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崩溃的裂痕在安静中愈合,悲伤变作了自嘲。夏仅恢复平静,回过头,背靠着栏杆站立。
尽管光线很暗,她眼圈还是显而易见的很红。她注意力转回眼前。没想到忍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江天扬给看了笑话。
江天扬站在比她更暗的地方,倚在一柱子上,很平静地看着眼前这身影。没了带她来时的丝毫玩味,只是很平静,好像在观察。
他也是混蛋一个。
这么想着,夏仅几步上前,站到他面前,与他相距不过几厘米。她仰头与他对视,眼里很淡,深处却藏着很多细小的刀片似的。
探查出这目光的深意,江天扬眼里才有了点神采。
他有点想笑,思考,现在嘲笑她一句是不是太过火,安慰一下又是否够真诚……夏仅却忽然做了一件他死都预料不到的事。
她忽然踮起脚,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你他妈有病?”江天扬回过神,脱口而出,一双沉沉的眼里难得浮现出一丝波澜。他下意识往一楼瞟,才想起,此时付寒和程舞与他们隔了一扇厚重的门,可能都翻云覆雨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注意力回到眼前,那只不要命的兔子再没了半点冷锐和怒色,也没了半点伤感,剩下的只有玩味,像他带她来这里时的神情。她看着他,以一种有点颤抖,但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江天扬,你不就想看我笑话吗?那我也看你的,你活该!”
他有些怔愣,又咬牙切齿。明白过来,她亲他,她想看他失态。只是这种报复方式……
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说完话,夏仅转身就走,消失在推开的门后。江天扬没去追她。
*
kingdom二楼的完全开放区,说起来,夏仅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第一次是和钟妍初次来这家夜总会时,也是报警把江天扬给带走的那次……反正江天扬和付寒没一个好东西。
思维跳到这里,她坐在吧台前,调酒师在她侧前方调酒。几名衣着香艳的女士众星拱月,相当捧场,倚在吧台上说笑,傲人的曲线一览无余,刺鼻的香水味一阵阵飘来。她默默翻着面前的酒水簿,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悲极生乐,她忽然觉得很高兴。
从现在开始,她心里已经对付寒有了数,他也有了程舞。他不会再和她纠缠不清,她也没必要再和他闹脾气。转学以来的生活一团糟乱,好像都是因他而起,总算可以清静下来。至于以后的婚约,就以后再说吧。程舞家也不差,祝付寒早日和她订下婚约。只是如果真那样的话,老妈林盼姿可能要哭了。
至于江天扬,她不知道该说自己是一时冲动还是一时机智,以一个相当极端的方式报复了他。如果这位大佬还要点脸,应该也不会再来找自己的茬。
这么想着,夏仅随意翻酒水簿的动作更快了些,流露出心里的愉悦。
但无论心里怎么变化,她一张精致的小脸始终保持着眉头微蹙的神情,还没舒缓过来。思绪翻涌中,她另一侧坐了个男人,她也没察觉。
男人忽然开口:“小姐,是不是不常来这里?”
夏仅侧过脸,对上一张带笑的面庞。
感觉对方都快三十了,衣着还算得体……有些油腻,但也带着几分成熟的帅气,大概是个老板?她不动声色地观察思考着,平日里绝不理会这种搭讪,只是现在心情还好,就应了一声“嗯”。
“看你把这本子翻了半天。”对方笑着说,“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款适合的。”
“嗯。”夏仅又应一声,没有多余和他说话的欲望。只是把手收回来,任他拿过了酒水簿。
*
江天扬找到夏仅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半。
对。凌晨,三点半。
屋里不知道谁去二楼晃了圈,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已经没多少人了。完全开放区是谁都可以进的,气氛高潮在凌晨前半段。通宵的人更喜欢小包间,或者,后院。
因为夏仅进过一次顶楼房间——除了服务生和打扫卫生的阿姨,他们没见过哪个异性进这里。所以那人在二楼一眼就认出了夏仅。确切来说,是认出了她那件杏色的针织外套。回去之后,他跟江天扬说了。
一开始听到“夏仅”这个名字,江天扬微微眯起眼,像听到什么对他有威胁的东西。还能想起唇边很鲜明的触感,又软又湿润,却像一根根针往皮肉里扎。他在心里骂了一连串,的确不想再见到那个疯子。论报复,她成功了。
但听那人继续说下去,他站起身:“带我去。要死别死我这儿。”
他下到二楼,找到夏仅,就是三点半。
情况和那人描述的一样。夏仅蜷缩在洗手间外的边角里,匿在一片很深重的阴影中。以至于,来洗手间的人就从她面前经过,个别裤脚或包差点扫到她,那些人也没注意到什么。
她贴着墙角坐,屈起腿,头深深地埋下去。一只手紧紧地抱着膝,一只手好像捂在脸上。像个在幼稚园里被欺负、却不敢告诉老师的小孩。想到之前泛红的眼眶,江天扬好像能脑补出她现在难过的面容。
不过,这算什么?他又觉得好笑。之前在他面前还耀武扬威,离开时也气势汹汹,怎么又躲在这里哭。
“夏仅。”他又不确定她是不是睡了,沉声叫她,拉了拉她胳膊。
那只抱膝的胳膊很紧很紧。他拉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她抵抗的力气,很拼命,于是知道她没有睡觉,带着点戏谑地说:“趁老子还有耐心关心你,你给我好好的,这儿没别人,丢人就丢我一个。”
想到开学第二天,他在走廊上堵她。本来没想把她怎么样,是服个软就能结了的事。谁知道,她一屁股坐在走廊中央,端着手机作势要打游戏。那倔劲儿,他现在想了还烦躁。
他又说:“你要死别死我这儿,准备在这儿缩一天?”
夏仅不答话,还是深深地埋着头。江天扬彻底没了耐心,硬把她抱膝的那条胳膊往外掰。
她“呜呜”地抗议着,耐不过两人力量极其悬殊。一下子,外面那只手忽然被掰开,她整个人顺势往前一倒,依旧深深地低着头,“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江天扬第一次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这犊子吐了。
她吐了两人一身!
“夏仅。”他握着她那条胳膊的手在抖,咬牙切齿,“你想死。”
但下一秒,夏仅又让他沉默。
她忽然抱着他,在他耳边哭:“我被人下药了,我晕,我想吐。对不起。”
*
江天扬没管身上多脏,把夏仅整个人架起来,到了后院。
kingdom占地其实是一整个大得离谱的院子,平日里营业的只是其中一个建筑。其他建筑多类似宾馆,也有小别墅,做什么的没什么好说。
想了想,江天扬还是没走到最里处,拐到一栋小楼房里。这里现在没有人,他打开灯,进了离门口最近的一间卧房。
他把夏仅松开在地上,她之前哽咽着说“我晕”,现在真的就整个人晕过去。她滑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尾。
现在两人衣服上都是呕吐物,江天扬睨着那个瘫坐在地的人,隐忍着,打电话给李铭启:“叫两个女的来,我一会儿把套房位置发给你。再叫两个收拾卫生的。”
李铭启顿了顿:“有客人来么?挑什么样的?”
“随便,只是帮个忙。”江天扬说,但想了想,“要靠谱点的。”
“好。”
挂了电话,屋里只有他们二人。江天扬手插在兜里,默默地看着面前地上。夏仅歪着脑袋,睡颜很安恬。手搭在一边,被地毯的枣红色衬得很细白。暖黄色灯光落在她面颊上,浮着薄薄的一层绯红,唇上很晶莹。
不知这样沉寂了多久,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栋楼里只有这一间房开着门、亮着灯,又紧靠大门口,两名打扮妖艳的女人和收拾卫生的人很快找到。
被找来收拾卫生的却是两男人,江天扬蹙了蹙眉,让他们先在外面,放了两个女的进来。他下巴朝夏仅扬了扬,看向旁边洗浴间:“给她洗干净。”
“……噢,噢噢。”两人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很快俯下身照做。
她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夏仅衣服。手都很白,但和夏仅的通透细腻不一样,阴惨惨的,像一层层白丨粉硬搽出来的。指甲颜色鲜艳,就显得很明显。
解到校服衬衫,两颗扣子打开,颈前白腻的肌肤露出来,江天扬回过身:“轻点,别划了她。”
“噢,好。”
面朝门口,立即对上两个探头探脑的人。他皱着眉看了两人一会儿,两颗脑袋立即收回去,乖乖等待一会儿被叫进去打扫卫生。
“对了。”听身后动静,两人正奋力把夏仅往洗浴间抱,他说,“她烫么?”
“呃……”
“有点。”另一人轻轻碰了碰夏仅的皮肤,说。
她刚刚吐过了,却还晕了过去,也还发烫。江天扬又皱了会儿眉,凝视着某处想了想,再次摸出手机,打去的还是那个电话:“把何宝甄叫来。”
“……”
“要不我也去吧,需要吗?”李铭启觉得事情有点不对。确切说,他从一开始就云里雾里。
“随意。”
没多久,李铭启带着何宝甄来了。何宝甄是kingdom里小姐的老妈子,某些事上经验也最丰富。她刚进来,江天扬就瞥了眼洗浴间:“帮我看看,里面那女的有没有事。”
“夏仅?”李铭启猜到了。
江天扬没说话,就是默认。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充满玩味,一个则一如既往沉冷。忽然一阵怪味吸入鼻腔,李铭启狠狠一皱眉,视线顺着源头看过去,一声“哟呵”,一脸“刚才一定很精彩”的表情。
江天扬目光顺着垂下,自己黑色衬衫上一直沾着某位小祖宗的呕吐物,都被他忘在脑后了。他心里也暗骂一声,随后一脸嫌弃和厌恶地解开扣子,三两下脱了衣服,扔到一边。
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养眼的身材尽数显露。连李铭启都不禁微微眯着眼打量,赞叹一声:“sexy啊江爷。”
“别恶心。”
这时,何宝甄从洗浴间出来,小心翼翼地说:“是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