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良良小跑着,很快就追回到毒师身边。
──或许也是毒师特意放慢步伐的原因。
“那个，哥？”江良良扯扯自己脑袋瓜顶上的小熊耳朵，没注意到那洒满珠光的黑色尾巴尖悄悄甩了甩，“我们最开始遇到的那两条蛇好像还挺有趣的。”
“嗯,”毒师声音冷冷淡淡,“动物园专门培养的表演蛇。”
“怪不得我感觉它们看起来挺有灵性的,”江良良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了，它们有名字吗？”
“红黑那条叫小影，”毒师声音仍旧冷淡，“墨绿色叫葡萄藤。”
……真是葡萄藤啊。
江良良犹豫着，当马上就要离开蛇虫馆的时候，才开口问：“那,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嗯……或许是曾经在这里工作过？”
毒师停下脚步，认真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冷白泛青的手指指向门口的方向：“你该去下一个地点了。”
“良良！”已经看到江良良的矮胖导演正站在门口朝他挥手，“快一点儿，海洋馆的表演就要开始了！”
*
“我在海洋馆里要负责什么工作啊？”
矮胖导演叮嘱他要抓紧时间后就转身离开,只留下江良良和主动开口说要送他过来的一位年轻男人并肩行走。
询问过后,江良良没忍住又眉间微蹙看向身边穿着红黑衣服的年轻人。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思维魔幻了,竟然觉得这个人和蛇虫馆里面那条红黑花纹的蛇很像！
年轻人热情地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我先带你去换潜水衣。”
江良良努力收回自己盯着对方嘴里那两颗奇怪的尖尖‘虎牙’的视线：“……好的。”
然而潜水衣就和小熊玩偶工作服一样,再次刷新了江良良对于这家动物园的认知。
和一贯正常的黑色深蓝色不同,这一套竟然是绿色的！
上面还镶嵌着五彩缤纷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宝石珍珠。
他拎起潜水衣的两条袖子，表情窒息：“我穿着这个东西进水里会被沉下去吧？”
“不会不会不会，”很像蛇的年轻人失笑否认，“其实还挺好看的。”
“不,”江良良将衣服放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很认真地判断说，“我确定我穿着这套衣服在水里面就是一根珠光宝气的水草。”
“噗，”年轻人笑得直不起腰，“你怎么比以前还要──”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换衣间的门被打开，穿着墨绿色运动服的男人低头走进来，他个子很高，在江良良的角度都要仰头去看。
于是进来这个人向江良良轻轻点头当作打招呼后，很轻松就用一只手拎起突然蔫蔫的年轻人的后衣领。
“以后见！”
穿着红黑衣服的年轻人双脚悬空勉强勾起唇角对江良良摆了摆手，便被人毫不留情地拎走了。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江良良还拎着那套直男审美严重的潜水衣，站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换衣间里，缓慢地眨了下眼。
对此，他很难不把年轻人说的那句话与刚刚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
‘你怎么比以前还要──’
所以他以前真的认识这些人？那为什么这件事好像不能提一样？
他失忆之前……究竟是什么身份？
“良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的导演站在另一边的门外敲门，“衣服换好的话从这边走，表演要开始了！”
江良良回过神，扬声应答：“很快！”
算啦算啦。
信奉想不通就不去想的心很大原则，江良良忍着嫌弃换上那套绿色的潜水衣，踩着鱼鳍模样的潜水鞋，吧哒吧哒打开门走出去。
试衣间有两个门，正门就是江良良和那位已经被拎走的年轻人按照动物园指示方向过来的门，而刚刚导演敲的那个门则是直通海洋馆的后门。
当然，见识过蛇虫馆里热带雨林般的环境，推开门后发现就是汪洋大海也丝毫没有让江良良觉得奇怪。
不过比起蛇虫馆那寥寥无几的观众，海洋馆的观众明显要多很多，沙滩那一面搭着几排观众席，很多年轻男女都坐在上面，时不时还冲着海面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就像是看到明星偶像的小迷弟迷妹们一样。
或许是海豚、海狮一类可爱动物，还保持着正常海洋馆逻辑的江良良在心中猜测着，然后视线从观众席上挪到海洋中。
──一条巨大的深蓝色鱼尾拍打着海面，在阳光下扬起晶莹的水花。
鱼尾的主人拥有一头金色明媚的大波浪长发，上半身那件早已被水浸湿的白色绣竹长衫紧贴在身上，平坦的胸膛若隐若现。他手中半举着一把折扇遮挡直射在脸上的阳光，眉间微蹙，手腕白皙纤弱，整个人带着一种慵懒又雌雄莫辨的惑人气质。
江良良知道为什么海洋馆的游客比蛇虫馆多了。
因为这是一条活生生的美人鱼啊！！！
他盯住那条还时不时拍打着水花的漂亮鱼尾，喃喃道：“这也太像真的了吧……”
“海王是人鱼，鱼尾当然是真的啊！”旁边的游客听到他的声音，扭过头瞪他一眼，当看到因为江良良的造型之后更是意难平地眯起眼，“你竟然抽中了海王的助理身份！我们好几个人都没抽到身份！你是什么时候招进来的？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不是，我没抽啊，”江良良看着那位女生游客不敢相信的表情，有些尴尬回答，“我今天刚来……”
“这不可能！”女生恼怒地站起身，“你──”
“什么事？”
一头红发的黝黑男人仿佛凭空出现。
“火虫老师，”女生在看到他之后明显气势弱下去，甚至还带有一点点恐惧，“我是……我……”
“实习生。”火虫了然，一板一眼地说，“明文规定，实习生不能用任何手段参与此次考试，现在剥除你的实习身份，请你离开。”
“火虫老师！”女生瞪大眼睛惊慌地看着火虫，“我错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实习机会，我真的……”
火虫面不改色：“除名。”
“那他呢！”大概知道自己结局已定，女生愤怒地指向旁边无辜又茫然的江良良，“他明明说他今天刚到，甚至不可能有实习机会，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在这里？”
火虫冷漠：“与你无关。”
他声音落下，面前的女生突然表情痛苦地张大嘴似乎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但是江良良并没有听到声音──因为她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短暂的一幕已经超过了江良良对于所在世界的认知，背多少富强民主文明和谐都纠正不回来的那种。
江良良悄悄看了身边肤色黝黑的男人一眼。
不敢说话不敢动。
“什么事？”
江良良连忙摆手：“没没没没没问题！”
他可还记得这个人刚出现的时候也说了这三个字，然后那位女生就凭空痛苦地消失了。
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的火虫尽量将声音放缓：“……你可以问。”
“哦，那个啥，”江良良干笑着，他是很想问刚才那个女生的事情，但是他也担心问了自己就没了，于是绞尽脑汁才想起一个或许无关紧要的问题，“海王，应该是这个名字吧，他身上的那条鱼尾是真的吗？”
他的问题问得很精致，一会儿指着前方那片汪洋大海，一会儿将手掌放在身后摇了摇做出鱼摆尾的动作。
“是。”
……结果对方的回答干脆利落毫无铺垫，让江良良都来不及反应。
而且回答完了还不走，站在原地看他一眼，以一种你可以继续问的‘宽容’姿态。
怕把自己问没了的江良良又想到一个类似的：“那我之前在蛇虫馆，看到毒师的尾巴，他也是……”
“是。”
江良良觉得自己明明应该为发现新世界而震惊的，然而对方那示意他接着问的神态──实在让他心底发怵。
“那你……”
“我也是。”
“啊？”
江良良还没想好问什么，却先得到了对方的答案。
“火。”火虫指着自己头顶，“是真的。”
江良良奇怪地看去，慢慢瞪大眼睛──他原本还以为那是红头发，结果仔细看才发现上面竟然冒着火星！
头上冒火星的人。
似乎比长着鱼尾的人鱼以及长着蛇尾的蛇人更让人诧异。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迷幻世界？
知道自己已经失去记忆的江良良低下头把自己从头到尾以研究学术问题的认真态度仔细看了个遍。
原本看起来很严肃的火虫难得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我想看看我身上是不是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江良良乖乖回答，“比如我其实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藏着许多小秘密。”
无话可说的火虫：“……”
“你想多了，”神出鬼没的导演笑着踮起脚尖拍了拍江良良的肩膀，“好了，今天海洋馆的表演临时取消了，你可以在动物园里随便走一走，或者提前去北极馆也可以。”
江良良愣住：“为什么取消了？”
不过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注意到周围原本围观的观众已经不知道什么都离开了，就剩下海洋里面的那条漂亮的人鱼生气地拍着尾巴，拍出一片片的水花。
“因为表演前在检查现场的时候，出了一点点小状况，就像你知道的这样，总有一些妄图逃票过来看表演的人，”导演笑着说，“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自己有脑子，非要过来看我，”听到导演说话的海王游到岸边，不开心地扔着贝壳抱怨说，“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已经提前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检查情况，”导演脸上微笑，嘴上却毫不宽容，“你就这么检查的？”
海王不服气地撅起嘴。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真的是做什么动作都很好看。
“喂！”海王对江良良勾了勾手指，“小助理，你过来！”
“我？”江良良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当然是你！”海王不耐烦地招手，“你快过来！”
江良良穿着绿色潜水服吧嗒吧嗒走过去，在海王眯起眼睛的仰头视线中，自觉把下半身浸在海水里，像一根鲜嫩的水草一样在轻柔的海浪中摇摆摇摆。
海王用扇子柄点了点他的肩膀，懒洋洋地说：“你看着我。”
虽然这个要求奇奇怪怪，但江良良还是将视线挪在了海王那张精致到仿佛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上。
是真的，很单纯地看着。
根本没冒出一丝一毫的旖旎念头。
“喂，”海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和你男朋友谁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江良良：这么刺激的吗？失忆还包分配男朋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