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微的脸立刻有些扭曲。
“小牙乖,叫哥哥。”但在江岸面前,他只能强颜欢笑,作出慈爱的笑容。
“大叔。”
陆琊并不领情。
“哥哥!”
“大爷。”
陆琊给他又加了一辈。
曲明微威胁地伸出手,压住小孩儿的脑袋,“小牙,你看我的样子,像那些胡子拉碴的大爷?”
陆琊摇头晃脑:“不像大爷。”
“有眼光。”
“像老大爷。”
“你!”
江岸捂住嘴偷笑了两声,“咳咳,明微,别与孩子计较,他才五岁。”
“等等,掌柜的,这孩子你是怎么生的?”
曲明微被忽悠了一阵儿,想起这个问题。魂交,这怀上的孩子,难道不应该也是魂体吗?
这一段都和大家一起住在客栈里,没法说是肚子里钻出来的。
江岸提前捂住陆琊的嘴,诚恳地答道:“不是我生的,是陆琊生的。”
“陆琊???”
“陆琊呢,是在自己脑子里孕育的这孩子,他生下来小牙,便把孩子丢在魔殿中不管不顾,今日被你拿下,孩子没饭吃,便跑过来找我啦……”
曲明微:“所以说,掌柜的你已经初为人父……”
“对不起,一直忘了和你说。”
“没事……我先下去了。”
帝君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神情恍惚地离开了二楼的房间。
“终于走了。”江岸长舒一口气,放下陆琊,“等你变回去,我就……”
“暂时变不回去了。”陆琊皱眉道。
“啊?”
“啊什么啊,能从震元九离鼎中脱身,本尊已经竭尽全力。”陆琊闷声道。
——当他自己不想赶紧恢复吗?
“那怎么办?”
“待到下月的望日,或许可行。”
朔日为初一,晦日为三十,望日为十五,满月之夜。
“眼下朔日未至,还要等上大半个月,若是其他人发现你是你,不大好办。”
“我小心,不被发现。”陆琊做了保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话到哪里都使得。
江岸见他乖下来了,也不好再泼冷水。
他忽悠明微那些话,骗骗相处不久的少年还行,搁虫子精跟饕餮眼底,能瞒三天都是他超常发挥了。
“刚才那声爹爹怪好听的,再叫一声?”江岸笑着将耳朵凑了过去。
“江大爷。”陆琊一视同仁地喊道。
“叫好听的嘛。”
“江老大爷。”
行吧。
江岸意犹未尽地搂着小豆丁,上床睡觉。
打来到鬼界,他又开始了日升而睡,日落而起的糟糕作息。
陆琊合上眼睛,稍稍安分了会儿,便又睁开眼,自己转过身,扒着江岸的耳朵,“客栈精?”
江岸已经睡熟了。
大红的外袍松松垮垮吊在身上,衣带早不知去了各处,胸膛半露,脖颈修长,皮肤白若梅雪,秀色可餐……
大半夜的,魔尊心里窝了一团粉色的火,烧也不是,不烧也不是,躁动不安,硬件有限,只能望洋兴叹,郁闷地托住下巴。
必须得赶紧变回来。
不管是陆琊还是明照,都在心底狠狠发誓道。
小魔尊犹豫了会儿,为了睡得更舒服点,向江岸的腰伸出了爪子。
他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找个支撑点,嗯……陆琊搂着比他大好几号的江岸,埋着头睡了过去。
这次,还真睡着了。
夜幕降临,两人一同睁开眼。
陆琊对着穿戴衣物的江岸道:“你,回头看看,我长高没有。”
“没有。”江岸并未回头,懒洋洋说道。
“你都没看,怎知道没有?”
“儿砸,你又不是竹子,一晚上哪能窜一头。”
江岸穿好衣服,给他做了个鬼脸,“我下去干活了,你自己在床上玩吧。”
陆琊没好气地锤了一拳枕头,“谁是你儿子。”
江岸笑嘻嘻,走路都一跳一跳的,显然心情不错。
到了楼下,毛三把他拽一边,忧心忡忡道:“掌柜的,阎罗殿来人了。”
“谁?”
“一个判官,身后跟俩丑绝的夜叉,说今日明微没按天罚所言,前去黄泉铲泥沙,得受一次炼狱之刑。”
江岸愣住,“他再被天罚,也是曾经的日神,天界三太子,这些地仙,眼下这么不饶人,不怕明微回天庭后,报复他们?”
“谁知道呢……”
“明微今天为何没去?”
“他昨晚上从你屋里出来,就魂不守舍的,一躺下,便再没起来。”
“我晚点去看看他,这会儿,你同我一道,去把他今日的差事给补了。”
毛三苦着脸,“掏沙子多脏啊……”
一看江岸板起脸,他立刻改了口风,“再脏再累,只要陪掌柜的一起干,毛三都无怨无悔,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行了行了,别装了,你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去打捞冤魂吧,我来洗河道。”
两人离开客栈,来到地府黄泉边上,纷纷跳下去。
不多时,毛三捞起一不慎落水的冤魂,后者认出了他们,“江岸?”
江岸打污泥浊水里爬出来,定睛一看,竟是早就应该投胎转世的吊死鬼书生!
“你怎么在这儿?这么久了,咋没去投胎?”
书生虽自尽上吊了,是冤死的,那要么住在枉死城,要么进六道轮回,下辈子该投个好胎。
“可别说了。”吊死鬼趴岸边猛吐了几口黄泉水,整只鬼,消瘦了许多。
他眷恋地看了江岸一眼,拉住客栈精的手,“难道你也死了?小生竟然真看到了,不是幻象。”
“还没死呢……出了点事。快说说,为何没去枉死城,也没去投胎?”江岸将他拉回了自己的客栈里。
望着与从前布局一致的江岸客栈,吊死鬼落下泪来。
“江岸,你可还记得刘韬?”
“记得。再过多少年都忘不了!”
吊死鬼望着枉死城的方向,幽幽道:“当日大伙愿意投胎,是知道他死了,终于要下地狱了,可到了地府一看,财可通鬼神,真是一字不差。”
江岸记起了前不久毛三对自己说的话。当时,毛三看见了刘韬在枉死城,待的好好的,全然不似受到了惩罚。
“怎么会这样?”
吊死鬼书生又抹了把泪,“这人未死之时,曾结交了一妖僧,妖僧请来一道人,颇有几分本事,竟然帮着刘韬贿赂了夜叉,乃至判官与阎王……”
毛三听得瞠目结舌,“那可是阎王,地仙里的头头,我毛三也算好虫一条,都不敢惹他的,你别是受了委屈,胡乱牵扯人家……”
玲珑皱眉道:“阎王不过是一代号,已历经多任,目前这任,治理地府多年,不曾有差错,天庭上神仙也没议论过他,不像是能干出这事。”
吊死鬼合上嘴,泪眼婆娑,看向江岸,“小生,读圣贤书,从不撒谎。”
“瞎扯,从前我拿烤兔子给你,你都说好吃极了。”
事实上,鬼魂根本尝不出味道,也吃不下凡人的食物。
江岸摸了一把吊死鬼阴寒冒冷气的手腕,“不用解释,我相信你说的。”
“可……”
玲珑想要再争,只听江岸冷冷道:
“就凭刘韬确实在枉死城这件事,阎王绝无可能分毫不错,这么些年,天庭察觉不到,不是他做的好,兴许是下来考核的神仙,被塞够好处了。”
“不可能!当值的有三位,只要一位打点不到,便会功亏一篑!”
“哪三位?”
“朱雀宿井鬼星君,司命座下大司命,以及,天界二太子,明微的二哥,曲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