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虽然不好,但是苏芷筠逃跑可谓第一人。
宰相府内会武功的家丁少,苏芷筠拉着槐荫迅速下了房顶,翻过院墙,只有一个人在追她们,看样子应该就是刚刚不在顾泽华身边的护卫。
被追了几个弯弯绕绕,槐荫提着苏芷筠的衣领翻出了最后一堵围墙,出了宰相府再过了桥,后边那人还是紧紧追着,苏芷筠有些忧心,边跑苏芷筠边对槐荫说:“咱们得想办法甩开这个人。”
槐荫倒是淡定:“往小路跑,等会直接办了他。”
“!”
苏芷筠在心里为她竖起了拇指。
路越来越偏,因为天快要黑了,有些人家门前已经挂起了灯,拐进一条小巷子中,在巷子中间有恰好有一对草堆,草堆前摆着一辆推车。
苏芷筠:“躲那后边。”
两人刚刚藏身进去,紧追她们二人的护卫便出现在了巷口前面,苏芷筠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只见护卫左右环顾后,往前追去。
苏芷筠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大口大口呼气。
突然!
巷子入口处的地上缓慢移动着一人的影子,借着隔壁门前的灯火,一人背光出现在巷子入口,手里握着佩剑,剑柄闪着寒光。
这场景让苏芷筠想起了先前被龚离玄追杀的那会,也是在这样的一条巷子中,她原本怦怦乱跳的心刹那间停止了,而后迅速地跳动起来,耳边全是血液上涌到脑袋的嗡嗡声和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侍卫,他盯着草堆右手紧握在剑柄上,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
槐荫看着微微颤抖苏芷筠伸手抱了抱,小声安慰着:“不用害怕。”
瞧出她是要和人正面交锋,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苏芷筠拉住她,而自己走了出去。
“是不是无论如何你都要把我们抓回去?”苏芷筠颤着嗓子问护卫。
护卫听见她明显的惧意后,狂笑道:“当然。”
可是护卫根本就不明白,苏芷筠害怕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害怕重蹈覆辙,害怕槐荫再受伤害。
“哈哈哈哈哈,”苏芷筠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眼神锋利狠毒,突然笑声停了,她看向护卫的眼神染上杀意:“那就没办法了。”
她从袖中抽出匕首,因为突然像变了个人,护卫担心有诈,拔出佩剑,朝后退了一大步。
此时护卫已经退出了巷子,而原本要攻击的人只是朝他扔了一团粉末。
“这可是七步断肠散,吸入之后必死无疑。”
护卫的视线被粉末遮挡,听到苏芷筠的话后连忙再退了好几步,苏芷筠将匕首扔入粉末中,被护卫用剑挡住,当粉末散去,护卫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匆匆跑去草堆那里查看,原本躲在那后边的人也不见了,他再走到巷子口,蹲下将那地上的白色粉末用食指蘸去一点,先是看了看,而后放入嘴边,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十分难看。
隔壁房子的小孩出来放水,瞧见有个满头白色粉末的怪叔叔,吓得松开的裤子提都没提,哭着跑回去,“爹,娘,外边有鬼,哇呜呜呜……”
护卫面色沉重,迅速离开了现场,等孩子的爹娘抱着孩子出来看,只瞧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些白色粉末。
“这孩子,哪里来的鬼,别乱说话!”
其实刚刚苏芷筠都是在装腔作势,那粉末根本不是什么断肠粉,只是她先前在宰相府厨房拿的普通面粉。
见终于甩掉了,苏芷筠停下来气喘吁吁,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幕,天边仅剩一条发光的亮线,而身旁的人还好好的。
看着这一切她突然觉得想笑,想要开心的笑。
槐荫不懂:“主子为何笑?”
苏芷筠摇摇头,敛去笑容,领先走在前头,“快些跟上,走回了。”
槐荫见状跟了上去,“刚刚是笑了吧?啊?是笑了吧。”
刚刚的那一切都是赌注,若是她没有唬住那个护卫,又或是那个护卫像龚离玄那样强到变|态,恐怕结局就不会是这样了,只是好在这一次命运终于站在了她这一边。
*
另一边的顾卿辞询问了春兰,但是一无所获。
离开茶馆时,天已经暗了。
分别时,顾寒状似无意地说:“想想小筠也该成大姑娘了吧?”
这是他们见面以来,顾寒第二次在他面前提到这个名字。
他口中的小筠,全名上官芷筠,是前国公之女,亦是二十年前来晋国和亲的西凉安乐公主南璃鸢的女儿。
八年前,国公因北部战乱吃紧,遂和东城贤王联合在民间招募了十万兵马和数十万担草梁前往支援,国公不放心独自在上京城的妻儿,遂将怀有身孕的安乐公主和年满七岁的女儿接去东城。
可哪曾想,安乐公主一行人来了半年,便传来边关国公殉国的消息,不多久安乐公主住所走水,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顾卿辞上轿前,顿了顿:“人都死了,为何你就是不信,这么些年你一直在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看见尸体,就不能说是死了。”
顾卿辞只叹:“回去路上小心些,你与我走得近,锦衣卫那边恐对你出手。”
顾寒倒是无所谓,俯身道:“谢殿下关心。”
这茶馆距离东宫大概有两炷香的时间,这些天顾卿辞为了找苏芷筠几乎是把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但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明日便是皇帝给他的最后期限,而现在他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道她是否平安。
他深邃的桃花眼下泛青,已然多日没有说好,此刻他已经是穷途末路没有一点办法了,他疲惫地闭上眼,随着轿子一摇一摆,缓缓睡了过去。
此刻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上京城的夜晚来临,夜市里的灯火通明,形状各异的灯笼点缀着夜晚,给人已不同于白日的耀眼。
从顾泽华的护卫手上逃脱后,苏芷筠以前都没有见过晚上的上京城,反正闲着也没事,便拉着槐荫开始逛了起来。
“怎么样?好看吗?”苏芷筠拿起一个兔子面具戴在脸上,凑过去问到。
槐荫:“好看。”
苏芷筠:“你也挑一个,咱们一人买一个。”
槐荫:“那便要个和主子一样的吧。”
“行,”苏芷筠对老板说:“拿两个。”
老板:“一共十文。”
付完钱后又逛了会儿,突然前边有人在杂耍,苏芷筠特别兴奋,拉着槐荫的袖子便要往人群里挤:“走走走,快过去看!”
顾卿辞的轿子此时就在旁边与她擦肩而过,只是顾卿辞是便衣出来,没有坐他专用的轿子,所以苏芷筠没认出来,看见了也只当是哪家的有钱公子坐的轿子。
刚刚睡着的顾卿辞听见那声音猛然惊醒,掀开旁边扶苏窗帘,便看见一位满脸笑容的姑娘拉着一位板着脸的姑娘。
顾卿辞的眼睛直直盯着那笑着的女子的下颚处那往外翻着一小块的人皮,心里猛地颤了下,他忙吩咐道:“停轿!”
顾卿辞走下轿子,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的人群,对傅映吩咐道:“我突然想自己逛逛,你们先回去吧。”
傅映:“要不要我……”
“不用。”
顾卿辞直接朝着苏芷筠的方向走去,生怕把人看丢了。
傅映得到回复也只好带着轿夫离开。
浑然不知被认出来的苏芷筠看着杂耍笑得开心,顾卿辞一身暗蓝色长袍,此时在黑夜的长安城内不算显眼,以至于苏芷筠一直没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槐荫倒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但却找不出人来,只觉得怪异,便拉住玩得正开心的苏芷筠:“我们回去吧,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苏芷筠瞧她面色凝重,又往四处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不妥,但还是道:“也是,天已经晚了,该回去了,你也别疑神疑鬼的,没事的。”
回去的路上渐渐荒凉,直到一个人也见不到时,苏芷筠看着那黑黢黢的树林开始心里发毛。
她们现在住的院子在城边的一座荒山里,夜晚是虫兽的保护色,身旁不时有些响动和叫声,都把苏芷筠吓得一惊一乍。
槐荫倒是觉得相比那些虫兽,她觉得身边这个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尖叫的主子更让人害怕。
夜晚不好认路,她们走了好久绕了许多弯路才最终到了院子,苏芷筠一直紧绷的线这才放松下来。
槐荫朝厨房走去:“我去厨房烧点热水,等会主子洗漱之后再睡吧。”
苏芷筠点点头:“好。”
她回到房中躺下,大半个月没出过门,突然出门身子也是一身酸疼,沾着床便有些睡意,慢慢她便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开门的声音,以为是槐荫把水烧好了,但此刻她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便动也不动地躺着。
突然,她感觉脸颊被冰冷的东西抚摸着。
这……不是槐荫吧?
!!!
这什么东西!
她猛地睁开眼,却看见顾卿辞就坐在她旁边,而抚摸着她脸颊的正是他的手。
“……”她张了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原本睡意朦胧的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要怎么面对这个一直在找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