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榕第二天早上八点的飞机。
前一天晚上,差不多从九点开始,画面外的晏榕就开始全神贯注地等着。
等到自己忙工作、加班到十点多,把手上紧急事物全部处理完,又等到自己和几个部门经理交代完手头上的几个项目,坐电梯到停车库、上了车,晏榕终于抓住时机穿回来。
“等等,不回家,去滨江小区。”第一件事就是和司机交代清楚。
司机,“杜先生那里?”
“是。开到他家为止,中间不要停,也不要去其他地方。”再强调一遍。
司机懵懂的点点头。
宾利从停车场开出来,向右拐上一条大道,在经过一家便利店时,晏榕又匆忙下车挑了一堆吃的带上。
接着他分别给艾伦和管家打电话。
和艾伦交代,明早来杜蘅家里接他去机场。
和管家交代今晚不回家,明天出差,过几天再回来。
他把事情安排得那么清楚,和每个人都有交代,不信他自己还能厚着脸皮改变决定。
最后是给杜蘅打电话。
晏榕正要给杜蘅发送语音请求,还没点开他的头像,手机屏幕先闪进来一个语音邀请。
陆冲那小子发来的,这个点八成是叫他去酒吧玩。
晏榕现在哪有时间管陆冲,毫不留情就给掐断。
挂了之后没三秒,屏幕又被陆冲的语音邀请给占满。
依陆冲的脾气,晏榕如果拒绝接听,估计还得继续发过来。
晏榕不耐烦地按了接听键,“有事快说有屁快放。今晚我要去找杜蘅,没时间和你们浪,没事就挂了,别再烦我。”
“晏……”陆冲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晏榕怼得瞠目结舌,无话可说。
晏榕等了两秒,按下挂断键时,听那边传来陆冲惊天地泣鬼神的哭诉声,“卧槽,晏榕说要去找杜蘅今晚没空,怎么办,晏榕不来,谁能拦得住……”
因为陆冲耽误了点时间,晏榕给杜蘅打电话时,十分钟所剩不多。
他的手指在等候接听的界面上飞快弹了几下,杜蘅这个时候应该没睡,他知道杜蘅最近在竞标一个新项目,每天都加班睡很晚。
但没人接听。
手机没在身边?
其实杜蘅不接电话,他直接过去问题也不大。
就怕十分钟后自己不乖乖听安排,一个逆反心理又跑去其他地方了。
晏榕其实很理解他自己的做法,毕竟那是从前的他。
在杜蘅彻底离开之前,他确实没有想过爱与不爱这件事,甚至远远回避这个问题,更没有想过要和谁长久过一辈子这种事。
爱情、婚姻、出轨、怀疑……他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对此了无兴趣。他从来没想过要这样的生活。既然不想,还不如一开始就纵情人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天他贸然说出“我爱你”这种话一定把他自己吓到了。
虽然如今的他是真心的,但一年前的自己肯定觉得不可思议。
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有兴趣便在一起,没兴趣就分开,杜蘅是在他身边最久的人,从前他以为这都是因为杜蘅乖巧听话而已……
所以他没花心思,也没重视过这段关系。
可现在,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也希望过去的自己也能尽快明白过来,别浪费时间。
晏榕盯着手机,屏幕最顶上的时间又流逝了一分钟,如果他提前和杜蘅说好的话,成功率应该有保证一点,就像生日请吃饭一样……
杜蘅终于接通语音。
晏榕,“还没睡?”
“嗯。”杜蘅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累,带着鼻音,像是感冒了。
“我明天要去出差,好几天不在国内。今天想见你。”
“现在吗?”
不待晏榕回答,“叮——”十分钟时间到,晏榕内心哀嚎一声,心不甘情不愿脱离对身体的掌控权。
取而代之的晏榕看着手机发了几秒钟的呆。
手机那一端的杜蘅也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奇怪的“晏榕”又出现了,他今天感觉很疲倦,不太想多说,而且这几天被晏榕的举动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你别过来,我马上要睡觉了。”
晏榕瞬间不满,“我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还十几分钟就到。我还给你买了吃的。”
虽然语气有点欠扁,但整体还算在线,画面外的晏榕松了一口气。
杜蘅听说他已经在路上,也没再多说。
挂断通话后,杜蘅把目光从电脑前移开,闭目靠在椅子里,右手搭在眼睛上挡住灯光,一想到晏榕等会儿要来,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那天在浴室里的场景,还有晏榕在他身后温柔呢喃的话……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有些疲倦和迷糊,现在稍微一放松,前几天的画面夹杂着被封存在深处的记忆,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穿插闪过。
初见时晏榕温柔带笑的样子,在北岸美术馆里晏榕落在他嘴角的吻,还有在静安寺的公寓里度过的日子,秋天黄昏的斜阳照在对面的写字楼上,再反射回他们的房间,落在晏榕专注作图的侧脸上……
一种酸涩又甜蜜的感情在倦怠的身体里缓缓升起,一点点占据他的所有感官。
明明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些往事了。
杜蘅用力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努力想把那些东西从记忆里甩出去,晏榕温柔的假象曾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如今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一点点,千万不要又掉进去。
杜蘅喘了两口气,睁开眼睛,目光扫到桌上放着的一本单向历,明天是7月25。
7月25,这个日子,是四年前晏榕“骗”他一个人去北岸美术馆,他们在空无一人的展馆里接吻。
杜蘅清晰记得每一个与晏榕有关的日期,第一次见面,重逢,接吻,生日,纪念日……
繁华褪去的深夜,宾利在寂静的街道飞驰。
汽车座椅自带制冷效果,本该非常惬意。
晏榕的心情却不太好,他翘着二郎腿,揉了揉额头,又扭头看向手边一大袋吃的。他不喜欢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也不喜欢刚才杜蘅对他的态度。
他正一个人生着闷气,手机又响起来。
还是陆冲的语音邀请。
晏榕这次接了起来,“说了今晚不来,别烦我。”
“哎,晏榕你别挂,先听我说。”陆冲有上次的经验,不等晏榕说完就急切地叫道,“傅思铭在酒吧和他哥打起来了,我劝不住,你赶紧来帮忙。”
嗓门大得直把酒吧的声音完全压了下去。
“傅思铭打不过他哥?”
“不是。”
“傅思铭把他哥打残了?”
“也……也不至于。”
“那要我帮什么忙?”
“晏榕,晏榕哥哥,你就来劝劝,帮帮我的忙。”陆冲听声音要哭出来。
晏榕不用想也知道,估摸着这次打架的由头,一半和陆冲有关。陆冲说话做事没分寸,指不定胡说八道了什么一把火烧到了傅思铭家里。
陆冲继续哀嚎,“这里就你和傅二哥说得上话,你来救救我吧。你不就是要去找杜蘅嘛,他住滨江这块是不是?我们也在附近,反正也顺路,最多耽误你半小时。”
见自己说了半天,晏榕还是无动于衷,陆冲丧气道,“你最近不是天天都陪着杜蘅吗?怎么少一晚上都不行?你俩都在一起四五年了?你不腻啊?还是现在终于发现自己爱上杜蘅啦?”
晏榕眉头一皱,声音也不怎么愉悦,“你少废话。”
司机虽然被晏榕警告过一次,但听到手机里的对话,还是稍稍放慢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