陆无极振了振长袖,绕过矮几,一步一步下了高台,往纪澹然的方向走去。
按往年惯例,文人先生如竹清意、陈镶同城主一起坐在远处高台,女眷们也是如此,楚书荷、陈兰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看武演。
叶霜作为随行大夫,也是女眷,自然在列。
陆无极忽然起身,她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演武场,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纪澹然,垂在膝侧的手猛然捏紧。
她站起来,快走几步,截住陆无极,“城主。”
陆无极闻声停住,见到是她,微一点头,“叶大夫。”
“您准备去哪儿?”
陆无极一瞬间收敛心绪,声音淡淡,“武演甚是有趣,本座去前方看看。”
叶霜微微垂眸,语气含着羞涩,“叶霜也觉得今年武演十分有趣,城主若是不嫌弃,可否一起?”
陆无极没有多想,他此时只想尽快去纪澹然身边,想到她哭了一夜,心里就有几分莫名惴惴,“无妨。”
叶霜弯了唇,心里一松。
两人一前一后往演武台走,楚书荷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朝一旁的陈兰眨眼睛。
陈兰也看到了,正暗暗吃惊叶大夫比她阿姐还大胆,看到楚书荷递过来的眼色,有些羞赧。
无忧城主不近女色在沧州并非什么秘密。
自城主十六岁起,城主府德高望重的老管家就有心替城主张罗婚事,城里的富商、各商会也盯着这事,属意城主的女子更是多不胜数。
只是这事拖了四五年,至今没有结果。
曾经含羞带怯仰慕城主的小姑娘,要么已经嫁人生子,要么守着心思暗等,很少有人敢言明心意,可今年似乎有些不一般。
陈兰已经连着三年参加冬猎,自然也清楚每年都有哪些女眷。
在她的印象里,叶大夫每年都会随行,但往年总是温和笑着守在城主身边,并不多话。
叶大夫今年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难道她……
陈兰心里冒出一个猜测,随即红了脸,如果叶大夫真的敢对城主说出心意,那也太……有勇气了……
她阿姐都不敢做这样的事。
楚书荷知晓陈兰性子,见她低着头耳朵都红了,也不再为难她,自顾自观察各人神态。
她昨夜听父亲唠叨了两句,今日再看城主举动,她翘起唇角,这次冬猎,怕是会发生十分好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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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澹然站在演武场最前面,一开始心情确实有些郁闷,但在这样昂扬热闹的环境下,她的情绪渐渐平复,甚至已经投入到比赛的热烈氛围中。
就像上次被系统惩罚一样,虽然心里惊恐至极,却能很快就收拾好情绪,思索下一步。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默默让开了一条小路,四周也渐渐安静下来。
须臾,一个高大且绝对不容忽视的身影站到身旁,罩下一片阴影。
纪澹然偏头,陆无极今日穿着一身白底绣金色祥云龙纹的长袍,矜冷而清贵,她眼中露出一抹诧异。
印象里陆无极不是很爱穿白衣,因为无忧城几乎终年不化的积雪,也因为那一头与众不同的银发,他觉得一头白发又穿白衣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浑身惨白看起来十分蠢,还很老。
纪澹然也不怎么喜欢他穿白衣,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好看。
穿上白袍的他,长身玉立,银发翩然,眉眼间像笼了一层薄雾,看不清神情,沾染上了他不该有的仙气,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陆无极低眸,正好看到她眼中的惊艳与浅浅的忧郁,还有残留着红肿痕迹的眼眶,心里一突,手心又泛起一阵酥痒。
他抬起手,想揉一把小丫头的脑袋,甚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将人圈在怀里好好哄一番。
城主大人目光在四周轻扫一圈,想找到不引人注意将人拐走的路线,周围都是将士,小丫头和他在人群里又十分扎眼,想低调离开十分困难。
他很快放弃这个想法,低下头看她,发现刚刚站在他身旁的丫头不知不觉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此时两人之间尚能再容下一人。
果然还在气头上。
城主大人迅速了解状况,他发觉自己奇怪的隐隐有些兴奋。
要哄她,她可能并不会给他好脸色,但他莫名感到兴奋,就好像这是他暗自期盼许久的事情。
他往她身旁挪动两步,两人肩膀紧紧挨在一起。
纪澹然挪开,他又逼近。
如此反复数次,纪澹然察觉身旁和身后的其他人都在配合他俩,耳尖一热,站住不动了。
陆无极得逞,唇畔荡出一抹愉悦的笑容,微微曲起手臂用胳膊肘戳她。
纪澹然扭头不理他。
他发现这一招没用,心里暗暗感到奇怪,明明她这么做的时候,他就……嗯,还挺受用的。
陆无极忽略掉突然回想起来的奇怪心理感受,又想起来一招,他伸出手轻轻扯了一下纪澹然的衣袖,没有得到回应,又扯一下,还是没有回应。
城主皱眉,小丫头居然这么厉害,丝毫不为所动。
为何会如此?
在府里时,偶尔她轻扯他衣袖撒娇,明明那力气轻如微风拂动枝头嫩叶,他却觉得心脏一紧,好像被她紧紧攥住,身不由己,最终都会如了她的愿。
为何她可以如此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