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 疏离(1 / 1)

天星如缀,草虫鸣叫,姜千澄回忆完前世,窗外已是夜色笼罩。

“娘娘,”侍女挑起珠帘,站在门边,出声打断姜千澄的思绪,道,“行囊已经收拾好,您来看看还有什东西要带上?”

即将去的白鹤寺是佛门重地,侍女们只挑拣了一些素净的衣裳,至于钗环珠翠首饰一类,并没有带多少。

姜千澄道了一句“好”,起身去外殿清点行囊。

烛火摇曳,甘露宫彻夜的光亮,掩盖在漆黑夜色里。

天尽头亦是一片明亮,城下将士举杯燕饮。

饯行宴上,有人击缶吟唱,行军歌谣萦绕城墙,歌声悠远而苍茫。

老母妻子前来送行,大抵知道此行一去,九死一生,能无恙返回者少之又少,不禁泪沾袖襟,一番珍重道别。

城下氛围愈发悲壮,几百里外的凉州,却是血流漂杵。风染黄枯草,血浸透泥土,加急的军报一封一封地发往京城。

空气里涌动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凉州城失守,大批逃难的难民仓促奔向十几里外的沧州。

城墙之上,一身材高大的军官正伫立在上,俯瞰着下方不断涌进城内的难民。

“李大人。”

小兵从楼梯爬上,气喘吁吁向面前的中年男子抱拳。

男子回过头来,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眼神中雄浑的气势,看得小兵一阵哆嗦。

小兵禀报道:“回李大人,您让下官去清点城中的粮草,目前粮草充足,即便打仗也能撑四个月有余,但......”

李远目光一凛:“但什么?”

“但如今不少难民涌入,若开仓放粮,怕只能维持一个半月。”

李远沉下眸子,眺望远方荒漠,道:“慌什么?沧州军营乃西北第一大营,突厥没胆量来犯。我已经把军报发给京城,相信用不了多久,皇帝调派的军队和粮草就会先到。”

小兵点头称是。

沧州被称为西北第一大营,不仅仅因为全西北的重兵都压在这里,更因为此军营,是当初皇帝亲手所建,里面不少儿郎都随皇帝上过战场,乃精兵中的精兵。

除此之外,沧州地势易守难攻,挟西北要道,城墙固若金汤。

哪怕对面十倍于沧州的兵力,也能够从容不迫地应战。

却也因此,若沧州失守,全西北的江山都危矣。

李远抬起手,指着不远处山上连绵的烽火台,对身侧小兵笑道:“你瞧见了,那是烽火台,虽然用不上,但还得告诉你一声,万一沧州出了意外,一定要记得把狼烟点上,发信号让四周的城池都看见。”

小兵垫脚眺望一眼,表示看到了。

“行了,”李远转身,肩上猩红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道,“下去看看逃荒来的难民吧。”

话才说完,只听得耳侧一道雷霆之声逼近,李远闻声转头,却为时已晚。

一道飞箭划破空气,若流星般飞来。

速度之快,可见射箭之人强悍的臂力。

“嗖”的一声!

只见燕尾端直的弓箭,直直地刺进李远的额头,鲜血从没入头骨的地方汩汩流出,好似射入坚固的磐石,呈现皲裂的痕迹。

小兵睁大瞳孔,跑上来惊呼道:“李大人!”

李远身子被箭上力量带着,连连后退了几步,死亡之际,他想的最后一件事,是拉过小兵的手,喃喃道:“快点烽烟.......”

李远脚下发软,一个趔趄,身子向后仰倒,“扑通”跌下城墙。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小兵吓得不轻。

他满目仓皇,脸上还沾有飞溅的鲜血,惊魂未定之余,只觉城墙晃摇晃,大地都在隐隐震动。

他抬头,见大漠孤烟,一支黑压压如罩顶之云的军队疾驰而来。

为首几个骠形大汉并驾齐驱,弯刀折射出锋芒,俱是短衣衫,羊皮裹身的胡服打扮。

小兵大惊,飞快转头,朝城内士兵高呼:“突厥人来了——”

呼救声还没叫出口,另一道箭飞来,直接刺穿他的后背。小兵口中吐出一口血沫,低头看着胸膛上的利箭,应声倒下。

远处城墙上的小兵被射中,草地上疾驰的军队爆发出一阵欢呼。

突厥族王子阿史那赫连,将弓箭举过头顶,握拳与右侧同样魁梧的男子道:“兄长,你射杀一个大周士兵,我也杀了一个,现在我俩打平了。”

“不急,”另一侧马背上的男人眯了眯眼睛,道,“等进了沧州,再来比谁砍的人头多。”

烈日生烟,马蹄扬起土块,在荒漠留下一道尘埃。

**

京城一连两三日都是艳阳高照,渐渐有暑气蒸腾,蝉鸣聒噪。

这一日,天刚亮,草叶上的露珠还没散尽,一队车马便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宫,缓缓驶入山林,进入白鹤寺。

马车停下,昏暗的光线浮动在马车内。

姜千澄听到浅浅的马蹄声靠近,帘外响起沈放的声音:“白鹤寺到了。”

车门推开,迎面飘来一股淡淡的石榴花香,一只纤长的手也伸到了面前。

姜千澄垂下目光,顺着手臂看去,与手主人四目相对,她浅浅一笑,没搭他的手,自己提着裙子下了马车。

沈放眉梢微挑,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掌心,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一同往寺庙内走去。

寺院气势恢弘,庄严清雅,两侧植有菩提松柏,绿树参天,树影婆娑,送来阵阵清香。

主持一袭浅红祥云袈裟,与张太皇太后出来迎接。

沈乔一见到张太皇太后,立马松开姜千澄的手,蹦着小腿奔过去,扑到老人家怀里,扬声道:“祖母!”

张太皇太后手撑着拐杖,慈祥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抬头看向走来的姜千澄沈放二人。

姜千澄欠身行了个礼:“参见太皇太后。”

张太皇太后眼神含笑意,将来人上下打量的一编,道:“什么太皇太后,不是让你改叫祖母的吗,怎还这么客气?快过来让我看看,听皇帝说,你怀身孕了,是吗?”

老人家将她拉到身边,瘦骨嶙峋的手在她腹上抚摸了一下,顿时一双眼睛里浮起喜悦之色,藏都藏不住了。

她对沈放道:“瞧瞧,你宝子儿子就在里头,肚子还没显怀呢!”

沈放笑道:“是,也是您宝贝曾孙不是吗?”

一边的沈乔拽姜千澄袖子,眨巴眨巴眼睛,仰头道:“嫂嫂你有小宝宝啦,那我很快就有小马骑了,对吧?”

张太皇太后皱眉,轻轻拍了沈乔脑袋一下,“没大没小,你哥哥还在这儿呢,就敢说这话!等他打完仗回来,第一个把你吊起来打!”

小姑娘八岁的年纪,嘴没有栓子,被训斥一顿,当即装乖巧低下了头。

在听到“打仗”二字时,她面色一白,想起宫人私下里议论过打仗如何如何残酷,若不小心被敌人用刀刺中,肠子都会掉出来。

沈乔跑到沈放面前。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沈乔伸手让沈放抱她,眼睛里涌起泪花,“你会不会有事啊?我担心,怕你回不来。”

张太皇太后一听这话,赶紧道:“不吉利的话不能乱说。”

沈放蹲下抱起沈乔,道:“不会有事,过几个月就回来,你就当在寺庙里避暑玩了一阵子。”

沈乔藕粉似的手臂环住沈放脖子,在他白净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吻,乖声道:“那你早点回来,我和祖母等你。”

张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拄着拐杖,替沈放掇拾了一下衣襟,仰起头,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恨不能将面前人多看几眼。

“你这孩子也是,非得要自己上战场,那地方刀剑无眼,多危险?”

她说着说着,眼睛发酸,摆摆手道:“总之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千万别受伤落下什么伤疤。”

“松香。”她往后喊了一声。

一中年姑姑走来,手上还捧着一个包裹,道:“陛下,这是太皇太后听说您要去西北,特地熬了两个晚上,给您缝了一件外袍。”

皇帝身边的太监上来接过。

沈放手在包裹上摸了摸,露出微笑道:“谢过祖母。”

这时外头侍卫跑来催促,称时辰不早了。

张太皇太后握着沈放的胳膊,越发不舍得人离去,帕子掩口道:“我这心里突突的,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处也不能受伤,知道吗?”

张太皇太后转头,看向立在一侧默不作声的姜千澄,招手道:“你也过来和皇帝说几句话吧。”

闻言,沈放也抬起目光,落在姜千澄身上。

花影烂漫里,少女一身浅绿色衣裙秀媚,仿佛要融入绿色里。她摇了摇头,唇角含笑:“臣妾就不说了。”

张太皇太后道:“别害羞,过来吧,皇帝在这儿呢。”

大抵是她自始至终,都与皇帝之间的距离站得远远的,动作间也表现出疏离,在场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或多或少看出来二人之间不太对劲的地方。

四周静谧,风入松,树上鸣蝉此起彼伏地叫着。

感觉到沈放还在看她,姜千澄倒也没回避他的目光,只隔着两丈远的距离,与他遥遥对视,笑容明媚,眉目间有宝光熠熠。

太监在一旁催促:“陛下,该走了,士兵们都在等您呢。”

沈放回神,道:“马上好。”

他见姜千澄这个样子,便知得不到她的回应了。

虽心有疑惑,短短几日,姜千澄就像变了一个人,对他冷淡至极,但也不及多想。

沈放将沈乔放下,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叮嘱道:“好好陪祖母和你嫂嫂,别添乱,知道吗?”

沈乔依依不舍牵着沈放的手,与张太皇太后一左一右陪在他身边,送他上马。

沈放低头道:“回去吧。”

他一带马鞭,惊雷马奔驰起来,一众骑兵紧随其后,迅速消失不见。

烈日高悬,光芒照耀,照在人身上犹如炙火。

**

远处风吹来角鼓声,皇城之下的军官在整肃队列。

百姓原先还在街上笑闹,顷刻之间被赶到道路两旁,给军队让道。

士兵浩浩荡荡走来,脚步声齐齐,威严赫赫时,也是在此时,众人才终于意识到,与突厥族的这仗终于要打了。

这场在外人看来,因争夺姜千澄而起的战争。

**

沈放走后,张太皇太后立刻沉下脸,转头对姜千澄道:“随我来,有话与你谈。”

沈乔蹦蹦跳跳跟在二人身后,要跟着她俩一同进殿,被嬷嬷一把抱起,道:“小公主,太皇太后和姜昭仪谈事情,我们就别进去了。”

沈乔脚在空中乱踢,挣扎道:“你放开我!”

祖母脸色如此难看,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难免害怕,担心祖母说什么为难姜千澄,连忙蹦下地。

可沈乔才跑到殿门口,“啪嗒”一声,殿门已被从内向外关上,怎么推也推不开。

殿内侍奉着巨大的佛像,香炉生烟,庄肃威严。

一入内,太皇太后拐杖敲了敲地,对慢一步进来的姜千澄,冷声道:“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于云之上”小可爱营养液x3瓶的灌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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