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窈偷偷摸摸在外边有了孩子,这个念头一直徘徊在宁诏的脑海里。
要不然他怎么也想不到,宁舒窈寄信来让他寻个偏僻些的居所和一个信得过的郎中来,是要做什么。
宁诏有些痛心疾首,没成想自己可爱懂事的妹妹,竟也会...
“唉...”宁诏在宣纸上比划了几下,终究是心里藏着事,把墨笔一搁:“来人,备马。我出门一趟。”
门外的侍从听到了主人家的命令,自是应下照做的:“是。”
可是等到他跟随在宁诏的背后,看着他四处询问哪里有手法娴熟的产婆时,侍从面色僵住了,却碍着自家主子,只得硬着头皮接受着四周妇人们的打量。
“内东家的产婆喽,好的很哇,娃子一溜一溜的就出来啦。”一个老婆婆操着一口乡音,细心的同宁诏说着:“娘子嘞,得好好照看喽。”
宁诏嘴里念着:“东家的产婆,好...”他笑盈盈的对着老婆婆:“多谢。”
等到宁诏走后,那儿的老婆婆咂了咂嘴:“是个疼人的喽。”
而宁舒窈如今却不知道自家兄长的“壮举”,还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想让裴少辛能安安稳稳的到蜀州。
宁舒窈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裴少辛,弯了弯眼:“我来收拾吧。”
裴少辛有些踌躇:“可是你是小姐。”
宁舒窈有些无奈,将裴少辛一把摁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听我的,嗯?”她的尾音拖得长,重重的击在了裴少辛的心里。
他愣在原地,点了点头顺着她:“好。”
虽在驿站待了几日,可毕竟宁舒窈来之时便是一切从简,如今收拾起来也极快的。
裴少辛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有头顶还有一个略微鼓起的包一直消不下去。
宁舒窈之前草草翻过医术,大概清楚这个便是让裴少辛失去以前记忆的罪魁祸首。
裴少辛摸了摸自己头上鼓起的包,看向宁舒窈带着关切的眼神:“无事,现在它也不疼了。许是过几日便会消了的。”
宁舒窈敛着眸子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蜀州,这虽是宁舒窈第一次来,可先前宁诏可是在书信里大大夸赞了这处地儿,便是带着宁舒窈也对这熟悉了几分。
她微微掀开了帘子,看向窗外:“果真是个极具书卷气的地方。”
走在路上有许许多多的书生,大晋虽重文,可是读书的人也只占少数。而蜀州有这般多的书生,全都归功于扎根蜀州的世家常家。
常家为武将世家,却是儒将,家中无论老小皆爱书好读书。
当初被□□赐封镇守蜀州后,当时的常家家主见蜀州百姓大多目不识丁,便起了办公家私塾的心思。
于是私塾越办越大,不仅蜀州成为历年来出状元探花最多的风水宝地,还将蜀州私塾的名气打响了,便是京兆都有许多达官贵族送自家的孩子来此处读书。
不同于宁舒窈对此的赞赏有加,裴少辛却微微拧紧了眉毛:“既然这般多的人读书识字,那何人来务农呢?”
宁舒窈一愣,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这茬:“江南鱼米之乡,与蜀州又相隔不远,许是大多粮食从那儿运来吧。”
她说完这话脸色便一凝,江南?
裴少辛也瞧出了其中的弊病。如今江南正逢水患,江南百姓尚且都食不果腹,哪里有多出来的粮食送来蜀州呢。
他抬头望去,城中书生还在口中念着:“之乎者也”,不知是他们不晓江南之灾,还是以为与蜀州无关,将自己高高挂起。
“小姐,启尧少爷,到别苑了。”外边的马夫敲了敲门槛,与里边二人说道。
因着宁舒窈不想叫裴少辛暴露身份,于是侍从们都唤裴少辛为少爷。
宁舒窈起了身,想自己踏下去,却被裴少辛扶着往下边走了。
手掌温热的触感有些让宁舒窈慌乱,她发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热,便撇过脸去不想叫裴少辛瞧见;却忘记了自己耳尖的绯红完完全全暴露在裴少辛的视线范围之内了。
裴少辛知晓她害羞,便抿着笑意自己大跨一步便下了马车:“走吧,小姐。”
宁诏自然知晓自己妹妹已经到了,只是对于她怀里那个“小外甥”,宁诏还是叹着气在厅堂中踱着步子。
“造孽啊造孽啊,我这又如何同父亲娘亲交代呢。”
宁舒窈进了里边时,便是瞧见了这一副场景。
“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裴少辛眉头一皱,是对这个称呼的不满。
宁诏瞧见了宁舒窈急忙走了上去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路可有不舒服?吃了东西没?想不想吐?孩子闹腾了没?”
宁舒窈面色有些懵,等着宁诏念念叨叨完了,她才颤颤巍巍的开了口:“什么孩子啊?”
宁诏一愣:“不是你已怀有身孕了吗?”
宁舒窈顿时面上表情一僵,下意识的看向了裴少辛。
便是裴少辛也愣在了原地,眼神缓缓的往下移落在了宁舒窈的小腹上。
这时宁诏才转过头来看见了裴少辛,只是他这一看便愣在了原地:“殿,殿下?”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不成,妹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殿下的?”
宁舒窈不愿再看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兄长,长叹了一口气便转过身来叫管家带路往偏房去了。
裴少辛自然也跟在宁舒窈的身后,寸步不离。
而宁诏还在原地愣着神,嘴里喃喃着:“难不成我猜错了?”
等到宁舒窈到了偏殿,叫采绿派人一道整理的时候,裴少辛悄悄地扯着她袖子将她拉到了一旁:“方才你兄长的话...”
裴少辛话还没说完,宁舒窈便知晓他要说些什么,她有些头疼的说:“自然是假的。这些天我与你都待在一块,若是我真的有了,你岂会看不出?”
裴少辛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只是宁舒窈竟从其中听出了一丝惋惜。
“那好吧,日后也有机会的。”
他说完这话便往另一间房里去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是多么惊世骇俗,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宁舒窈满脸涨红。
而还在正院的宁诏,将自己父亲先前寄来的信件再仔仔细细翻阅看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阿妹这是寻到了太子殿下啊,只是我还以为她这是做贼心虚呢,要不然怎么特意让我找一处偏僻些的院子呢。”
宁诏从小聪颖过人,只是这聪慧全部都扑在书里了。
忠顺侯和宁父知晓他这脾气,也不愿让他过早的沾上仕途,便将他送来了蜀州,也算是如宁诏所愿了。
侍从带着请来的郎中进了府里,宁舒窈听到消息时便请了他往裴少辛的小院里走了。
等到郎中替他把了脉,又仔仔细细瞧了裴少辛脑袋上的伤后,他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位小少爷许是从高空落下的,不慎砸到了脑袋吧。”
他往裴少辛耳背后的软肉一摁,不出意料的听见了裴少辛的闷哼声。
“这病急不得,得细细养着才行。”
宁舒窈咬着唇,有些紧张的开口问道:“那他大概多久才能恢复记忆?”
若是裴少辛一直不恢复记忆,她也不能一直这般藏着他啊。虽说京兆危险,可毕竟御医的手艺高明,若是蜀州的郎中寻不到办法,那便只能公开裴少辛尚存人世的消息了。
可是这般,那些藏在阴沟里的人,又会跃跃欲试。
裴少辛有幸逃过了这一劫,那下回呢?宁舒窈不敢想。
郎中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了宁舒窈:“什么时候这个疙瘩消了,他便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他背上药箱,想要往外边走。
而宁舒窈面上露着笑挑了挑眉将他拦下:“那就劳烦您在这儿住下了,等他痊愈了,您自然就能走了。”
侍卫应声拦住了郎中的去处。
郎中瞪圆了眼,气的长胡子都被吹起来了:“你这是!”
宁舒窈微微颔了首,眼底带了歉意:“对不住了。”
这是宁舒窈第一次做这般仗势欺人的事,纵使将他拘了下来,也是大鱼大肉好生待着人家,还特意派人去他家中送了银两,让他夫人子女莫要担心。
这样一来,纵使郎中心里有气,却还是任命似的日日在裴少辛身边照看着他。
夜里,绣着暗纹的红帐内,裴少辛看着面前的人,喉结滚动了下。
“小姐...”
宁舒窈白面桃腮,眼尾勾的诱人,有些不同往日里的娇憨。
她褪下了外裳,撑着手臂将整个人倚在红木床上。宁舒窈收起两条玉腿,交叉着搁在裴少辛的眼底,微微露了些赛雪的肌肤。
她直勾勾的盯着面前有些踌躇的裴少辛,蛾眉挑了挑,启唇对他说:“取悦我,少辛。”
她话尾拖的有些长,像极了那日收拾东西时,让他听自己话时的模样。
裴少辛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澎湃的爱意,一下一下逼近她,他向面前的神女诉说着自己的爱意:“阿窈,我爱你。”他声音轻轻地,许是怕将娇人儿给吓着一般。
宁舒窈娇笑着,似是迎他过去。
只是这时,亮光照进了半掩着的窗帘内,裴少辛醒来时还有些缓不过神来,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终究是捂着自己脸笑出了声。
无论是寂寥的漫漫长夜,还是紧张无措勉强入睡的黑夜,入他梦的,唯有宁舒窈一人而已。
“阿窈...”裴少辛将这两个字唤得极为缠绵,他抬了眸子,里边藏着亮光:“孤还活着,活着回来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