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毕相看来,最妙的是,陆大夫与燕王妃还是表亲,有很多要与燕王妃协商的事,由陆伯甫去办再合适不过,毕竟燕王妃是女流,不好到朝堂上来,而毕相也不想去燕王府。
虽然听说燕王妃在燕地曾经与燕王一同上殿议事,在钟山行宫里燕王也将燕王妃带到了朝臣面前,但到了京城燕王妃还是没有进勤政殿。当然这其中自己坚持反对也是起了大的作用。
燕王妃就是能力再强,也是个女人,毕相是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正式登上朝堂的。可是出征大军的军需供应,离了燕王妃又是不可能的。
京中本就没有准备好,甚至还有许多认不清形势的人反对出征。而大军就在十日后出发,只有先从燕地调运物资,燕地可是从收复以来一直就做着这方面的准备。
燕地的事,除了燕王,就是燕王妃能够如臂指使了,甚至在一些细务上,燕王还不如燕王妃更加清楚。不用说,燕王出征后,这些事情自然都得与燕王妃商量了。
毕相心知肚明,可自己实在不愿意去拜访燕王妃,而燕王妃又是亲王正妃,品级要比自己高,也不可能来见他。所以毕相把陆伯甫要过来,让他在中间传信,最多的时候一天要跑上十来次。但他看人的眼光从来不错,陆驸马居中,事情办得极为顺利,一件棘手的事就安排得如此的圆满,毕相心中的得意是不用说了。
滕琰在案几上的一叠材料中翻了起来,陆伯甫过来就是要商量这件事的。
已经九月十四了,转眼间已经到了大军要出征的日子,陆伯甫是来核定各种物资的供应情况。
说起来毕相真是好笑,明明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却一定与滕琰避嫌,两人自从钟山行宫见过一面后,都是通过别人传话。陆伯甫每天都得跑上几回,对于陆伯甫,毕相就不想到他更需要避嫌了。
两人觉得准确无误了,陆伯甫起身告辞,滕琰也站起来相送,她与陆伯甫倒是不拘礼节,只是她伏案太久了,想活动活动。
“表哥,请你给毕丞相传话,后天下大军出征后我去相府与毕丞相面谈一次,希望到时候你也会在。”虽然陆伯甫这个传声筒做得挺好的,滕琰觉得还是有些问题需要面当面沟通。毕相名议上用避嫌做借口,其实更主要的是不愿意与女人打交道,也有自恃资格老,年龄大,拿些架子。
滕琰并不在乎这些,前些时间她没过去,是因为实在忙得不可开交,燕王从京城出发,取道燕地,只要过了黄河,先期的物资供应都是由燕地准备的。
而且,滕琰也要为丈夫准备好个人的物品,燕王虽然不奢华,但还是有很多的小个性,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是有再多的内侍,随同一起去的林公公再贴心,滕琰也要自己动手。
而燕王走后,她就有了时间。
“好,”陆伯甫拱手应诺,滕琰是亲王妃,论品级要高于毕相,可是做起事来,从来都是就事论事,一点也不拿架子,加上能力确实出众,又很有经验,他抽时间将几年前燕王北上时军需准备的卷宗找出来看了看,眼下的情况可比当年准备得全面多了。
“陆附马。”燕王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一身崭新的红色金绣蟒纹战袍上一丝尘土也没有,看来是刚从宫中出来,算时间燕王也应该回京城了,辞别皇上后,才能正式出征。
陆伯甫上前行礼,他与燕王从来都是礼仪周全。“正要辞别王妃,回覆毕相。王爷可是陛见回来?”
“嗯,”燕王点了点头说:“各项军资齐备,这里驸马的功劳不小,我代将士们多谢了。”说着燕王也是一揖。
滕琰看着两人客气了一番,心中暗笑,燕王这半年多也练出了这些表面功夫,不管多不愿意自己见陆伯甫,还能藏着不露。不过,他并没有请陆伯甫重新进殿里,热情总是不够。
果然陆伯甫一走,燕王就问:“这些天,他天天过来?”
滕琰点点头说:“毕相要避嫌,轻易不同我见面,每天把陆表哥指使得跑来跑去。不过,也亏得是表哥,两面的话都传得不差,还能抹抹稀泥,诸事有他在中间办得很顺。”
“以前你就对我说过你这个表哥有才干了。”燕王酸溜溜的语气让滕琰不禁失笑。
“你也很有才干。”滕琰一眼瞥过去,殿里两个内侍一个正倒茶,一个端着洗过手的水下去,正好没人注意,在燕王的耳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燕王满意地笑了,收起了酸酸的语气说:“本王还真欠他个人情。”
“上次没有表哥劝我,我还真不能那么快走出灰暗的心境,可能你让我回别院,我都不会同意。”从这件事来说,燕王确实欠陆伯甫一个人情。
“什么时候,陆驸马劝过你?”燕王问。
两人和好后,虽然在一起说了很多事,但也不能事事说到,就像陆伯甫劝滕琰的事,滕琰以为燕王一定会知道,说不定还是燕王找陆伯甫劝自己的,否则宫帏森严,陆伯甫怎么能进到皇宫内院?
毕竟除了燕王,别人不会去管自己。现在燕王说不知道,那么只能是陆伯甫本人对自己的关心了。
燕王听了滕琰说清当时的情况,马上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感慨了一下说:“陆伯甫也算是有心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与你做兄妹。”然后告诉滕琰,“孩子满月时,皇亲中没人肯来,只有陆驸马和昭阳公主来了,我是说这件事欠他个人情。”
昭阳公主对自己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就看她对自己的表情就知道了,她能来一定是陆伯甫做的工作了。滕琰也说:“我们是应该感谢表哥的。”
“你不用谢他的,这件事算我欠他的,由我来还。”燕王马上把事情包揽下来。
滕琰笑道:“我们是夫妻,就算我们想分清楚,别人也会把我们算到一起的。”
这么个简单的道理燕王要是再不明白,那可不对了。但王妃已经说他和王妃是我们了,那自然是把陆伯甫排除在外了,燕王心里高兴,表面却淡然地说:“见陆驸马也没什么,你在燕地还不是一样地见官员们。只是京城人事复杂,你注意身边要多带些人,就是到毕相那里也是一样。”
滕琰没太放在心上,“毕相都七十多岁了,真不知还避什么嫌疑。”笑着从一个盒子里拿出来一个望远镜来。
滕琰前世是个高材生,但大学是学管理的,可以说只在高中学过些物理化学基础知识,而这些东西在实际上基本是没用的。
比如说,她知道玻璃的成分,但对于玻璃的制做一窍不通,同理,还有□□、枪炮什么的。不只是她不懂怎样制做,而且这时的工艺同样无法完成这样的东西。不过,她反复做了很多的实验,还是请人做出了望远镜来。
这个望远镜的成本带是相当的高的,镜片完全是天然无瑕的水晶磨制的,这一步就相当地难。然后再组合到一起,因为她请来的都是专门做首饰的工匠,最后为组合好的镜片镶上一个金镜筒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所以,滕琰拿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金壁辉煌的东西,与精雕细镂的镜筒相比,镜片所能达到了放大作用就是实在不值一提,大约能有十几倍,在前世也就是一个给小孩子玩的玩具,但这个已经是最好的一个了,图像相当地清晰,不像有的实验品,有各种的毛病。
滕琰是从皇上与燕王定下来要收复西北时想起的这个主意,也是因为她在家里养胎没什么事情。
燕王自然知道,但他以为滕琰是在做首饰,所以现在看着这样的一个东西不禁愕然地说:“这要怎么带?”
滕琰将打得非常漂亮的丝绦挂到了燕王的脖子上,她可是请了府里手工最好的人编的,总得配得上这个金光闪闪还镶着宝石的东西吧。
然后拿起望远镜放在燕王眼前,让他向外看去。王府正殿的视野很广,燕王看到这样的效果呆了一呆,就反复地比较起来,一会儿拿下望远镜看,一会儿执望远镜看。
许久,他看着滕琰说:“看来你所梦到的东西都是真的了?”
滕琰闲暇时也与燕王说过很多现代的事,燕王每次都非常感兴趣地听,但这句话滕琰才知道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让上千年前的人相信高科技,还真是一件不比制做出高科技简单的事。
就是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还有人听到收音机传出声音,还一定要找藏在里面的人呢。
滕琰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是我只能弄出这样不伦不类的东西。”
“已经非常好了,”燕王说,在战场上能多看到一些东西,就是占了莫大的先机,“还能多做一些吗?”
滕琰拿出那些不合格产品给燕王看,“当然还能做,我可以让工匠们继续努力,但眼下只有这些。”
最后那些不合格产品也让燕王要走了,再怎么也能放大几倍,就是有些不清晰,也比没有强。
滕琰见燕王如此的兴奋,觉得自己的功夫没白费。不过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庆祝,眼下的事情太多,明天一早,燕王就会出发,此后,会有长长的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