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浅去公司的时候是做好了被辞退准备的。
她事情没办好,还顶撞了顶头上司,再怎么能干都要完,没想绘姐一改态度,不仅不提当时纪浅说的那番话,还将纪浅叫进办公室里,嘘寒问暖,客客气气,甚至,为当初的事向纪浅道了歉。
“小纪啊,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你年轻人心胸宽肯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对吧,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那种德行就把你忘火坑里推。”
“放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以后这种饭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谁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和我说。”
像这种人处事都很圆滑,然而这次拉低姿态赔礼道歉就完全不同。
纪浅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暂时丢失这份工作。
“没事,那些都过去了。”
绘姐也笑:“你看你来公司也两年了,一直在这个位置不温不火的,这样吧,下周公司不是要评优秀员工吗,往后你就不用在公关那边奔波了,到时候我找机会把你往上提一职。”
纪浅讶异:“为什么这么突然?”
“怎么突然呀,你个人能力优秀,怎么能一直被埋没呢,还是说你觉得升职不好?”
升职固然是好,可太突然了,她本以为自己顶撞上司都会被辞退的,没想到还能往上走。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纪浅还在想,却见绘姐忽然亲切地拉住她胳膊,道:“你呀也别和我推,有的事不是昨天我还不知道,你跟顾总认识怎么不和我说呢,你要是早说你是顾总的熟人,事情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纪浅皱眉:“什么意思,哪个顾总?”
“就是临娱盛世的顾霖啊!你不会不认识吧,说起来昨天你们还一个包间呢,后来那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些事,顾总有特别和我交代过。”
后面对方还在说,纪浅却没了心情继续听下去。
午间吃饭的时候,纪浅拿着手机去了咖啡间。
手机屏幕上是一串很久没拨出过的号码,她不知道要不要打过去好好问问这件事。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态度阴晴不定,一会儿讥讽她一会儿说让她别后悔,她以为往后他都不会再找自己,转头又打电话到自己上司这边来知会是个什么意思。
顾霖在这一行很有权势,虽说都是竞争对手,但人家是业内龙头,如果真有合作机会,谁都想去分一杯羹。所以这圈里谁不让他三分薄面?
现在他亲自打电话给她领导说给她特别关照,这在别人眼里算什么?
她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懂顾霖。
最后纪浅还是没打那个电话——他顾霖爱关照就关照,她在公司正常工作就行,也不可能真因为他一气之下去辞职。
她还需要生活,最起码,现在她暂时还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然而相安无事没几天,纪浅的母亲忽然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和她父亲来了榕城,她父亲身体有了点问题需要住院。
纪浅立马转了几千过去算是短期的住院费,问了问情况,然而母亲支支吾吾的,她才知道他父亲在工地上班时和别人出了点摩擦,动手把人给打了,对方住院后在要高额赔偿金,还在闹官司。
他父亲那两天郁郁寡欢就在工地喝酒,喝醉了没注意从楼梯上栽下去摔伤了腿。
现在是人伤了,家里也乱成一团。
说这件事的时候她母亲在电话里一直哭,她安慰了几句,也知道事情的棘手性。
纪浅不喜欢她那个不讲理的父亲,可无论对方干了多混账多恼怒的事,那也是他爸,摊子她得去收拾。
她到医院的时候纪父躺在病床上腿打了石膏吊着,她母亲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纪浅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进去将包往床上一扔,嘲道:“这次捅这么大篓子解决不了,就跑来找我了?”
纪父平常也只有喝了酒脾气冲,这次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且处理不了,任纪浅这般态度也没说什么。
“当时我也是一时冲动,谁让那个人对着我吼,我一下没忍住。”
“冲动冲动,这些年这话也不少对我妈说了吧,你哪次不是冲动?”
对方没吭声,脸色不是很好看。
纪浅又问母亲:“这次什么情况,对方到底伤多重,难道赔偿医药费不行,一定要打官司?”
她母亲偏过头,抹了把红透的眼:“这事,你得问你爸。”
纪浅来时做了很多心理准备,要么,她这段时间存的钱又打水漂,全都拿去赔偿,再差也不会比这差了,也不是死个人或者重大事故。
然而事情远比她想的要棘手。
对方重伤进了重症病房,就吊着一口气,每天都是巨额医药费,不是纪浅能承担得起的数字。
听完以后纪浅笑出声,冷冷盯着窗户看,实在憋不住脾气,指着她爸说:“你怎么不直接把人给打死呢,打死了拿你那条命去还也不用拖累全家,我算是看明白了,有你在,我这辈子也别想出头,挣的那点钱哪能填补你闯的那些篓子!”
她父亲这会理亏,白着脸说:“可是你不是认识挺多知名人物吗,我们想着……想着就让那些厉害人物帮着处理,打通一下关系啊,这对你来说也挺简单吧。”
纪浅攥着手,眼里已是一潭死水。
“就以前,你谈的那个男朋友,叫顾什么的不是挺有钱吗,我以前上门去他家找他爸妈的时候,那还……”
“够了,你闭嘴行吗。”像是让她回想起某些并不愉快的事,她打断他的话,纪父闭嘴不再说话。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别人欠你的嘴脸,自己是什么样子自己不清楚?我现在话放这儿了,这件事我念着我们最后这点父女恩情帮你解决,但是以后要再有这样的事,你自己拿命去赔,不要再来找我。”
-
顾霖也是无意得知纪浅家里情况的。
恰好是同学聚会,有朋友认识纪浅,也就讨论了起来。
他才知道纪浅的家庭。
父亲常年酗酒闹事,经常工作上和人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在那一带无赖是出了名的,家里还有个小妹在上学,家中以前没什么收入来源,全是靠着她母亲,纪浅脾气暴,最是不怕她爸。
最出名的就是那次纪浅拿酒瓶打破她父亲头,那一次那一片街坊邻居都知道。
他们见顾霖没什么特别态度,也就深入讨论了起来,说纪浅那个父亲很爱攀权附贵,人家有钱人又看不上他,他就见纪浅和谁来往得近,就去打探对方家里情况,然后一有事就死皮赖脸上去求人帮忙。
可谓是名声恶臭,谁都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顾霖当时就在一旁提着酒瓶喝酒,无声地听着,不自觉地想到那年他骑着摩托车载着她,少女环着他腰时的样子。
她手上带着血,平常那张肆意的脸,那时候却安静柔和。
她后来没再和他说过那件事的细则,也鲜少向他提过她家里人,他竟也没问。
一个人不说话只喝酒,就会显得像在喝闷酒,周围同学渐渐也察觉了出来,面面相觑地看顾霖,最后没出声打扰,就说自己的。
有个在医院当护士的小声说:“纪浅她爸好像最近又惹事了吧,处理不了,我在医院碰到纪浅了,一个人蹲在楼梯口挺可怜的,估计碰着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刚说完,顾霖忽的放下酒瓶站起身:“去趟洗手间。”
没了那些人叽叽喳喳嘈杂的环境,顾霖也静下来不少。
他本是想去洗手间抽根烟,没想望着干净的镜子,看着里头那张冷峻的脸,莫名想到那天在洗手间自言自语的纪浅。
那天她漂亮啊,一身紧身裙和高跟鞋,像个勾人尤物,周旋于男人之间。
然而如她所言,那些男人里没有他。
顾霖慢慢将手里的烟给摁灭,又呼了口浊气出来。
他想到了那天的吻,几年了,还是那个滋味,还是那么带劲。
其实仔细想想他顾霖要得到一个女人有什么难的,她不肯,他用些手段难道不行?况且他着实想不明白她以前怎么就看不上他一定要分手,他有资本有长相,以前他们感情也不是不好。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也像小女生在他怀里撒过娇,怎么就要走呢?
反正不管哪一个,顾霖都要承认一件事。
他就是忘不掉她,他就是他娘的没种,他就是只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