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良翰学着徐文诺说的这句‘路路’听起来无比自然——毕竟他曾经在背后念念叨叨地重复过几遍,终于能借着这个卖委屈的时候说出口。
说完之后,路咖还没有什么反应,赛车却发出了即将起步的轰鸣声。
江良翰吓了一跳,结果他心跳越快赛车发动机的声音就越震耳,仿佛就等着一个信号让它飙出二百迈。
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路咖也呆住,他手足无措地坐在驾驶座上,这辆车内根本没有钥匙,也看不到什么开关之类的标识,加上他不清楚这是江良翰的原因还是赛车的原因,最终只能试探性地松松握住方向盘,迟疑着低声开口:“……江良翰?”
江良翰努力心平气和地缓了一会儿,待到赛车不再随意发出轰鸣声了之后,不敢再去想什么其他东西,忙开口将自己的考试内容告诉路咖。
附加题的出现对他和路咖来说都毫不意外,奇怪的是那个所谓的特殊身份。
而且如果说身份特殊的话,江良翰预选班考试作为舞台主角灰姑娘,幼儿园考试的时候也被感染成了丧尸王,听起来似乎都是特殊身份。
“但如果把这两个身份当作演员和丧尸的话,并不特殊。”可能因为知道这辆车就是江良翰吧,路咖坐得小心翼翼身形笔直,“所以现在却是能被称作是特殊身份。”
毕竟其他同学都是车手,只有江良翰自己是一辆车。
都已经是跨越物种和生命的特殊了。
自从在续命学校认识了江良翰之后,已经经历过几年考试的路咖发现自己对这里的规则果然还是不够了解,他笑了下:“感觉续命学校的出题人好像是在找各种理由给你加学分。”
“好像是有些道理,”江良翰的带着磁性电流的笑声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说不定是在鼓励我成为第一个从续命学校毕业的人呢!”
那神出鬼没的‘巨人’老妇突然板着脸走过来,捡起沙漏强硬地晃了晃,自顾自地冷声决定:“时间到了!”
大家看着还剩一点儿底的沙漏:“……”
行吧,你是出题人你说了算。
刚了解车辆行驶基本操作的几个人散开坐在了自己的赛车里,从左到右依次是红色虎哥,橙色有痣男,黄色无痣男,绿色林木木,青色魏思远,紫色孙姐,以及在最边上与众不同的蓝灯黑色流畅车身里的江良翰和路咖。
江良翰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体’。
很奇怪的感觉,他其实并不能真切感受到路咖在自己的‘身体’里,然而他视线却并不受阻,也知道自己能够控制车内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让它行走或者停下。
只是现在还不太熟练,所以会出现刚才那种控制不住的情况。
就好像脑海中有一个全新的键盘,每一个按钮都代表着一项指令,他正摸索着逐渐熟练。唯一不太方便的好像就是与林林他们交流……
“路路,”江良翰突然开口,“先让林林小八他们打开车载对讲机,在中控台附近。”
路咖立刻猜到了江良翰的想法,很快打开车窗朝外面转达了江良翰的话,为此他还特意用了一个声音扩大的小道具。
“对啊!”那边有痣的男人也听到了,把手伸出车窗鼓了鼓掌,“到时候大家还能一起交流。”
“不许吵闹!”老妇人气呼呼地说。
有痣男人的那双手立刻收回来,车窗紧闭,还启动发动机,让发动机发出预行驶的轰鸣声。
穿着红色背带裤和紫色背带裤的小孩一左一右站在白色跑道两侧,手中举着红色和紫色的小旗帜。
这两个小孩除了衣服颜色之外身高相貌几乎一模一样,这一刻连动作表情都完全相同。
他们抬起手,好像很专业的模样,异口同声地说:“准备!”
“看来这个老妇人虽然看起来凶,但是她也不能改变续命学校的规则,”大家都看着小孩手中的旗帜,只有江良翰注意到老妇人手中的沙漏到此时才刚好漏尽,“……是不是啊,路路?”
这是江良翰又一次叫路咖‘路路’了。
只不过这一次显得尤为特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声音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仿佛没有一个固定方向似的,从各个角落传入路咖的耳朵里,就好像是他用声音将自己包围了一样。
听得路咖耳廓都仿佛有一点点发热。
“我习惯习惯,”听到路咖没反驳,江良翰就一边任由车子发出震耳轰鸣,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顺着杆子往上爬,“免得一会儿从对讲机里和其他人,尤其是那三个小黑人交流,我再不小心说错话暴露了你的身份。”
“……一个班级里有七个人,”路咖不得不提醒他,“你只要开口,他们就会怀疑我的身份了。”
“没关系,”江良翰的车灯闪了闪,“如果你不想在那三个人面前表明的话,你可以是平平无奇的考生路咖,而我则是优秀而神秘的辅导员江良良——系好安全带。”
路咖好笑地摇摇头,扣好安全带,和江良翰一起总能听到一些匪夷所思的建议。
就在路咖安全带系好的同时,那两个小孩将手中的旗帜同步挥下:“开始!”
“咻——”
蓝灯黑身的跑车一骑绝尘。
站在跑车身后的那个穿蓝色背带裤的小孩一呆,摇摇摆摆地迈着小步子往前追,在他前面还有一只毛绒绒的阿拉斯加犬愉快地追在车子旁边跳跃奔跑。
在蓝灯跑车身后是林木木和小八这两位从未有过开车经验,因为不会开,不知道赛车的正常时速,更不知道油门踩死后的种种危险——反正看着路咖跑那么快,他们就下意识用力踩向油门然后化为两道飞影。
就连孙姐也为了追上大部队,咬紧牙关将油门一点点往里踩,虽然没飞出去吧,但也将后面三辆车甩出一段距离。
“不是!”有痣男人看到这一幕都傻了,“他们不会开车还开这么快难道是要赶着投胎吗?”
他话音刚落,左边一道红色影子也飞驰而去。
当了八年社畜老司机时速却经常四十,基本没敢开过一百二的没痣男人呆住:“虎哥怎么也跑了?”
“你们快一点儿呀!”
穿着橙黄两色背带裤的小孩在这对双胞胎身后气呼呼地跺脚,以他们的身形,很轻易就将地面跺得震动起来,对于这两辆巴掌大的赛车来说,这种力度在他们看来就像是一场地震。
“我擦!”
多亏了常年开车经验,这对双胞胎用力握紧了方向盘才没让方向偏转。
“所以这是要必须在前面才能不地震?”有痣男人只能加快速度,他自以为自己找到了这场考试的隐藏设定,咬牙对着对讲机恼怒地说,“好歹大家都一个考场的,你们就不能友好的吱一声吗?”
然而他根本没等到那四个人的歉意,反而是一声兴奋地狗叫。
“汪!”
紧接着对讲机里面传来了一道紧绷的声音:“或许你想换一下?”
想起那只狗的体型,阿拉斯加本来就大型犬,现在又比本来的体型再放大一百倍,有痣男人抖了抖,干巴巴地说:“那还是算……”
对讲机里的声音打断他:“——注意前面有个左转弯,不是,这是盘山路车道!林林小八孙姐,放慢速度!”
*
车轮与地面急速旋转摩擦,因为车速过快而冒出灼热的火星。
江良翰又有了想要吐的感觉,于是他的车灯又开始晃出了酒吧蹦迪的闪烁,更因为他一紧张心跳加速车速也会跟着加,如果不是有路咖眼疾手快踩住刹车握紧方向盘,在第一个转弯他就差点儿飞出跑道!
“太快了太快了太快了……我从来没玩过赛车漂移!”江良翰努力尝试让自己的心跳放缓,希望借此能让车速放缓,然而赛车本身就是一项能让肾上腺素激升的运动,赛车手一场比赛下来心跳都会飙升,更别说,‘赛车’本身了。
尤其当他看到前方那一圈圈的盘山路,以及路外侧的看不清底的悬崖之后。
视觉效果完全加深了紧张的情绪。
他忍着眩晕转移注意力:“林林小八孙姐,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还好!”林木木几乎是喊着的,“我和小八的车在一起,我们都放慢速度了,已经能看到孙姐在后面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不过我们速度一慢,后面那个小孩就会生气地跺脚。”
“没关系,”路咖小声对江良翰说,“考场的人不能直接伤害考生。”
“握紧方向盘,只要不跺你们就别管她,”江良翰将路咖的话转达,“只要不脱离跑道,考场里面的人不能直接伤害考生。”
现在这辆车的每个角度几乎都能成为江良翰的视角,他看向身后,他们虽然车小,但是因为速度极快,竟然把那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小孩甩到了后面,小孩现在正委屈巴巴地迈着小短腿往前追。
随着他的步伐,身后荡起了一片灰尘。
嗯,江良翰有一点点心虚,他或许真的给后面的同学带了一点儿小麻烦。
然而他现在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紧张的心跳频率。
江良翰再次提醒:“记得放慢速度,完成考试最重要。”
“好!”林木木代表回答,他没问江良翰之前在哪,也没问他为什么自己跑得那么快,反正就是乖乖听话。
反而是另外三人一堆问题,哦不,是两人,虎哥不知道抱着个什么心思根本没吱声。
江良翰顾不上和新同学交流感情。
因为又是一个急速转弯。
这次半个车轮都差点儿悬空掉出跑道,甚至因为车速过快让这辆赛车都发出了仿佛要散架的车身颤抖声。
心跳同样很快的路咖基本确定江良翰或许很难控制车速,不然也不会一边自己开出这么快的速度一边喊着速度太快了。
“我能帮你什么吗?”路咖努力镇定地问。
“……帮我控制方向吧。”江良翰深呼吸,“我闭着眼或许会好一点儿,或者你也可以讲些什么帮我转移注意力。”
虽然不太确定注意力和车速有什么关系,但是路咖还是握紧了方向盘,应了一声:“好。”
江良翰闭上眼,将悬崖还有身边那只始终跟着他们吐舌头的巨型狗都放到脑后,看不见确实会好很多,只是因为速度太快,心脏仍旧还有一种被紧紧揪起落不到实地的感觉。
他先是想了想林林那几个不会开车的人,但很快就发现想他们会让自己更紧张担忧心跳加速,于是又转头去想自己下个月或许会开机的那部新电影,自己会在里面饰演一个杀人如麻没人敢嫁的刽子手……
“……那我就讲一下我在续命学校里的第一次考试吧。”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路咖清了下嗓子开口说。
江良翰的思绪立刻被拉了回来,同时刚才好不容易稍微有些降下去的车速又有了提高的迹象。
吓得路咖把酝酿了半天的故事吞回去:“行吗?”
——他问的当然不是故事内容,而是讲故事的行为。
江良翰对着正在缓慢提高的车速咬了下牙,但是听路咖过往这件事实在是太诱人了,他努力控制着脑海中的那个键盘,尽力找到车速控制的按钮,纯粹靠意志力迫使那枚按到底的按钮一点点放松。
学会控制情绪,某些时候也是一位演员的基本功。
在车速终于稳定在一个不会让赛车散架的速度上时,江良翰默默擦了把汗——雨刷器干巴巴的在前车窗左右摇摆了一下——他笑着说:“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