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假装不知情和他们交好,接近柳思锦,暗中了解这件事】。
你提议换个地方、邀请他们四人小坐,将他们带到静风茶楼,要了处雅间。
那对夫妻起先有些戒备,但见你与柳思锦相识,便放松了警惕。
静风茶楼的拿手菜被你点了齐全,除拾音站着伺候外,你们五人共坐一桌。
男子倒了杯酒,举起来正欲敬你。
拾音赶在众人落筷前、率先上前为你布菜。
那两夫妻和歌女没见过这阵仗,显得有些发愣。
柳思锦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至始至终都不搭话不拿筷,缄默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没有阻止拾音,只是随意道了声,‘不好意思,家里下人规矩惯了,还请诸位别介意。’
你既已这么说,旁人就是有意见也没好意思再提。
女子向你试探道,‘我观萧夫人言行,想必也是出身世家大族,不知是哪一处人家?’
你摇头笑道,‘远房攀亲而已,夫家规矩多、哪里算得上大族。远不如二位,吕公子出身新俞吕家,吕夫人又是平清候长女,倒是我、叫人笑话。’
那对夫妻见你竟知晓他们‘身份’,脸上表情一僵。
女子尴尬笑着,眼神飘忽,开口道,‘我出嫁回门,在外走动不多。脑子不好使,不知与萧夫人、是否见过?’
你连忙否认,‘吕夫人说笑了。我平日就在家里呆着,哪有什么机会出来走动。我对二位闻名已久,今日偶遇,故才忍不住相邀。’
两人见你不像说谎,柳思锦也没出面表态,就打着趣信了你的话,没几句便与你熟络起来。
你从他们的言语中了解到,他们自称来京城扩宽吕家生意,目前正与柳氏合作,收购了一批柳氏的瓷器。
他们甚至还暗示你,有意找人共寻销售门道,提议你拿银子入伙。
你表现得十分感兴趣,像极一个不谙外事的后宅新妇。
你没半点戒备心地说道,‘好啊!但我毕竟在夫家、解释起来恐有些困难……’
你眼睛发亮,似乎想到了解决方法,‘我自己身上有些余钱,可能没那么多,不知能否参与?’
你私下投钱,正免将事情闹大,那两人更是兴奋高兴。
女子抓着你的手,满脸亲切就要与你共商赚钱大计。
你们还没来得及说上话,那头柳思锦放下筷子,惹来动静吸引了众人目光。
你满脸无辜地侧头看去,见柳思锦眉目清冷地注视着你。
他眉头微微收拢,对你道,‘跟我来。’
柳思锦话说完,便起身朝三人拱手行礼,率先走出雅间。
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光渐沉。
你本应生气柳思锦言语的不客气。
可他蹙眉深思、端正自持的模样,让你不受控地回忆起曾经默默关注他的心情。
欣喜、期盼,自傲又自卑。那是你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心脏扑通狂跳的感觉。
那时候、你心里总像是有只野猫在挠爪,抓得你心烦意乱。
当时有些事你明明知道不应该做,可当下在他面前,就不管不顾、不计后果起来。
你起身向两夫妻与歌女致歉,无视他们疑惑探究的眼神,领着拾音随柳思锦身后离开。
柳思锦将你带到静风茶楼的后院,后院清静,圈种着一棵榕树,四周铺满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微风拂过,花香扑鼻,你默默注视着柳思锦清瘦的背影,夕阳的余光隔着榕树洒落在他身上,落下斑驳树影。
以往的柳思锦,无论身处何处,以什么样的姿态,都是闲雅自如、淡然于世的。
可如今,你再看他,却像是有什么枷锁、缚紧他这一股惬意东风。
让他添染上凡尘孤寂,只能笨拙地摸索前行着。
你有些遗憾、有些缅怀,也有几分被人摔裂喜爱珠玉的恼怒。
连你自己也说不清,这份复杂的心情从何而来。
拾音停步守在不远处,你上前与转身的柳思锦对视。
你不喜欢跟柳思锦独处。
这会让你想起,陇西分别时的不愉快。
柳思锦看着你莫名叹气,眸子溢满无奈忧愁,他缓缓道,‘殷大、萧夫人,草民不明白,您隐瞒身份,接近吕兄、吕夫人所为何意?柳家的一点小生意,如何入得皇后娘娘亲族的眼?’
柳思锦说话声音温和谦逊,甚是好听,特别能令人感同深受、领悟其情绪。
你微抿唇,这样的柳思锦,让你喉间有种涩涩的感觉。
你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打着小扇、抬头望那棵没长大的榕树,装作无意地说道,‘柳氏经营布匹文墨,什么时候也开始涉及瓷器了?’
上辈子,你也没听说过这件事。
柳思锦脸色微变,‘这与萧夫人好像并无关系。’
你侧首看他,‘那柳公子出现在博文馆,与国学学子来往甚密呢?’
柳思锦为人,就好像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让人一眼能看得透、再看只觉更美。
若是有人骤然在他这张纸上泼墨,他就会变得手足无措,慌张得不知如何落笔。
他焦急掩饰、越是极力想淡化纸上重彩,越是将自己逼得破绽百出,一塌糊涂。
柳思锦或许是想撒谎,声音扬了几分,结果什么都没说好,‘我、国学学监是恩师故友,我只是、恩师让我,我奉恩师之命前来拜访。’
你神色冷然。
这件事,上辈子和这辈子,你是第一次听说。
柳思锦为什么要来京城?
为什么要参与自己不喜欢也不擅长的生意买卖?
和他身上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有关吗?
‘萧夫人!’柳思锦陡然低声唤你,将你从沉思的思绪中惊醒。
你眨眨眼,疑惑地看向他。
柳思锦板着脸,视线飘忽、左右寻不到落处。
随后片刻,他平缓呼吸,正色厉声说道,‘萧夫人已为人妇,不应再用这种眼神、看着别的男子。’
‘哈?’你歪头惊诧地轻呵。
你也没料到,自己时隔多年,竟又被柳思锦教导起了女德。
你毫不客气地回嘴他,‘柳公子,你可是误会了什么?’
你觉得柳思锦大抵是疯了,竟敢与你这般讲话。
你说话本就刻薄强势,待柳思锦早就不如当初。但凡有人令你不满,你就忍不住竖起全身的刺去扎他。
你脾性毕露,嘲讽道,‘本宫与你虽是旧识,但那已是旧事。本宫这双眼,看什么人、怎么看,总归落不到公子身上。不劳公子多费心,也请公子莫要自命不凡。’
你话说完心中畅快,嘴角略微上扬着。
但移眸,你见柳思锦脸色煞白,身体僵直。你哑然稍有些后悔,微垂眸,终究收敛了语气。
你劝说柳思锦,‘柳公子,人心险恶,此处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又何必强求自己做不擅长的事?回陇西去吧,想必你兄长与父亲也一定很担忧你。’
你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你只是基于过往情谊,随口给柳思锦几句忠告。
你既没逼迫柳思锦,又没羞辱指责他,竟能耐地将他说得眼尾泛红。
若是同样的表情,换了狗皇帝来,他多半就会委屈卖乖,惹得你心下不忍。
可柳思锦不一样,他红着眼尾,眸子泛浑,表情却流露出一股坚韧。
那是你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你像是被什么人紧揪着示威,使得你万分烦躁和不喜。
虽然你并不想承认。
但在这一刻,你清晰地感觉到、曾经陇西那位雅然闲逸的临溪公子消失了。
你收起心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不再向他问话。
你告别柳思锦等人,此时已是傍晚,天微微有些灰朦。
你上马车前,被女子偷塞入手一个装药的小瓷瓶。
她满脸堆笑,显然是挂念让你投钱做生意的事。
柳氏的瓷器。
你不动声色地将瓷瓶藏入袖口,给拾音使了个眼色,让拾音拿了张银票给她。
你挡着柳思锦的目光,正欲拜别,发现人群外,那个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歌女,正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你。
你匆匆一瞥,假装没看见,与拾音一同进了马车。
等马车开始行驶,你压下心中不适,拿着小瓷瓶细细打量。
不是常见的样式,这么小的瓷瓶、花纹却烧得艳丽精细,柳氏在瓷器上用功夫和时日,绝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是这瓷器花纹精致,成品却略显粗糙,看起来像是一批赶货的速成品。
柳氏应该是想借这批瓷器大展身手,只是临时被打断计划,不得不让它现在问世。
但为何上辈子、你从未听说此事?
你蹙眉与拾音吩咐道,‘拾音,你差人私下打探一下柳家的消息,若本宫没猜错,他们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拾音应答道,‘是。’
你摸着瓶身,忽然觉得瓶底有些奇怪的手感。
你推开马车车窗,借着傍晚的余晖,看清瓷瓶底下的款识。
那是一个红色方形的图案印章,里面绘着一只展翼彩鸟,那鸟儿神采飞扬,高昂着头,活灵活现。
你指尖按压着瓷瓶瓶身,注视那只色彩斑斓的彩鸟,心中一时波涛汹涌。
奎韶修氏,那个支持康王,后期忽然冒头的神秘世家。
只因它在奎韶,便令你鞭长莫及。
其以瓷器起家,后涉及盐铁、行商战马的买卖,家族积累几年内、一跃挤入大周世家前列。
康王士兵与你对战的战马,是修氏出钱买的;
康王士兵刺入你身体的剑,是修氏出钱造的;
康王士兵的每笔造反饷银,是修氏出钱给的;
修氏。
柳思锦、字修明,号临溪公子。
国学学监、反殷氏,废无德殷后,保江山社稷。
你后背蓦地升起一股寒意。
你一把关上车窗,将手中瓷瓶、像烫手山芋般丢在马车内。
柳思锦在榕树下望你的眼神,此刻在你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回忆近日来国学学子的言论,结合手中的瓷瓶、与柳思锦恩师故友的说法。
你无法说服自己,柳思锦上辈子与这些事无关。
拾音见你惊魂般脸色惨白,着急担忧地想要唤回你的思绪,‘小姐,您怎么了。’
你两手颤抖,交握着,脸色越发阴沉冰冷。
半晌过后,你沉默俯身、捡起那个小瓷瓶,缓缓放入拾音手中。
你眸光寒意仿佛能将人冻结,‘秘密召集本家管事,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务必仿出比这个瓷瓶更好的货品。瞒过柳思锦,派人拿下那对假夫妻。柳思锦和那个歌女的一举一动,本宫要无一疏漏、一清二楚。’
你绝不会给任何人,再杀你一次的机会。
无论是谁。
……
你回到长泰宫,此时夜已渐深。
你梳洗过后,将狗皇帝的奏折摊开在书案上,心思却浑然不知飞到何处。
拾音在你身后为你擦拭湿发,静静地没敢打扰你。
你今日心情不佳,冷冽的气息向周遭发散,长泰宫上下都有所察觉。
你陷入自己思绪里,设想了前世无数种可能。
你重来一世,反而觉得前路更加艰难险阻,寸步难行。
柳思锦,今日你见他模样,此事应该还有周旋的余地。
光凭陇西柳氏、还达不到上辈子奎韶修氏的程度。
但是柳氏绝对有参与,否则上辈子、无论瓷器还是柳思锦,又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你眉头紧锁,脑海里一片腥风血雨,表情不知不觉已如阴府厉鬼般摄人。
直到你感觉自己头皮被人一扯,你冷嘶一声,厉鬼的面具忽然撕裂。
你茫然眨眼去看拾音,却见身后之人,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狗皇帝。
狗皇帝双眸清澈明朗,咧嘴朝你傻笑。
他小心翼翼讨好道,‘皇后,你在想什么?朕、折子批得不好,你教朕、朕一定学!你别露出这副表情、朕都改……’
你看狗皇帝装傻充愣的模样,适才紧绷的情绪竟莫名被安抚了。
你忽然有些放松的想着,上辈子康王谋反你亦不怕他。
如今他尚是露出一只左膀,你提刀砍了就是,又有何惧?
但即使如此,你心情仍旧有些不大愉悦。
你表情冷漠地推一把狗皇帝,让他离你远些,烦躁靠着热。
狗皇帝嘿嘿直笑,摇晃你的手臂,献宝般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瓷娃娃。
他低声道,‘皇后,你别生气,朕老实交代。菖蒲节那天、朕偷溜出宫了,都怪国学监!偏要在博文馆搞什么集会,朕听说还戴面具,觉得好玩……’
你冷然斜睨狗皇帝,想听听看他还能怎么狡辩推托。
狗皇帝将小瓷娃娃放在书案上,用指尖微微推向你,谄谀说道,‘朕那天偷偷去买的。这娃娃笑盈盈的,朕一看就很像皇后。’
‘呵。’你低头看着瓷娃娃,冷哼一声。
狗皇帝睁眼说瞎话,这娃娃眉眼凌厉,哪怕笑起来、也是阴森森的模样。
看情况,这娃娃更像是千挑万选出的失败品,卖给孩子都能把人吓哭的东西。
你伸手去碰那娃娃,神色倨傲,却也表现出对小瓷娃娃的几分兴趣。
狗皇帝见你喜欢,连忙邀功,‘整整一百两呢!朕可是花了大价钱!但只要皇后喜欢……’
你微睨败家的狗皇帝,这个破娃娃连一两银子都不值。
狗皇帝脸皮极厚,撒谎也不打草稿。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缓缓合上你书案前摊开已久的折子。
你懒得与狗皇帝计较,随手准备拿下一本折子翻阅。
你手上忽然一顿,想起今日恶霸向歌女讨的,正是一百两的欠债。
你倏地挥手,将狗皇帝买的娃娃扫落在地。
小瓷娃娃落地碎裂,笑盈盈的脸惨兮兮摔成了两半。
你看着满脸惊诧的狗皇帝。
你决定:
a、喝令狗皇帝离开,立刻派人调查身边是否有狗皇帝眼线。
b、揪住狗皇帝衣领,质问狗皇帝是不是在你身边安插了人手。
c、让狗皇帝不要装傻充愣,直接说明来意,事后再暗中调查此事。
d、说你不喜欢这个娃娃,让狗皇帝捡起来,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留爪、留爪。
狗皇帝:朕出场不是在被皇后骂、就是在被皇后骂的路上。
胖妈: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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