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对方,忠贞不二，生死都在一起。我曾想过，但他不是。”
这几句话如魔咒,在晏榕脑海里反复闪过，杜蘅曾经对他有过的,原来是这样深的期许吗？
他想起那年初见，想起美术馆的初吻,想起杜蘅在厨房里的身影和眼中的深情……放在门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只有对方,忠贞不二。”
他以为这样的爱情和人不存在、不可得，世俗的爱情就像他爸妈，不断的出轨与背叛。
所以他不敢想，也不敢要。他怕杜蘅也会这样,他怕所有的关系走到结尾，都如他爸妈，那他宁愿一开始就不去想。
但杜蘅对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打算？
他竟然不知道……
他……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如果早知道……
如果早明白……
明白杜蘅也明白自己……
晏榕抵住墙壁，捂住心脏的位置。
他错过的,不仅是爱他的人，还是曾经想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的杜蘅,是他从今以后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
晏榕深吸了一口气,一想到他错过了什么，那种疼痛和后悔就像火焰一样在他体内炸开，炸得他眼前金星四冒，胸口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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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舅妈听了杜蘅的话，知道他说得认真，便不再纠缠他和晏榕的事,转而说道，“这种事确实该慎重一些，别像我和你舅舅这样，勉强过了二十多年，现在依旧要离婚。”
杜蘅本来在思索自己和晏榕的事，此时闻言，注意力马上被舅妈最后一句话吸引走了，“舅妈你决定和舅舅离婚了？”
“嗯。”舅妈的语气很轻，但是很坚定。
杜蘅跟着点头，对舅妈的决定表示认可。虽然说许龙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这许龙这样毫无责任心的人实在不配拥有家庭。
“舅舅同意离婚吗？”
“没有。”舅妈脸上现出愁苦的表情，
“他没同意。但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我一定要离婚。他今年不知道认识了些什么人，越来越离谱。说是合伙做生意、能赚大钱，但只见他不停的投钱进去，一分钱没赚到。他还要把家里房子卖掉往里投钱。也是因为这样，我这才下定决心离婚。不然我连治病的钱都留不下来。”
杜蘅想起来，许龙上次打电话找他要钱，确实说过是做生意，但许龙生性好高骛远，贪财懒做，做生意只会被人骗，根本赚不到钱，“现在情况怎么样？离婚的事他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就是不肯离婚。我和他说了，他的东西我都不要，离婚之后，我带着我的东西走就行。他不肯签字，还把我从家里赶了出来，说我要离婚就把我杀了。”说到最后，舅妈的声音带着颤抖。
杜蘅连忙安慰，“舅妈别怕……”
“他说的这些威胁你的话，舅妈有录音吗？”杜蘅和舅妈正说着话，晏榕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插嘴问道。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面上看不出来异样，只是声音比平常低一些。
杜蘅没注意这些，不过他一听就明白晏榕的意思，抬头看向舅妈。
舅妈看看他俩，回想了一下，失望的说，“当时太匆忙，没有录音。”
晏榕想了想，“那有证人吗？他说这话时，有其他人听到吗？”
“有！这个有。他嗓门大，又是在门口说的，邻居都听到了，还有人出来问怎么回事。”
晏榕，“那就好办，舅妈如果真想办离婚的话，可以走法律途径，我可以帮忙找律师。”
杜蘅听了这话，马上想到傅思铭，傅思铭上次帮他处理比赛报名的事就处理得很干净利落，如果傅思铭来接舅妈的离婚案，应该也会不错。就是傅思铭常驻上海，工作又忙，不见得会跑来接这个案子，舅妈又要做手术，术后还要好好休养，经常复查，也不方便去上海，“你想找傅思铭？他有时间过来吗？”
晏榕懂杜蘅的意思，是不想舅妈来回跑动，遂保证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他来。”
****
晏榕说要找傅思铭来解决舅妈离婚的事，又解决杜蘅一桩心事。
许龙从前来找杜蘅，杜蘅看在舅妈的面子容忍很多。
以后舅妈和许龙离了婚，他也不必管许龙怎么样了。
之后，杜蘅在医院住了两天，帮着舅妈换好病房、选定护工，又跑了几次主治医生那里，问清手术事项，将所有费用都结清，终于放下心来，准备启程回上海。
上海那边还有很多工作，他刚拿下宝格丽酒店的设计，成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毕竟国外没有春节的概念，也没有春节长假，他得加紧弄好。
而且舅妈这边，已经把她生病的事告诉了自己爸妈，他们会赶来陪她过年，舅妈也不会孤单。
在医院这几天，晏榕全程陪着，从第一天开始就帮了不少忙，事事想得周全，做得妥当。有晏榕在，省了杜蘅不少事。
中间许龙出现一次，也被晏榕给挡了回去。当时杜蘅去门诊部拿药，并不在场，回来后听舅妈说起才知道许龙过来闹了一场，大概意思是舅妈病死也不可能离婚，更别想从家里带走任何东西。
不过没闹多久就被晏榕给打发走了。
杜蘅不知道晏榕怎么打发的许龙，但晏榕保证说舅妈住院期间许龙都不敢再来闹事。
不得不说，晏榕的这一系列举动令杜蘅对他改观很大。
如果说在此之前，晏榕是一点点收敛自己的脾气，变得没那么咄咄逼人，那么在医院这几天，晏榕就像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伙伴，一起解决问题的朋友。这种感觉，杜蘅在此之前从未有过。
尤其是后两天，晏榕不知道怎么了，似乎更加克制地保持着与他距离，连那些玩笑话也不说了，只是默默做事。
就这样，两天后，除夕当日，杜蘅和晏榕告别舅妈，返回上海。
临行前，舅妈将一些杜蘅爸妈的旧物都交到了杜蘅手上，包括那对青釉花瓶，“真可惜，只剩这一对花瓶还留着了。姐姐、姐夫当时留了不少瓷器，但值钱的都被你舅舅卖了。家里剩下的东西，我带出来的也就是这些。
如果这次手术能成功，离婚后我应该会离开江西，去其他城市。你在上海，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别放在心里，有事就多和……多和朋友说。我知道你自理能力很强，但是你一个人还是要多注意。尤其注意身体。”
杜蘅点头应下，心里涌上一股不舍之情。
舅妈续道，“你从小没有爸爸妈妈，我也没怎么照顾你，我生病住院，只有你来为我跑前跑后，真是好孩子。哎，要是你爸爸妈妈还在，该多好。”
舅妈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你现在事业有成，这么多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杜蘅不会在人前诉苦，虽然确实吃了很多苦，嘴上也只是淡道，“还好。”
杜蘅和舅妈在里面道别的时候，晏榕就在外面等着，他倚着墙壁站着，频频回头往房间里看去，他人虽然在外面，里面的对话他听得清楚。
越听他就越心疼杜蘅。
从前他只知道杜蘅对他好，会做饭会照顾人，又懂事又安静，现在他一步步了解杜蘅，走近他身边，才知道杜蘅有多不容易，才懂得杜蘅的沉默与体贴背后藏着怎样的温柔与深情。
连一个几年没来往，只是少年时照顾他一阵的舅妈他都这么放在心上，这么前后奔波。但凡自己从前对他好一点，对两个人的感情更看重一点，也不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变成今天这样。
晏榕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那些日日折磨他的悔恨又一次涌上心头。杜蘅比他以为的要更加深情，也更加决绝。
“走吧，回上海了。”直到杜蘅拖着行李箱出来，晏榕才回过神来。
他失神地看着杜蘅渐行渐远的背影，随即目光又变得更加坚定，紧紧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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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机场，分外冷清。
春运的大潮汹涌流过，到此时，一点踪迹都不曾留下。
该回家的人早就回家了，此时正该是合家团聚准备年夜饭的时刻，没有人还在外面。
偌大的机场空荡荡的，一眼能望得到头。
连机场地勤人员都比平常少了一半。
晏榕和杜蘅一起走在空旷的行道上，倒像是一对并肩赶飞机回家的人。
这样一想，晏榕的心情瞬间轻快很多。
尤其是过安检的时候，杜蘅忽然回头问他，“你的腿怎么样？还痛吗？”
晏榕简直受宠若惊。
上了飞机后，晏榕开始盘算，今天是除夕，他和杜蘅在一起，回去后说不定能再吃个晚饭、守个岁。他从前没期待过春节，反正总是他一个人过，或者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但今天和杜蘅在一起，便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他也无所谓这些节日，以前，他并不在乎生日、纪念日、情人节这些东西，他知道这些日子适合谈情说爱，但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谈情说爱罢了，如果真的对每个日期都抱有期望，那么期望落空时，又该如何？
当然，现在这方面也不一样，他想和杜蘅一起郑重对待每个日子。
等到下飞机，杜蘅去旁边打电话，晏榕就拿出手机给别墅里的管家打电话，让人开始准备除夕晚餐。
因为晏榕往年并不怎么重视过年，管家休假不在别墅当值，只有佣人和厨师轮班。晏榕费了一点功夫才交代清楚要做哪些菜，准备什么东西。
等他打好电话，一切弄好，那边杜蘅也刚好打完电话。
虹桥机场的人比南昌机场多一些，但比平常少很多，机场的自动扶梯上只有寥寥数人。
杜蘅一手扶着电梯一手拉着箱子站在晏榕身前半步，看侧影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整体看来，心情不错。
晏榕追上来，一边揽着杜蘅的表情，一边说道，“你等下去哪？回家吗？我送你吧……或者你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今晚是除夕，我们一起吃饭再守岁吧。”
杜蘅用略带惊讶、还有些复杂的表情看着他。
晏榕知道杜蘅赶着回上海是为了工作，于是补充道，“你想工作也不耽误，我楼上的工作室很大，电脑、纸笔都有，你可以用，也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你……”
杜蘅打断他的话，“我有安排了。”
“嗯？”晏榕顿了一下，他这几天一直和杜蘅在一起，除了关心舅妈的病、和秋锦葵沟通工作的事之外，从没听他说过除夕夜有安排。
晏榕脸上的表情几乎立刻被失落代替，他重复道，“你有安排了？你有什么安排？”
杜蘅的眼睛看向地面，随即又看向晏榕，非常直接地说道，“商陆今天凌晨的飞机到上海，我等会儿去接他。”
他感激晏榕这几天的帮忙，但仅此而已。
晏榕呼吸一窒，他差点忘了还有商陆这个人。
商陆……
杜蘅刚才是跟商陆打电话吗？打了那么久……看心情聊得还挺不错。
晏榕扭过头去，眼角发红。
杜蘅心里莫名一紧，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他们继续沿着到达的指示牌机械地往外走。
半晌后，晏榕才颤抖着声音说道，“哦，我忘了。还有他。他是到浦东还是虹桥？几点钟到？”
杜蘅把航班说了。
“这么晚啊。”晏榕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杜蘅，“你还要跑到浦东去？”
“嗯。”
“那……”晏榕的声音有些恍惚，又很平静，“我送你去浦东吧，反正我也要回家，顺带去浦东。这么晚……等人挺累的，我在机场有休息室，我等下打个电话过去，你在那里先睡一觉，一边休息一边等人，别坐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