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形势(1 / 1)

“我想着,我初入宫中,对这送礼一事,也是一头雾水,丛双,”她将手中拔下来的松鼠抱葡萄宝石簪子放好,递给墨竹,“你在宫中也算浸淫多年了,不比墨竹与秋云是我从府中带出来的,行事稚嫩,送礼一事,就交由你打理吧!”

丛双既惊且喜,连忙行礼应下道:“是,奴婢定然办得妥妥当当!”

“奴婢在宫中,至今已有五六年了,对各宫人情往来,还算是有所了解,倒也不算什么难事,日后经手多了,便也慢慢有章程了。”

“您身为贵人,送贺礼也无需过于贵重,吃食补品这等入口的,以及香料等物,最好不要送,容易落下话柄。”

富察舜华点点头,“万事小心为上,既如此,那就送布匹摆设首饰一类好了,你看可好?”

“宫中虽给出了部分妆奁,但我家里也是拿了不少东西的,我记得有一对儿赤金嵌红宝重瓣石榴花簪子,找出来,其余的,你做主便是了!”

丛双欣喜不已,连连应下,纵是绷住了脸,也不免露出些痕迹。

总算是能在主子面前露个好脸了!

这些日子,她心焦不已,主子带了家里伺候多年的贴身婢女,若论情分与熟稔,她自是不敌;可若说到对宫中的熟悉,十个秋云墨竹也不及她一个。

所幸,她没猜错,总算是让她等到了出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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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丛双出去安排,秋云墨竹她们在外头伺候着,她才细细分析着宫中形势。

七嫔中,安嫔无子但家世高,敬嫔无子,其乃是护军参领之女,亦是宫中老人,而端嫔,虽为包衣,但家中叔伯得力,曾立下军功,荣嫔出身马佳氏,且生育最多,可见其圣眷之深。

惠嫔出身正黄旗,其父为正五品官。

叶赫那拉一族,明珠一脉为嫡枝,她出身旁支,是以初入宫,在那时还未有完善制度的后宫做了最低等的格格,好容易生子有功,爬上去成了小福晋,典章制度大改,又成了庶妃,直到康熙第一次大封后宫,因需要拉拢镶黄、正黄二旗,纳喇一族也颇为得力,一跃而得嫔位。

无子的三位排位尤在有子妃嫔之前,可见康熙帝对家世的看重。

宜嫔与僖嫔无子,资历又不及前面几人,是以排在最末。

至于日后雍正帝生母,这时候还没起来,尚是贵人呢!

将秋云与墨竹叫了进来,她慢慢呷着茶水,“说来,咱们入宫也有几日了,先不提是否忠心,你们瞧着能力如何?”

她初入宫即是贵人,内务府按例分派宫人,只是伺候她的,就有四名宫女,四名太监,她非选秀出身,相对来说也宽松些,不仅多带了妆奁,也带了两个自愿跟进宫的贴身婢女。

还有两个名额,自然是内务府送来了人填了上。

一个名叫丛双,另一个唤彩玲。

秋云思忖一会儿,才低声缓缓道:“丛双和彩铃,府里都给查了一番底细,前者也还罢了,干净得很,倒是可用,听说是年幼失怙,又无兄弟,家产一应都被叔叔家掌管着,但却对她苛待至极,好容易小选入宫了,家里那些亲人,再没联系过。”

“至于彩玲……虽生得好,但看着是个木讷憨厚的,性子极好。”

“那那四个内侍呢?”她又问道。

“他们几个,倒是可用的,内侍不比宫女,宫中内侍,多是穷苦人家出身,如无根浮萍一般,比包衣还不如,都是干净背景!”

“好歹老爷在世时,也曾做过内务府总管,还有几分香火情在呢!”

听她又提起过世的父亲,富察舜华一怔,沉默半晌,刚刚还挺直的腰背佝偻下来,靠在身后的迎枕上。

墨竹自知失言,连忙跪下请罪,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忙道:“是奴婢多嘴冒失了!”

“倒也不必如此,”富察舜华有些错愕,瞧着她微微红肿的脸颊,叹息道:“去拿一些消肿化瘀的药涂上吧。”

“早说过了,不必对自己如此苛责,逝者已逝,我倒不至于如此看不开,我刚刚只是在想,好久没有听到旁的人提起父亲了。”

墨竹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多谢主子宽宥!”

“奴婢知道小主宽慈,可奴婢却是个口直心快的人,未免日后不经意犯错了,不如奴婢自己下狠手板过来。”

说罢,她便退了下去,出门时,刚好遇到了来通报的彩玲,微微颔首,错开了身。

“小主,天晌了,该去提膳了,您想要用些什么菜?我转告一声花得贵,再给御膳房使上几两银子便可。”

富察舜华揉揉太阳穴,竟都这个时辰了?

倒也是,按照自鸣钟上的时间看,六点多到了承乾宫,不到七点又跟着去了慈宁宫,中间走了半个时辰,又在宁寿宫西配殿呆了一阵儿,而后又走了回来,到自己的景阳宫时,已经是差不多十点钟了。

又在宫里磨蹭一会儿,做这做那的,时间倒也好打发的很。

“去取上一小把金瓜子给花得贵,叫他打点御膳房上下。”

那群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银子才是祖宗。

除非能保证永远不失宠,或者家里权势足够,否则内务府这一干人,当真是应了那句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像她身为贵人,每日菜肉皆有定例,如猪肉六斤,鲜菜六斤,但如果得罪了内务府,猪肉可能就从肘子肉变成了大肥肉,本来该是白菜心,就变成了菜帮子。

若得宠,人家自然上赶着来孝敬,不得宠,不来踩一脚那都是有良心。

好在她不缺钱,三不五时地打点一次便好了,也不必将他们胃口养大,就怕日后可着她这景阳宫薅羊毛。

“今儿在博尔济吉特庶妃那儿早膳吃得好,但是一路走回来,也消化差不多了,觉着现在就饿了,叫御膳房那儿给我做一道酸豆角猪肉丁炸酱面,要过水的抻面,拿回来一些辣椒,再要一道汤,并上几样小菜糟货便成!”

“到底还是小主会吃!您正长身体呢,不然再要一道肉菜?您不是极喜欢辣椒鸡丁?叫人来一道?”

富察舜华想到红彤彤的干辣椒里鲜嫩的鸡肉,不由有些意动,随后点了点头。

秋云随后进了内室,从装着散碎银两的匣子里抓出了一把金瓜子,大约有二十几粒,装在了一个帕子里,小心系上,准备出去给花得贵。

只听后头富察舜华又嘱咐道:“你们记得给自己也点一点爱吃的,左右我的份例是将你们的包括在内的,打点一次废了这许多,,不使唤白不使唤!”

“羊肉我素来吃得少,一月给我留下两三盘就尽够了!”

“至于墨竹那里,你们多照看些,”

秋云点点头,行礼笑着应下了。

一顿晚膳,富察舜华吃着辣椒鸡丁,嘶哈地喝水喝汤,但身上真是舒爽!

吃饱喝足,在宫内逛了三圈,喝了一小碗山楂汤,便睡下了。

**

乾清宫,敬事房来了人,正在门口小声地与梁九功说话。

“梁总管,这何时才能进去啊!”那太监躬着身子赔笑道。

梁九功老神在在的,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启唇道:“等着便是了!皇上这几日一直忙于朝政,召见大臣处理三藩之事呢!”

“打!接着打!”

年轻帝王的话,掷地有声,字字铿锵,带着浓重的威势,从里屋传来。

端着绿头牌的小太监被这声音吓得险些将手中的托盘给摔了。

为首的吴太监狠狠瞪了自己徒弟一眼,使劲儿拍了他的脑袋,低声骂他不争气。

“困兽之斗,又有何惧?吴三桂已去,他们自是穷途末路,负隅顽抗!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挨到几时!”

“一个吴三桂,尚是朝廷心腹大患,可吴世璠又算个什么?”

自立为帝,传位于吴世璠,凭他也配?

不一会儿,几位大臣便匆匆走了出来,不忘擦着额际的冷汗。

梁九功也是悬着心,上前战战兢兢道:“皇上,敬事房来人了!”

室内传出的声音已然恢复平静,如井水一般无波无澜,“叫他进来吧!”

敬事房的几个人笑的比哭还难看,一个劲儿给梁九功使眼色,最后还是没得到回复,自个儿进去了。

一声叹息幽幽,传入耳中,“米思翰当年,着实功不可没啊!”

紧接着,吴太监视线所及处,只见修长白皙的手指翻过了富察舜华的牌子。

牌子落在托盘上,一声轻响,吴太监低垂着的面上眉头微挑。

**

再度醒来时,日光已是西斜大半,她坐起身,秋云便听到了响动,撩开帐幔,“小主果真是醒了,起来洗把脸梳妆吧!”

屋子里的人面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气,场景十分熟悉,富察舜华心道不妙,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你们这是……?”

“敬事房那头传信儿了,皇上翻了您的牌子,但是今夜咱们景阳宫掌灯,您不必去乾清宫侍寝了!”

她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吧,无话可说。

她也要劳逸结合的好么?

既然无需去乾清宫侍寝,许多步骤也就省了,至少不用穿得那般单薄了,即使外头披了披风,但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干嘛的,也是叫人怪尴尬的。

居于冷宫,也有冷宫的好处,她们这般大的动静,也不怕吵到别人,招来几个红眼病。

前面的钟粹宫,宜嫔为一宫主位,宫内随住着几个庶妃,有兆佳常在,春庶妃,蓝庶妃和治庶妃。

兆佳常在生有公主,连宜嫔都对她多看重三分,但其余三个庶妃,蓝庶妃是个老实的,容貌秀美,性子温和,底下什么样儿她不清楚,但至少她今儿瞧见明面上是这样的。

因着她小意温柔,对荣嫔又是十足十地恭敬,荣嫔这些年连生六个孩子,身子早已撑不住,容貌也显了颓势,打从去年起,康熙就不大召她侍寝了,她要固宠,自然乐得抬举作兴蓝庶妃。

她宫中的人,俱都是年轻貌美的可人儿,但若论及出身,或是汉军旗,或是包衣,如兆佳常在,就是正黄旗包衣,其余三人,皆是汉军旗出身。

荣嫔也不是傻子,她可不会抬举一个出身大姓的来同她争抢,真要是这样,没准儿人家哪一日就压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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