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周知
因领了差事,方大郎很自觉地快扒了几口饭,吞下两个馒头就放了筷子。
李氏看看微明的天色,嘱咐一句:“时辰还早着,铺子都还没开门呢,迟些去也行,或者你往后门去喊人。”
大郎应声去了。
方秀才和李氏还有事要商量便继续说起话来。
方媛听着,原来是方秀才已经通知了一些能赶过来贺喜的亲戚,今天和明日会陆续赶来,得有人出面安顿和招待什么的。
“。。。远处的不说了,近些的,媛儿她大表姐一家,二表姐一家都能来,春儿婆家远些,怕是未必能到,芳儿婆家倒有可能,只不能确准。”
这些都是李氏这边的亲戚。
又说道许春儿一家回来了就直接回衙门后宅里住着,许芳儿一家要是不带婆家人也能在娘家住,要是带了就单独在客栈包个小院子安顿,反正也住不了两天,花不几个钱。
当然,这钱儿得她们出。
倒是方小郎问一句:“大表哥怎么老不来了?”
他嘴里的大表哥自然是许县令的长子,许述。
李氏瞟了女儿一眼,随口道:“你大表哥在府城读书,哪里能老回家来。”
转头又道:“说起府城来,我爹那边前儿倒是捎了信儿去,只怕今个儿送信儿的人刚到,定是赶不及来了。”
这门亲事结得实在仓促,他们自己都毫无准备,更别提通知亲朋好友了,近处的能赶来就不错了。
“你那边可通知到了?”李氏问方秀才。
方秀才含糊着:“那几个,白吃饭兴许能来,要随礼只怕要寻思两天了,再说吧。
”
想想又道:“二哥爱个脸面,来是一定能来,只怕得拉拉杂杂一大家子;大哥不在了,大嫂和春生他们一家昨日都没来帮把手,只怕躲清静呢。来不来就看她拉不拉得下脸。”
李氏哂笑道:“春生成亲咱们可是随了不小的礼份子的,媛儿成亲她好意思不来?”
方秀才:“只怕随的还没吃回去得多。”
又道:“这些人不用多管,来了多个凳子也不用安置什么。”
说着,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朝隔间里郎问道:“三郎可有请了什么亲朋好友?明日中午咱们娘家在春和酒楼请吃席认亲。”
沈三郎连忙收回伸长的耳朵,应声道:“倒是有几个军中一起回来的同乡,县里铁匠铺子家的铁柱子,老石家的石雷子都能来,城外的有几个,有赶不及的,也有忙着近日成亲的,也来不成。”
沈家在很远的龙头村,光送信儿都得走两三天,再说沈三郎也觉得跟那几个实在没啥好说的,干脆不提了。
李氏和方秀才对视一眼,不提也好,免得来了万一闹得不愉快乱了场面。
方秀才又说了说亲戚们来了如何分配坐席的事,便放了筷子,望了望外头的天儿,嘀咕道:“也不知明日天气好不好,老天可别下雨。”
“春日的天,孩儿的面。”
说变就变,谁也没辙。
方媛听着她爹娘操心着自己的亲事,又瞧着小弟边听边吃饭,还趁人不注意偷偷把他碗里的蛋粥舀了两勺,塞进自己碗里。。。
她忽然觉得不想打破这么温馨平静的日子,一直继续下去就很好。
正想着,李氏交代她:“你在家把嫁衣再穿下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娘抓紧给你改了。还有喜鞋新袜,都归置好了,免得明日忙起来找不着。”
方媛:“不是都试过两回了?不用再改啦。”
她娘柳眉一挑,方媛立马嘻嘻地改口道:“再试试也好,说不定这两天忙瘦了呢。”
见女儿还算识时务,李氏哼了一声,继续道:“明日要戴的首饰,大红的石榴绢花是必要戴的,还有福寿花也得戴,你别撇嘴,是个新娘子都要戴。”
“三郎的喜服,昨天在那边量了尺寸得现改改,今日拿来了再试试,不合适的地方当场让改了,明个儿再没这空儿的。”
哎呦,这还不如招个上门女婿呢,感情婆家一点儿事没有,全都是娘家一头忙活,李氏心累。
“还有,等下裁缝铺子送衣裳的来了,你记得让人把隔壁你槐叔家的小丫领来试试衣裳鞋袜,滚床童子也得咱们出身新衣裳。”
不过这个钱还是得从沈三郎的金叶子里扣除,这些个费用是男方家该出的,此时娘家不过是帮着操持。
方媛却来了兴致,喜滋滋地问:“滚床童子就一个么?那春儿表姐家的小鱼儿能给我做滚床童子吗?”
小鱼儿是方媛大表姐许春儿家的小子,今年刚好四岁,长得肉嘟嘟的很是活泼,十分惹人喜爱,方媛也很喜欢。
李氏无奈地看了方秀才一眼,自家女儿这一点没有新娘子该有的羞涩可怎么办?‘滚床童子’这样话也,是新娘子能大大方方说出来的么?
方秀才干脆当没听见。
自家女儿长得好,身材也好,样样都好,就是这性子,从小就率真了些。
要不然,许家这门亲事也不能就这么黄了。
毕竟府城里的姑娘更温柔含蓄,如今讲究些的人家还学个琴棋书画啥的,端的是多才多艺。
人家许大郎在府城读书长了见识,再看不上乡下土妞也正常。
那边吃饭吃得欢快的方小郎听了倒叫嚷起来:“姐姐、姐姐,我呢?姐姐是我的,怎么让小鱼儿做滚床童子?”
方媛故作惊讶地瞅着小弟,道:“你不是常说自己已经八岁了,是个男子汉了吗?”然后很是嫌弃地撇嘴:“男子汉能是当童子吗?”
“。。。男子汉。。。童子。。。”
方小郎张着小嘴儿,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哇——”地一声嚎了起来。
饭也不吃了,抱着他姐的腰不放,嘴里叨叨着:“不给不给就不给,姐姐不是小鱼儿的,是我的。。。”
一时间,嚎得惊天动地的。
李氏气得瞪了女儿一眼,“小郎是个实心眼儿,你何苦逗弄他?”
然后过去搂过儿子,一边帮他擦泪一边低声细语地哄着。
也不知他娘怎么哄的,不过一时,方小郎就雨过天晴了。
而且,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扳着指头数了又数,忽而挺着腰杆冲他姐大声叫嚷着:“姐姐你数的不对,娘说我生日小,实岁今年才六岁,我能当童子的。”
又鬼精灵地趴他姐耳边大声道:“姐你可不能让小鱼儿滚床童,他尿炕!他上次来咱们家还尿了呢!”
又得意洋洋地宣布:“我就不尿炕!”
沈三郎在隔间里直接笑喷了。
这一早上可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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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不久,方大郎就领着个飘胡子的老大夫进了门儿。
李氏便让方秀才去迎迎。
沈三郎瞧着一家大小为自己忙碌,不禁有些出神: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他身上体验过了,好像自打他娘没了以后就没什么人这般紧张他了。
在军中的时候,若是受了伤还好,总有军医给看看,若是生了病,大多数就得自己挺着了。
军头对他还算不错,走过路过还记得过来瞅一眼,见他躺着就踢起来去操练,说是出身透汗什么毛病都好个大半了。
有时候还丢给他几颗制成的丸药,可比军医开的药汤子管用多了。
心思飘到这里,沈三郎忽然一拍脑门,猛然记起自己包袱里还有几颗军头赏的丸药来着。
就不知道合不合用。
若是管用就再好不过了,他可不想明晚干瞪眼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