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问傅正青准备怎么办】。
傅正青见你询问他的意见,略微诧异,楞然看着你。
待傅正青回神。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发白的唇色、丝毫不影响这个笑容的轻缓和温柔。
你微微一怔,下意识弯腰抬手、去探傅正青的额头。
傅正青因为你骤然的触碰、身体下意识后缩。
你的手背抵着傅正青额头。
你蹙着眉,侧头沉思、感应他额头的温度,表情万分疑惑。
有点烧,但还不至于、让总是严肃正义脸的傅正青变得如此怪异吧?
你放下手,站直身子表情严峻道,‘傅大人,是否需要再休息一会?’
你安抚着这辈子显然超负重的臣子,思索半晌道,‘明日,本宫再差人来看你。群美楼等人潜伏多年,总归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等你缓过劲,再上折于本宫。’
傅正青摇头摆手,脸色微微发红,显得有些慌乱。
他抬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傅正青眼神闪躲,低头没看你,声音却正色了几分,说道,‘臣无妨。群美楼一事,臣确有想法。’
你见傅正青坚持,也没多说什么。
你巡视四周,就近搬了个小凳子到傅正青床边。
你落座整理着袖子,抬头看向傅正青、端雅道,‘傅大人请说。’
傅正青习惯你的凛然和冷冽。
他不知道、你是觉得驱使不了翟翼,只当你如此接地气地搬凳子,不由哑然半晌。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实则双眸视线飘忽,总有些慌乱。
傅正青拱手与你道,‘臣审问到,群美楼的这些人,多是在为人收集信息。抓到的那群人里,有位叫小雅的姑娘。她是我当日抓捕、人犯的妹妹。人犯对妹妹十分爱护,若能以此攻之,必能说服人犯,供述出幕后之人的线索。只是……’
你秀眉轻挑,微敛眸光,声音干巴巴的、充满警告意味地说道,‘只是什么?’
傅正青敛声屏气须臾,目光坚定地与你道,‘臣希望皇后娘娘、能饶恕群美楼那些无辜的姑娘。她们本就是可怜人……’
你低声嗤笑,双眸寒气逼人,冽厉的气势、使得周围气氛变得冷飕飕的。
你悠然道,‘傅大人对无辜的认定,当真宽泛。便是傅大人口中的这些可怜无辜人,被布置安排在群美楼。这些年来,她们从百官口中窃取收罗了多少朝廷消息?若她们真为青都李氏的余孽办事,几个头都不够本宫砍的。傅大人却还希望,本宫将她们放回去,放虎归山、让她们再为敌人增添羽翼?’
傅正青下颌绷紧,固执地与你争论道,‘她们中许多人,因苦难沦落红尘,连自己在做什么、为谁办事都不知道。这些人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纵使确实被谋逆余孽差使,窃取了朝廷消息,但其罪怎么论,也不应比朝中那些寻欢作乐、沉迷酒色的大臣们重。朝廷要做的应该是安置那些可怜的姑娘,而不是一劳永逸地除杀她们。’
你凝神望着傅正青,片刻后忍不住微微叹气。
这就是你与傅正青共事多年,始终不能磨合的地方。
傅正青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他的认知里,除恶务尽。
无论是善恶还是对错,永远都划分得清清白白。
但你身为一国皇后,把持朝堂政务,更明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
这也就导致、傅正青常常会觉得你放任恶者,以其换利、引起不满和争辩。
你已经极大地还傅正青清明公正,但对他而言始终有政无法,难以理解。
即便你最后查出朝堂大臣有失职之责。
也不可能挨个将他们的名字列出来,再一一问责他们。
此事朝堂影响之恶劣,传扬出去、非但会失民心,反而容易引起动荡和骚乱。
但是群美楼那些女子你却必须处置。
否则臣子惶惶不可安,幕后之人得不到震慑……
只怕将来、此类事件会变得更加猖獗。
傅正青这哪里是要用小雅来说服人犯。
分明是想拿人犯手中的信息,与你做交易。
不过,此次李氏余孽的事并未传出。
明面上,群美楼还是与你遇刺一案有关。
以傅正青的法子结案,影响力尚且没那么大,朝堂内外也能忽悠过去。
傅正青为了此案殚精竭力,国之栋梁,你既问了他意见,也不想他太过寒心。
但你不能轻易松口答应傅正青,否则他往后得寸进尺,反倒是个麻烦。
你故作犹豫不决的模样,傅正青紧张不安地看着你。
你缄默不言、沉思许久,方才开口说道,‘那就看看,傅大人换来的消息,究竟能不能说服本宫。’
傅正青松了一口气。
你缓缓起身,不忘把凳子移到一边,嘱咐道,‘当然,以傅大人身体为重。本宫可不希望,案子还没查出来,傅大人就英年早逝了。’
傅正青即使身体疲倦、面容病色,却是肉眼可见地轻松明亮许多。
……
你从傅府离开,拾音搀扶你上马车。
你刚坐入马车,便与拾音吩咐道,‘派人盯着傅正青,他若安排放人,就把那些人盯紧些。若谁有异动,格杀勿论。’
拾音声音清冷,平静领命道,‘是。’
拾音话音刚落,马车车帘便被人掀开。
翟翼在外头抓着帘子,表情玩味、像是抓了你把柄一样嚣张。
他勾起嘴角笑说道,‘呀,这才刚哄好小情人,出门就变脸了。’
你倚身靠在窗框上,居高临下、表情寡淡冷漠地看着翟翼。
你声音轻缓,却满是警告道,‘少庄主,本宫一举一动、系挂苍生。少庄主要玩,分寸二字需得心中有数。’
翟翼笑容有些僵硬,他压低声音道,‘你威胁我?’
你悠然坦荡道,‘本宫的命在你的手上,金毒山庄与你兄弟二人的命,在本宫手上……左右、本宫不亏。’
你移眸向外头车夫命令道,‘回宫。’
车夫驾马,马车起步前挪。
翟翼一时抓不住窗框,哪怕还想说些什么,却也只能松开手,不甘地在后头望你远去。
另一辆马车的车夫上前,将翟翼请上了马车。
……
你见过傅正青后没几天,就听说他从大牢里领出那个叫小雅的姑娘。
将她安置在了傅府。
那犯人供述后便自杀了。
傅正青与你上了密折,你虽没能查到幕后之人的消息,但却拔除了京城内、青都李氏的一些潜伏部署。
小到街上一个普通的布铺,大到一个数十年的商贾大家,都与其有关。
李氏一族不愧在京城盘踞已久,纵使被砍去头颅,四肢仍在。
此刻,你大概能理解、先皇为何要对先废后下手如此狠绝,非要将青都李氏灭族。
犯人供述的所有消息中,最为有用的、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联络人。
据说那人掌管着京城的密线,许多行动,都由其直接指挥。
……
长泰宫、晌午。
今日似乎要下雨,天气格外的闷热。
你翻出好些日子没用的小扇,半躺在榻上,边扇风、边看暗探回报的消息。
你对着密信上的文字,喃喃自语,‘上学鉴?有意思。’
上学鉴,从三品,秦照。
此人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里甚少参与国事,存在感比较弱。
但他参与科举,撰编文书。
若说国学是大周学府的最高代表,那上学鉴、便掌管着天下官学。
之前你赴国学时就曾疑惑,以陶茂荣心性,怎么也不像会与康王勾结。
拾音说道,‘原本派去陇西的暗探已经将消息传回。柳公子之师、元丘邈,除了与国学学监是故友以外,与上学鉴秦照,更是知己之交。’
你追问道,‘元丘邈人呢?’
拾音摇头道,‘早已人去楼空,其门下弟子道,先生远游已久。’
看来是收到消息,早跑了。
你冷笑一声,稍作思索,问道,‘那秦照与青都李氏,又有何渊源?’
拾音道,‘暗探回报,秦照与青都李氏有过一桩旧日婚约。只是李氏家的姑娘早夭,未能履行。后秦夫人出嫁,受家乡风俗影响,特意到李府,拜那位姑娘的兄长为义兄。此事甚少有人知晓。李氏谋反事发,先皇雷霆之怒,人人自危,对这些事更是避讳不谈,没人再提起。’
你点头,将手中密信交予拾音,说道,‘即便知晓,形制而已,不至于牵连到秦府。再说、李氏已覆,一个后宅妇人又能左右什么。说到底,秦照与李氏一族早有婚约,他本就是同党余孽罢了。’
拾音颔首接过密信,将其收好。
拾音为你端上一碗清凉的银耳莲子汤。
你起身接过碗,舀着汤勺递到嘴边,忽然停下,问道,‘那个联络人……’
拾音平淡回话道,‘暗探正在审问秦夫人,那边的意思,似乎秦照也是听人指挥……’
你敛神道,‘本宫要亲自去见他。’
拾音虽有些担忧迟疑,但仍旧领命去办。
秦照担任上学鉴一职多年,为官者不可能没有纰漏。
你以官学账目为由、派人参折秦照,将秦照逮捕到刑部。
此时你要见人问话,也十分简单。
……
午后,你抵达刑部大牢。
刑部尚书张群枝亲自迎接你。
你卖过张群枝人情,又收了他女儿入宫。
同样是六品美人,姚重嫡孙女在宫里出了事,引起那么大的骚乱……
张群枝不可能不知道。
张群枝怕你故意找麻烦,又有意巴结你,你在刑部一趟,走的是万分顺利。
行至地牢,你遣退众人,只留下自己与拾音。
你隔着牢门,与里头的秦照问话。
秦照已过天命之年。
他穿着一身囚服,两鬓斑白,靠墙半坐在稻草上。
见你来了,秦照抬眸望你,神色镇定,目光如炬。
你悠然笑道,‘秦大人。’
秦照开口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道,‘殷氏恶女,祸国妖后!’
你微愕然,随即笑容明媚。
你终于找到了目标,是你上辈子被文人弹劾时,熟悉的感觉。
你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心情大好道,‘秦大人谬赞。’
秦照被你气得脸色愈发凌厉,他随即仰头,放声怒笑道,‘天地不公,亡我大周!先皇糊涂,放着兼资文武、德才兼备的康王不用,抬了个黄口小儿登帝位!灭了忠心耿耿的李氏,还将狼子野心的殷氏召回京中!养虎为患、败国亡家!’
你早就知晓先皇废后前,康王的储君之位是众望所归。
但你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这群老古板还是没能开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先皇要整顿世家,自然不会放过青都李氏这么一个活靶子。
既要动李氏,康王再优秀,先皇也不可能留他。
即便先皇出手仓促,整顿世家大业未成,左右为难,最终只得将你殷氏召入京中。
但陇西鞭不及腹,只要狗皇帝争点气,臣子上下一心,何愁萧家天下不稳。
大概先皇也没想到,狗皇帝烂泥扶不上墙。
而被他心软留下一命的康王,非但没有认命,反而集结起世家,再兴叛乱。
你也没有与秦照争论,成王败寇,自古是这么个道理。
拾音搬来张凳子。
你缓缓坐下,打着扇子道,‘秦大人是认定,本宫没办法拿此事问罪康王?’
秦照嘲讽道,‘皇后娘娘这是在套话?新帝不得人心,此事与康王何干?再者,你以官学为由捉拿本官,又以遇袭为由彻查群美楼……怪就怪你妇人之仁、放了群美楼的那些姑娘。你错过了借题发挥的机会,又如何说服众人,此事与青都李氏有关?与青都李氏都无关,康王又怎会被牵连问罪?’
秦照是个聪明人。
可惜不能为你所用。
你起身作势要走,迈了两步,陡然停下。
你像是想起什么,轻抚额头、一副了然的模样道,‘本宫没法找康王出气,遭殃的也是秦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官学一事可大可小,可怜秦大人一家,您那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儿,颠沛流离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啊。’
秦照这才变了脸色,起身抓着大牢木栏,怒红眼喊说道,‘殷氏妖女!即便先皇无情,也没有拿我等无辜之人开罪!你算什么!我之罪于法、尚不足以牵连家族!你好狠的心,连一个无辜稚儿都不肯放过吗!’
你声音清扬,冷然道,‘哦?’
你侧头看向秦照,眸光寒冽道,‘你分明是先皇的漏网之鱼,你身在此处,竟还有脸说自己是无辜之人。’
秦照哑然无言。
你这次走得十分果决,脚步极快。
秦照慌忙地扒着大牢木栏移动。
他大喊叫住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提裙正欲踏上走出地牢的台阶。
听见秦照的喊话,你脚步微顿,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得逞的轻笑。
这些个大臣,平日里就总以陇西蛮夷的眼光看待你殷氏、将你更是当豺狼虎般。
你若不狠一点吓吓他们,岂不是辜负他们的期待。
你故作犹豫,漫不经心地说道,‘哦……这就难办了。那就看、秦大人能给出什么本宫感兴趣的东西吧。本宫给你时间考虑,三五日内,你那小孙儿死不了。’
你说完话,毫不留恋地踏上台阶,走出地牢。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急雨,地牢安静,你此刻才听到雨声。
你刚踏出地牢,便被一个行色匆匆、抱着两把伞的年轻狱吏撞伤。
拾音连忙抱着你的肩膀、护着你后退,用身体挡在你与那狱吏中间。
拾音低喝道,‘放肆!’
那年轻狱吏浑身湿透,衣裳袖摆滴着水。
他惊慌不安地下跪,颤抖着声音、语速极快道,‘小人是无心的,小人有罪!张大人说下雨,让小人来禀报皇后娘娘、问娘娘有什么需要,小人……’
你恼怒地揉着被撞的肩膀,打断狱吏的话、呵斥道,‘够了!’
你用眼神示意拾音捡起伞,未与狱吏多话,在刑部差役的拥护下离开。
年轻狱吏跪伏在地上,只待你远去。
你行至刑部廊道,拾音为你撑开伞。
你正要踏出廊道,蓦然看着自己的绣花鞋,脚下一顿。
不对!刚刚那个狱吏,浑身湿透、脚上的一双鞋却是干的!
你转身喝令左右差役,‘快去地牢,抓住刚刚那个狱吏!’
差役听你命令,一小队人连忙返回地牢。
你待在原地等候。
拾音抬眸视线一瞥,慌乱惊呼道,‘小姐,您头上少了一支钗!’
你抬手摸着发髻,神色微恼。
不一会,前去抓人的差役急忙跑回来禀报。
差役下跪急道,‘皇后娘娘,不好了!秦大人被人割喉、杀死了!’
你怒说道,‘那个狱吏呢!’
差役道,‘正在组织人手搜寻,已经派人通知了张大人……’
差役没有说完话,又一个差役跑上前。
他拿着一个纸团递呈上来,道,‘皇后娘娘,小人在秦大人身上找到了这个!’
拾音拿过纸团,在你面前打开。
纸团里包着一颗紫色的海珍珠,正是你金钗上的饰品。
上面还写着极嚣张的一句话:留作纪念。
拾音素来平静的表情、变得很是阴郁,她大怒道,‘混账!’
你愤恼过后,反而冷静下来。
此人武功高强。
上一个在芳菲宫抓到的刺客,也是死在刑部大牢。
不知与他是否有关。
他刚刚明明有机会对你下手,却只偷了你一支金钗。
他潜伏在刑部、来去自如,可见其自信程度。
你按住拾音的手腕。
你决定:
a、生气大怒、问责张群枝。
b、派人大肆追捕、捉拿此人。
c、命暗探到秦照家找寻线索。
d、来日方长,压下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胖妈写着写着,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忘记预告几点更新了,2333
留爪、留爪。
非关键剧情,需要攻略,照常移步作者的《完结作品后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