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事情谈妥了之后——如果在江良翰眼中把经纪人气到破口大骂也算是谈妥的话——两人的视线终于完全放在了日记本上面。
路咖和江良翰没有采用快速浏览的方式分别查看这十几本日记,而是头碰头凑在一起共同去看。
江良翰拿出第一本，顺序都被路咖整理好了，第一本是距今时间最久远的一本，也是他笔触最稚嫩的一本。
按照时间来看,江良翰默默计算了一番,这应该是他三岁左右的日记。
所以里面很少有文字记载,连晴雨天气都是彩色铅笔画出来的,比起日记，这更像是幼儿心血来潮的粗劣绘本。
比如第一页那一团麻线圈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江良翰拧紧眉头问路咖，“是个人吗？”
他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日记本了，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绘画天赋，但是亲身见证这件事还是让人怪难接受的。
路咖看着那团上面红色，下面黑色的麻线团,犹豫着说：“好像是火虫。”
“什么？”
“火虫，续命学校出题人之一,”路咖指着下面那团黑,“肤黑如炭，”又指向上面那团红，“头上是火焰。”
根据路咖的解释,江良翰再看着这幅摸不到头脑的三岁小孩作品,莫名感觉好像真的是这样。
“难道我,”江良翰指了指自己,“小时候真的和续命学校的出题人有接触？”
路咖无奈地看着他。
既然江良翰自己都不记得,那么他就更不知道不确定了。
“先不想了，”江良翰说，“再说一说这个火虫吧？”
这个问题路咖还是能回答的：“火虫是出题人里少数非常直白的人。”
直白？
江良翰歪过头一脸迷惘。
这算是什么形容词？
*
而正在考场中的徐文诺对此应该深有体会。
一团灼热的火焰从他的头顶越过，若不是徐文诺蹲下的快,那团火就不会烧在后面空置的房子里，而是烧焦他的头发。
他看向不远处高高站立在房檐上的男人。
头顶火焰，肤黑如炭，表情冷硬。
以及，很矮。
大概也就一米五左右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面无表情的小屁孩。
“十二小时内躲过火，或者打败我，考试通过。”
男人一开口就撕破了大家对小孩的印象，他的声音就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粗哑，更似年过古稀的老者。
当然，老者又不会有他这样自然流畅的动作。
徐文诺扭过腰，身体虽然没有碰到袭击而来的火焰，但那种火热滚烫的温度却好似停留在他的腰侧。
他捂住腰看向四周，同一考场内的其他考生已经早早便各自分散为了几个小队伍，各队伍之间都没有想要交谈的意思，更别提培养同学感情──毕竟这本来就是群临时搭成的‘同学’。
徐文诺在其中显得有些孤零零，这里面没有一位是徐文诺熟悉的面孔。
他故意将学分花去一部分，来到了四年级的考场上，原来的同学自然不是现在的同学了。
其实本来这次他是想随便混一混。
听说江良翰已经成功通过了一年级考试，他把四年级混过去，然后再花费一些学分，说不定下一次会和男神一起考试……
大概是想得太入迷了，虽然最后开始及时避开，但一缕火星仍旧溅到了徐文诺的头发上。
炽热发烫的温暖似乎就要渗入头皮，徐文诺连忙抽出道具──一盆冰水淋头砸下，将那些还没来得及酿成大灾的火星尽数淹灭。
他虽然很想混，但也不想被烧死。
“水？”站在建筑最顶端，将一切尽数收在眼底的火虫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文诺，似乎皱了下眉，他声音明明不大，但却让考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你有多少和水有关的道具？”
“十多个？”徐文诺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
他浪费了那么多学分，手上自然有着数不清的道具。
火虫也不在乎他具体有多少个，只没什么感情地要求说：“用十二个。”
因为火虫在和徐文诺说话，所以那些让人猝不及防的火焰也渐渐停下，听到这番话，其他人终于能抽空看向那个年龄不大的少年。
有人诧异：“出题人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怀疑：“或者是在这场考试中不允许使用水系道具？”
但无论如何，大家都不认为出题人这是好意，他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罢了。
道具难得，尤其是水系道具在这场考试中更是至关重要，谁能因为出题人的一句话就把珍贵的道具白白浪──
“哗啦！”
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将孤零零的少年浑身彻底淋湿。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转手就将一个水类道具浪费掉的人。
沉默许久后，才有人震惊开口：“这是……疯了吧？”
徐文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仰起头认真询问：“是这样吗？”
火虫不可置否，只冷声说：“继续。”
于是同一考场上的所有人就看到那少年果然乖乖听从出题人的话，一个又一个水系道具不要钱一样的砸下来。
有从天而降的暴雨，有凭空而起的波浪，应有尽有，无穷无尽。
其中不乏大家从前连见都没见过，甚至只能在续命学校超市中数着学分默默仰望的。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有人麻木地开口说。
“多少个了？”
“十二个。”
回答他的并不是身边的人，而是不知何时被大家拱让围观，反而变成站在中间的那位少年。
徐文诺浑身湿透，仰头的时候水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滴落在脸颊上。
“我已经用了十二个水系道具。”他看着出题人说。
火虫似乎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然后抬起手──不止是头上，其实他连掌心中也带着微弱的火光。
“这是要攻击了吧？”其他人小声说，“先让他浪费掉水系道具，接下来就要开始攻击了吧？”
“你，”出题人很冷漠的指着徐文诺，“考试通过。”
短暂的死寂之后，全场哗然！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尤其出题人接下来还补充一句。
“满分。”
这下连徐文诺都没忍住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随着火虫的声音落下，他已经转瞬离开了考场。
徐文诺无辜地站在社团休息室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嘴里带着一点儿小抱怨地说：“怎么就碰到火虫了呢？”
火虫是谁，性格喜好容貌身为学生会数据分析部的徐文诺自然一清二楚。
虽然他自己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出题人。
“我不想要满分。”徐文诺嘟囔着，坐在休息室的书桌前，打开被他带进来的模拟卷，恼火地咬着笔尖。
学霸真是太讨厌了，还要检查作业。
*
江良翰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一天徐文诺经历了什么，两个人已经翻过了火虫那一页，看向后面。
仍旧是幼稚的笔触画出来的幼稚画像，不过如果将这些画像代入出题人的话，对出题人了解更多的路咖便总能从其中找到某个人物的特点。
“这是醉翁，他以前习惯带一个大酒壶……不过也有人在考场中遇到他，说他现在手上经常拿着一瓶啤酒。”路咖指着日记本上那一团黑不溜秋的影子，影子旁边确实多出一个好像酒壶一样的东西。
“这一页是政治老师……哦，这是招月……这是……”
路咖一个个地指出来。
这里面有些人他并不确定，比如他印象中凶残暴力的电锯狂魔，在三岁孩子的日记本中却是红着脸蛋看起来有些可爱的模样。
当然，有些人他则是完全不认识不了解。
但基本上，这应该是整个续命学校里人物最齐全的出题人画册。
而这才只是十几本中的其中一本而已。
……等等？
路咖意识到什么，将日记本翻到前面，最初他只注意到画像，却忘记观察日期。
短短一本日记涵盖了接近四十为出题人的画像，而江良翰在生病期间写过这么多本日记……那么，他至少参加过多少次考试？
仅仅在三岁的时候。
“按照时间来算，”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件事的江良翰已经没有太多的表情了，“我大概两三天便会参加一次考试。”
这又怎么可能呢？
就像是他现在手上指着的这幅画像，刚好就是刚结束的赛车考场上的那位老妇出题人，如果他在三岁的时候面对需要赛车的这项考试，毫无疑问一定会失败啊。
江良翰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位老妇人，她脚下放着一个大包，只不过手上并没有织毛衣，反而是拿着一件毛衣张开手似乎要给谁看看一样，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能被三岁孩子这样记录下来的人，肯定不是对他抱有恶意的人。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甚至他小时候似乎和这些出题人的关系还不错？
第一本日记已经被翻到了最后一页，这幅画像已经不用路咖开口，连江良翰都能看出来那是谁。
像一个矮冬瓜一样的剧院导演正弯下腰，嘴唇是一条向上弯曲的简单红色线条，代表他在笑。
而且是笑着揉了揉脚边一个比他还要矮的奶娃娃的脑袋。
“这是我。”
江良翰恍惚着说。
他小时候因为生病，总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说希望自己变成披着斗篷，穿着红内裤的超人。
没想到这个念头萌生的比他记忆中还要早，在他三岁画像中就得到了体现。
他将日记本用力扣上。
然而这种行为并不能阻止耳边路咖没忍住的闷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江良翰用力抱住剩下的所有日记。
妄图把黑历史都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