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高地悬在天空,翠烟只跪了一会儿,便双腿发麻,汗流浃背,她一脸愤恨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木门,目光锐利都快把门烧出一个窟窿来了。
她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江寻给吵醒?刚刚听江寻说让自己在外面跪着的时候就应该当做什么没听到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现在在这儿除了受苦,连个诉说委屈的人都没有,她这苦都白受了,现在只希望齐哲能够早一点回来。
江寻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一片黄黄绿绿的光点,而当这些光点被驱散后,江归鸿的身上就浮现了出来。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微风轻轻拂过,枝头的花朵颤动了两下,落下两片粉色的花瓣,风便停了,悬在半空中的日头更加毒辣,跪在地上的翠烟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而此时的驸马齐哲正在一家名叫桃花源的酒楼当中与同僚们一起喝酒,这桃花源地方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个让人忘记忧愁忘记烦恼的好地方,这里有陪酒的、唱曲儿的,还有跳舞的,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过只卖艺不卖身,所以算不上是青楼。
京城大多的文人雅士聚会的时候就常常爱往这儿来,这桃花源里有一位笙笙姑娘,长得十分漂亮,在诗词方面也很有造诣,谁要是得到了笙笙姑娘的青睐,保准能让一干文人都红了眼。
不过齐哲对这位笙笙姑娘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他心中已经有人了,故而在其他都在写诗讨好笙笙姑娘的时候,只有他无动于衷。
旁人都以为齐哲心中的人是江寻,还感叹他的深情,不过他一个小小的探花,要是娶一个什么毛病都没有的公主,这辈子都没有可能,文乐公主虽然断了腿,但是娶了她之后,江归鸿可是给了齐哲不少的好处,同科的学子们说一点都不羡慕那是假的。
“当上驸马的滋味不错吧?”身边的好友祝方推了齐哲一把。
“不错什么啊?”齐哲举着手中的酒杯,好似很疲惫地叹了口气,“这样的人生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啊?”祝方有些诧异,“可我听说这位殿下的性格不错啊,”
齐哲摇摇头,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抱怨说:“可能在宫里的时候,她的脾气确实不错,可出了宫……”
齐哲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可祝方自己已经脑补出一幕幕江寻欺软怕硬的戏码来,他做不了其他,只能安慰齐哲说:“公主嘛,有点脾气也正常,你就多忍忍吧。”
齐哲苦笑了一声,再次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他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她待我娘也总是耍公主的性子,还要跟我抱怨说我娘待她不好,她是公主,我们哪里敢待她不好?”
祝方有些同情地拍了拍齐哲的肩膀,有得便有失,既然娶了公主当老婆,那就是在家又供了一尊活佛,还是多忍者点吧。
而同桌的其他人看着齐哲这般模样,大部分却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本来齐哲跟他们差不多都是同样的阶级,现在他突然娶了公主飞升上去,混得越来越好,他们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酸得不行,现在知道齐哲过得不好,心里一下子就舒服多了。
众人都知道,文乐公主江寻从摔断腿后就失了江归鸿的宠爱,只是实在没想到即便她失了宠,江归鸿还能给下这么多的赏赐。
这些学子们不禁对剩下的另外两位公主动了心思,可那就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觊觎得了,等到他们做到朝中一品二品的大员时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但那个时候,他们可能已经成为白头发白胡子的糟老头子了。
不过大部分人在齐哲的引导下,觉得江归鸿给齐哲升官,给他赐宅子,并不是看在江寻的面子上,而是看重齐哲的人品贵重。
在翠烟身边伺候的那个小丫头离开公主府,先去了齐哲平日里常去的诗社,但是没有找到人,后来又去了戏园,依旧没有齐哲的身影,后来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在桃花源,急匆匆地赶来,求着齐哲赶紧回去救命。
齐哲的兴致被打扰,有些不愉地看着面前的丫头,问她:“找我何事?是公主又怎么了?”
翠烟怀了齐哲孩子这事除了府里的人知道,并不敢传扬出去,毕竟齐哲娶了公主还不到一年,这先让侍女怀了孕像什么话,小丫头附在齐哲的耳边,将翠烟被江寻罚跪的事简单地交代了一下。
齐哲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起身拱手,说了一句:“府里有事,我先告辞了”,就喝小丫头匆匆走了。
剩下的几人继续八卦着齐哲的家里出了什么事,看他这样多半是与公主有关了,之前一直有人说文乐公主温柔大度,进度有度,现在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翠烟已经在地上跪了一个多时辰了,膝下的地砖被炙烤仿佛要着了火一般,她穿得轻薄,但并不好受,后背好像贴在烧红的锅子上面。
太阳从她的头顶落到西边,她身边的丫鬟一直劝着她说姨娘再坚持一会儿,驸马马上就能回来了,可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驸马在哪儿呢。
房间里,晓萝看着还在熟睡中的江寻,神色担忧,翠烟已经在外面跪了很长时间了,这件事要是被驸马和齐老妇人知道了,又要责罚公主,到时候公主可怎么办?公主这才刚刚从病中醒来,若是再病一场,身体怎么受得住。
在翠烟的千呼万唤中,齐哲终于回府了,他刚一进来,便看到跪在院子中央的翠烟,齐哲眉头紧皱,他起初并不喜欢翠烟,而且翠烟当初是趁着他酒醉的时候爬上他的床,所以他挺看不上这个人的。
但是翠烟很会来事,善解人意,还常常为他红袖添香,更何况现在翠烟的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孩子。
他停在翠烟的身边,对翠烟说:“你先起来吧。”
翠烟心中一喜,朝着齐哲伸出手,齐哲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还是弯下腰要拉起翠烟。
“本宫有让你起来吗?”就在这个时候,江寻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跪着。”
翠烟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刚刚要站起来的身体又软了下去。
齐哲冷着一张脸转过头去,见到江寻出现在门口,气冲冲地走过去,他向来都是用这副态度来见江寻的,好像自己娶了江寻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原主虽然懦弱,但也不是个傻子,只是一直不明白,他既然并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向江归鸿求娶自己,还说是真心爱慕自己的。
他向江寻质问道:“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江寻撩开眼皮,打量着面前这个怒气冲冲的男人,不可否认的是,齐哲长得确实是人模狗样的,在听说他向江归鸿求娶原主的时候,宫里的很多人都说是原主的福气,但如果给原主一次重来的机会,原主必然不会要这份福气。
江寻懒洋洋地道:“没什么啊,翠烟过来向本宫请罪,本宫不好推辞,便让她跪一会儿,也让翠烟的心里能好受点。”
“简直胡闹!你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吗?”齐哲瞪着江寻,顿了一顿,继续道,“还是说你容不下翠烟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故意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暗害她!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如此恶毒的女子!”
齐哲被自己的脑补气得不轻,立刻对院子里的翠烟说:“你先起来。”
翠烟看着齐哲这番恼怒的模样,心中暗喜,就算是公主又怎么样?嫁了进来不一样是给人做媳妇的,不得丈夫的喜欢,这辈子也别想好过了。
现在这种情况她若是再火山浇个油,齐哲应该会更痛恨公主吧,明日等齐老妇人回来了,她在齐老妇人的面前哭诉一番,江寻接下来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
然而还不等翠烟浇油,她又听到江寻说:“不准起来。”
翠烟恨得牙根都痒了,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眼圈立刻就红了,向齐哲哀求道:“驸马,你不要为了奴婢和公主争吵了,公主她、公主身份高贵,您别惹公主了。”
齐哲最恨有人在他面前说起江寻的身份,好像是说他今天的一切都是靠江寻得来似的,他心中的怒火更盛,就在此刻,翠烟突然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哀嚎道:“奴婢的肚子、奴婢的肚子好疼啊……”
“你个毒妇,我齐家让你进门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齐哲转身过来,扬手一巴掌便要向江寻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