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宜许久没有回元府,撩起帘子看向外面,只觉这一路的景色都不太熟悉。元清宁被堵住嘴巴说不出话,颓然靠在车厢上呜呜地哭。
元宜懒得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
马车没过一会儿就在一个装潢华丽的府邸面前停下来,元宜掀起帘子跳下去,当真是没认出来这是原来的元府。
原来的大门换了,往两边扩了不少的位置;牌匾也换上一个新的,边框还刷上一层亮晶晶的金漆。
倒是比原来气派了不少。
元宜摸了摸下巴,眼底划过一道浓浓的厌恶。
门口守着的小厮是个生面孔,见到她并不认识,只是满脸戒备地看着她,背在后面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木棍。
“你、你是何人?”小厮扬着下巴不客气地问了一句:“来元府做什么!”
元宜这马车虽然还挺大挺宽敞,但也仅仅是大和宽敞。马车上并没有太多华丽的装潢,加之元宜穿的也是一身素净,穿着寻常式样的衣裙,虽然美得惊人,但实在不是很有钱的样子。
没什么钱的女子?
那小厮打量元宜一圈,脸上的戒备更浓了。夫人最近特意嘱咐他注意这类女子,让他万万不可领进府里。
林夫人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元正自从升了官,捞了油水,就多出了别的心思。
纳妾这事儿虽然目前还没有提,但是青楼那样的地方可是没少去。一连好几日,元府外面都有年轻的姑娘来找。不是来求财,就是来……求进门。
林夫人被这些事儿搞得焦头烂额,心上窝着不小的火。可在大楚男子三妻四妾极为寻常,女德女诫上也写明不可妒忌,阻挠丈夫纳妾。
再者说,林夫人自己……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甚至一开始连个名分都没有,只不过是个外室。
既然不能明面阻挠,那就不如直接不给他纳妾的机会。所以林夫人直接告诉守门的小厮,看见此类女子直接赶走,若是不走,就给些钱打发走。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我是何人?”元宜指了指自己,满脸惊讶:“这果然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认识哀家了。”
小厮听见“哀家”两字的时候就头皮一麻,随后就听见面前年轻女子樱口一张,一字一句道:“哀家是你祖奶奶。”
她偏了偏头,身后跟着的侍从就把马车里的另一个人小鸡一样拎了出来。元清宁头发散乱,衣服皱巴巴,眼眶通红,嘴巴里还塞着一块湿哒哒的帕子。
“小姐!”小厮双眸瞪大,不可置信道:“小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元宜垂头看了看指甲:“哀家弄的呗。”
“你家小姐都在这里了,还不给我们让路吗?”元宜往指尖上吹了口气,面色冷了些:“开门。”
身后跟着的几个持刀侍卫各自往前跨了一步,手按在刀上,面色不善地看着守门小厮。
小厮:我开!我开还不行吗!
小厮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利索地打开大门,把元宜一行人迎了进去。待元宜跨进大门,他立马拔腿就跑,去给林夫人报信去了。
元宜瞥他一眼,倒也没拦。
今日元正不在家,林夫人正在房里整理从元宜母亲嫁妆那里搜刮过来的各种首饰。
带上这个,夫君今晚能否多看她几眼呢?她正痴迷地看着一个镂空蓝水晶蝴蝶簪子,就听见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守门小厮着急地喊道:“夫人,有人来了!”
“男的女的?”
“……是个年轻小姐!”
林夫人起身打开门,皱着眉头斥了一声:“吵什么吵,我怕不是告诉你把人打发了去吗,怎么——”
“但是她自称哀家!”
“身后还有好几个官兵!”
“她还带着元二小姐!”
林夫人身子一滞,一把揪起小厮的衣领子:“你说什么!小姐也回来了?”
“对对对”,小厮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元二小姐——”
“哟,林夫人这是做什么呢?”轻笑的声音慢慢悠悠晃进院子,林夫人扭头一看,就看见元宜拉着她浑身狼狈的宝贝女儿,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猛地松开手,面容扭曲地看着她们一点一点走近。
元清宁被元宜半拖半拉地领到林夫人面前,母女一对视,眼圈齐齐红了。林夫人上来就想拿掉元清宁嘴里的布团子,却被元宜重重拍了回去。
“你这是做什么!”林夫人眼睛喷火,想要动手,却又被后面几个侍从的大刀吓了回去。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却只能压着声音说道:“阿宜,快把你妹妹放开。”
“不要。”元宜像是回到了叛逆期,眼睛一弯,又把元清宁丢到了后面的侍卫手里。
“她可是你妹妹!”林夫人死死盯着元宜,尖利的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若是你父亲知道了——”
“不对。”元宜打断她的话,摇了摇手指:“我现在是太妃,她算我哪门子妹妹呢?”
“就算是父亲,现在也要称我一声太妃。而你,一个没有诰命的普通仆妇,见我一不行礼二不尊敬……”
“怎么,老糊涂了?”
老糊涂林夫人闻言面容扭曲得更厉害了,然而恨恨地看了一眼元宜,却还是弯腰补了个礼。
她扫了一圈元宜一行人,方才的愤怒冲动少了一点,现在却有些疑惑和……不安。
这丫头今日是怎么回事?
往日对她柔声细语的,怎这会儿变成了这个模样?难不成是疯魔了?
林夫人行完礼直起身子,心疼地看了一眼后面呜咽的元清宁,而后眼珠一转,艰难地在脸上挤出一点笑:“阿、太妃娘娘,不知今日来这里,有何贵干?”
元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却不答,而是抬手指了指林夫人头上的发钗:“你这簪子倒是好看。”
簪子在阳光下通透得很,似乎发着淡淡的蓝光——正是刚才林夫人拿在手里的那个镂空蓝水晶蝴蝶簪子。
林夫人下意识头顶的簪子,本想说一句“谢谢夸奖”,却在元宜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改了口:“娘娘若是喜欢,便将它献给您。”
她一脸肉疼地把簪子拔下来,双手举到元宜面前。
元宜倒是没有推辞,直接拿过来攥进手里。她伸手摸了摸钗子上的蝴蝶,仔仔细细地瞧了一会儿。
“娘娘,能不能把清宁——”
“把她看住了。”
元宜朝侍从吩咐了两句,直接越过林夫人走到了她屋子里。林夫人高喊着想要拦,却被走上前的高大侍卫牢牢控制住,和自家女儿一样被拎着回了屋。
林夫人的屋子很大,而且架子上摆着不少价值连城的瓷器玉器。房间中央的地上放着三四个敞开的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珠宝首饰。
箱子的侧面全都端正地刻着“定远侯府”四个大字,在红漆箱面上极为显眼。
许多首饰已经被掏了出来,散落了一地。
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几把锁和钥匙。
元宜抿着嘴冷冷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走到了林夫人面前。
“啪!”
“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元宜收回手,揉了揉用力过猛的手腕。
唉,好久没练武,这力气都有点跟不上了。
林夫人保养得当的脸迅速肿了起来,头发被打得比另一边的元清宁的还要乱,像一只炸了毛的流浪犬。
脸上顶着无数个交错的巴掌印,又红又肿,活脱脱一个大猪头。
林夫人被打傻了。
她愣在原地张着嘴巴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抬头骂人:“你这小蹄子,竟然敢打我!”
她抬脚就想要踹元宜,却忘了早被人按住,身子往前一倾摔了个狗啃泥。
然后脑袋上就多了一只绣鞋。
元宜抬脚踩在她脑袋上,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
她本来没想动手。碰了这女人,会脏了自己的手。但没想到看到屋子里被胡乱摆放的母亲嫁妆,涌上来的怒火却是半点也控制不住了。
脚在林夫人头上重重碾了碾,瞬间就听见女人尖利的痛呼。
元宜朝面前表情失控的元清宁眨了眨眼睛,然后微微俯下身子,压低声音说道:“林夫人,我想我们该好好算一下账了。”
“你在元府好吃好喝带了这么些年,是不是都忘了,什么东西才是你的?”
“这些首饰”,元宜抄过她梳妆台上的盒子:“都是我母亲的嫁妆吧。”
她将首饰盒翻了个面,里面的东西哗啦全落在了林夫人身上。许多钗子十分尖利,直接刺进了林夫人的后背。
“这些绸缎”,元宜摸了摸林夫人的衣服,继续说道:“也是我母亲的东西吧。”
“这些瓷器”,冷冽目光扫过一排排的架子:“也是我母亲的。”
“甚至连你现在的这个丈夫……也曾经是我母亲的。”
“不过我母亲不要了。”
“怎么,林夫人,用别人的东西,很快活吗?”
元宜揪着林夫人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还有这些年克扣我的例银,给我送去剩饭,还时不时给我下绊子……”
“你说我,该不该好好教训你?”
“元……元宜”,剧烈的疼痛使林夫人说话说得断断续续,可她还是恶狠狠地看着元宜,语气笃定:“你、你不敢!如今你只是一个挂着名头的太妃罢了,但我的宁儿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若是你敢对我们做什么,陛下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宁儿,可是未来的皇后!
一个无名无分的太妃,怎么可能和未来的皇后相比!
林夫人高声喊叫,直接把陛下搬了出来。
听到这个,元宜原本微微畅快一些的好心情顿时消失不见,脸又冷了几分。
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元清宁,冷笑了一声。
“呵。”
“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真的不会写宅斗!!!
呜呜呜好难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