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1 / 1)

冬猎第一天是个难得的晴日,碧空万里。

帐篷的隔音效果不好,脚步声、马匹嘶鸣声、将士们操练时整齐有力的口号声,从五更起便开始不断从外面传来。

纪澹然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将自己越埋越深。直到暖香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她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

“什么时辰了?”

暖香将脸盆放在红木架子上,转身来伺候她穿衣,“辰初了,姑娘很少起这么晚,可是不习惯?”

纪澹然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眯着眼睛没再说话,似乎还没清醒。

暖香抬头,看到纪澹然一对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惊了一跳,“姑娘,您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

纪澹然摇头,“没事,帮我更衣。”

说着推开厚厚的棉被,起身下床。

暖香此时才听出她嗓音嘶哑,加上红肿的眼圈,暖香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得不好。

她利落的伺候纪澹然穿衣,愤慨的说:“姑娘,谁让您受委屈了?您跟奴婢说说,奴婢找他理论。”

“陆无极。”

暖香手一顿,柳叶眉聚拢,透出难色,“啊这……”

纪澹然郁郁的心情因为暖香这番关心,稍微好了一点,抬手弹了一下暖香的额头,“逗你呢。”

她和陆无极之间的事情必须由他们自己解决,旁人根本插不了手。

也是她没出息,被他说了几句就委屈不已。

明明上辈子他还说过更过分的话,可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有可能。

纪澹然感觉自己陷入了江湖传闻的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他喜欢我。

不仅是上辈子,这辈子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心里那份‘他对我并非无心’的心思又在悄悄冒头。

而陆无极总会在她忘乎所以的时候,毫不留情的对她进行精准打击。

昨夜他说,你说错了,本座并未吃醋。

纪小姐当知本座绑你来的因由,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

那一刻,纪澹然恍惚间又回到了上一世与他的最后一面。

他不顾她的哭求,强行将她从沧澜苑带出来,送上马车,面上一片冷色,“纪小姐请自重。在我无忧城住了这许久,难道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还请纪姑娘不要再说令人发笑的话。”

她当时只觉心凉一片,她不顾体面、抛开一切对他告白,仅仅换来一句“自重”。她不甘心,甚至对他生了怨,暗暗发誓,若有他回头求她的那一天,她定会将这句话原话奉还。

可她没想到,那次分别就是永诀。

分开的第二年,她在南乡养病。

那日天气不错,暖阳铺洒在院子里,照得四处一片暖意,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甜香。

她搬了躺椅放在太阳下,怀里抱着一只五个月大的三花猫,正准备在树下小憩一会儿。

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心中大抵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不多时,院门被粗暴的撞开,秦昭走了进来,进门时脚步轻快,似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在她身前停住,眉目舒朗,语气愉悦:“他死了,听闻是自戕于府中。沧州的大片土地,终将纳入我西洲的版图,这一切都是澹然哥哥的功劳。”

陆无极死时孑然一身,没有留下血脉,无忧城已然无主。

秦昭以为可以轻易吃下沧州的辽阔土地,却没想到遭到六大商会的顽强抵抗。

纪澹然死时,秦昭也没有完全拿下沧州。

她离世的前夜,秦昭还因为这件事在她房里砸了一地的瓷器。

……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暖香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纪澹然回过神,声音淡然,“我没事,摆膳罢。”

暖香神色迟疑,“可是您……”

纪澹然一把抹掉泪水,神情木然,“我洗一下。等下帮我煮几个白水蛋,再从外面取一些干净的冰块。若是没有,雪也行。”

暖香不敢多问,出去时偷偷在暖玉面前抱怨了两句,说城主把姑娘惹哭了。

暖玉没有多言,转身烧火热水煮鸡蛋,又吩咐巳代去外面采雪。

早膳过后,纪澹然用白水蛋在眼周滚了几圈,又用细布包着干净的雪来消肿,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勉强能出门了。

仔细看的话,眼周还有些微的红肿,比刚起来时,好了许多。

此时,外面的擂台比赛已经开场,可以听到震天响的鼓声和战士们激动的吼声。

纪澹然收拾好,披上软乎乎的兔毛大氅出了营帐。

暖香看到纪澹然昨夜找了半天的东西忘在软塌上,赶紧拿了追上去,“姑娘,你把这个忘了。”

纪澹然看到那段红绸,脸色一僵,“今日没心情,放着罢。”

“可是您在府里绣了小半月才把这个绣好,不拿出来太可惜了。万一城主上场比擂,就可以用啦。”

暖玉也出声,“姑娘,那边已经开始了。左右暖香拿着,也不碍事,我们先过去。”

纪澹然被暖香暖玉推着到了演武场临时搭建的擂台下,周围的兵士看到人群里突然混入几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声音都小了许多,还默默让开一条路。

辰浩也立刻向坐在高台上的陆无极禀报,“城主,纪姑娘来了。”

陆无极视线放远,一眼就看到纪澹然跌跌撞撞被一群将士推到擂台最前方,眉心一皱,“为何不接她过来?比擂的人没有轻重,人或武器若是甩出来砸到她怎么办?”

“暖玉传话,纪姑娘似乎情绪不佳,想在下面站站。不知为何,纪姑娘哭了一夜,起来时双眼红肿,声音嘶哑……”

“够了,下去。”

陆无极打断,搁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左手的伤疤又开始泛疼,他竟罕见的有些心虚。

昨晚,他说话重了些,小丫头那么娇弱,怎么听得了那些话?

她不过是把他当成哥哥依赖罢了,是他过于敏感。在她说出那句话时,心内莫名感到焦躁,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从营帐出来,他就后悔了。

他没想到会惹哭她,若是知道,当时就转头哄了。

想到此,陆无极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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