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元九离鼎内,陆琊察觉到沉睡已久的另一个自己,似乎听了江岸一席话,又清醒过来。
“混账,没骨气的玩意。”
明照将他满腹的抗拒当作耳边风,使了一身气力压向鼎壁,令这法宝又转回了正面。
江岸眼前一亮,抱住鼎身,笼到自己前胸,低头亲了一口,“明照,明照,你原谅我了,对吧?”
他抚摸着鼎身边缘的青铜纹路,颇为委屈地说道:“我骗你一次,你刚刚又丢我一次,打平了,刚才可疼了……”
意识海中,明照一听,纠缠上了陆琊。
“你又欺负他。”
江岸的语气越委屈,越是小心翼翼,明照准备跟陆琊秋后算账的心思就越铁。
怪他之前心碎了……大丈夫岂可一走了之,让另一个自己白白占了便宜。
陆琊气绝,“若非本尊怒斩情丝,现在魔尊一位,还被惊华那叛徒霸占着呢!不等你再清醒,一道作孤魂野鬼去!”
“贪恋权位,本就非我所愿。”明照对他这说法嗤之以鼻,“魔尊也好,月神也罢,皆是虚名。”
“就那客栈精是实的。”
陆琊冷冷帮他说完未尽的话。
失忆一场,真是自找麻烦,平添了个自己打不到、杀不尽的对家。
若不是当初为惊华暗害,中了莲蛊,魔性越强,魂魄越痛苦,他也不至于自我选择抹去记忆,封印魔性……也怪他思虑不周,破釜沉舟之下,未将来带去大麻烦。
陆琊的讽刺话没留下什么痕迹,明照一心一意撞击着震元九离鼎,鼎身摇晃不止。
江岸看了,心下激动,却想起来刚才跟曲明微的承诺,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对不起,明照,我现在还不能放你出去……”
他抱着鼎身滚到床里侧,“待我想个好主意,先说服了明微。”
明微?
数日不见,竟然连姓都不带,直呼其名了?
明照介意地停止了撞击,若此刻有肉身,那眉头,怕是要皱到天上去。
“流水有意,落花无情。”陆琊“哼”了一声,坐地旁观看好戏。
“不通□□,亲缘寡淡,师徒离心,挚友背弃,你笑话我,不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的?”
“放肆!本尊的事,轮得到你来教训?”
“这会儿,你倒是否认,你是我,我是你了?”
“呵,许久未见,你这窝囊废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
“托你的福。”明照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若不是这厮立刻回魔界,又孤零零一个回来寻衅挑事,他俩会落在这暗无天日的震元九离鼎中。
【三天不打,上当揭瓦。】
陆琊气火攻心,在朝明照扑过去的前一刻,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数日之后,两人又一次扭打起来。
只不过这次,肉身为法宝制住,意识海里,斗得翻天覆地,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那尿壶一样的青铜鼎,左右摇摆,上晃下晃。
宝物脱手,鼎身内光芒大作,斗得你死我活。
便在双方怒气盛极之时,盖子落下,宝鼎打翻,从中滚出一赤条的小男童。
衣服为宝鼎融化,瞧着只有四五岁,嘴里两排小乳牙,啃手指头都废力。
江岸呆住,许久,试探性地蹲下来,看了下男童没怎么发育的某部分,唤道:“……明照?”
陆琊:“……”
明照:“……”
小豆丁男孩炸毛一般跳起来,“转过去!转过去!你什么都没看到!”
江岸先是呆若木鸡,渐渐,表情破裂,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不住地捶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
陆琊怒气冲冲跳上床,摘下枕套,先罩住自己下半身。
小豆丁的身形模样,小手小脚的,爬床都废力。
江岸轻轻松松将人给举了起来,“不行,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好好玩啊。”
s号的明照,小鼻子小眼睛,长得都可爱极了,比画中的陶瓷娃娃,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过来,魔尊跟跑堂都憋屈极了。
明照还好,陆琊此时正控制着身体,闻言,暴躁地开始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然而整体变小,声音都变成脆甜的小孩声,这点挣扎,压根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融化了江岸的心。
小客栈精低下头,狠狠亲了小豆丁的脸蛋一口,“怎么能这么嫩,这么可爱呢……”
“……”
刚还暴躁的陆琊,第一次清醒状态,被人亲了,忽然静下来,感觉自己脸庞有些不正常的热度,连带着耳背,也红了一片。
“你、你不要对本尊动手动脚的。”陆琊清了清嗓子,虽不再大声骂,仍旧像个小大人,严肃地说道:“这样不合规矩。”
“我和你,还有规矩啊?”
江岸眨眨眼睛,将小豆丁举起来,对着窗口的明媚阳光,又亲了一口,朗声笑道:“有的话,那就直接打破呗。”
“你这人……也太……”
陆琊还想抗争,忽听到一阵来自屋外的脚步声,不得不快速闭上了嘴巴,爬到江岸床铺里侧的被窝里,将自己严严实实藏起来。
江岸顺势拉了床帐下来,自己走向门口,拉开门,见到曲明微在挠头。
“掌柜的,今晚你没下去,我已经和毛三帮你分好忘忧汤了。”
“谢谢。”江岸客气地道谢。
对方一说忘忧汤,他倒是很快想起来陆琊所说,自己传谣的事……莫不是那次受到惊扰,误丢了两味料进忘忧汤,被冤魂喝了,多了不该有的记忆吧?
曲明微瞥了一眼江岸扶门的手,轻笑道:“大哥哥,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喝杯茶,歇息下?”
“啊,进来吧。”人家都开口要求了,江岸只能让开道路,放他进来。
希望床上的明照,这一核爆级炸弹,别在这时就炸开了。
“震元九离鼎不太好控制,不若交还我,待你想好怎么处置魔头,再拿出来。”
“这……”江岸有些心虚地拿来宝鼎,交给曲明微,“也行吧。”
——反正里面啥都没有了。
曲明微大喜,看也不看那尿壶鼎,反手握住江岸的手腕,“岸岸,你终于放下那该死的大魔头了,我心甚慰。”
“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不合规矩……”江岸弱弱地说了遍刚才陆琊才说过的话。
谁知曲明微比他还无耻,直接上手搂腰了,“岸岸,你懂我,最烦那些清规戒律。”
江岸动手推了推他胸膛,淦,这人吃石头长大的吗,居然还推不走!
“西方那群老秃驴常爱说,佛海无边,回头是岸,虽然咱俩都不信佛,但没关系,重点是回头是岸。”
曲明微喜形于色,动情地说着:“能及时觉悟,抛弃陆琊那个又老又丑还不举的混蛋,简直太好了。毕竟,上看下看,光说我这一身皮囊,就胜过他许多……”
兄弟,你认真的?
江岸不着痕迹地偷瞄了自己的床铺,帐子内,一切还是平平的,不见有人影。
被窝下,小豆丁蜷缩着身子,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响,两只拳头都攥起来,快握烂了。
——敢在本尊面前,骂他丑?还强搂他的人?
陆琊再怎么拒绝江岸,那也是他们三的家务事,轮不上外人来接盘。
魔尊陛下头一遭与另一个自己,在某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这人,该死。
还光说皮囊……呵呵,自古名家多咏月,见过几个咏日的?
果然,他连失忆时都情不自禁厌烦日光,是有理由的。
只不过……陆琊与明照悲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目前的硬件条件,以及体内被宝鼎吸干,空空无一物的丹田,只觉得复仇之路,漫长而艰辛。
“岸岸,你不拒绝,我当你同意了。”
“……只是你身板太硬,推不开……”
曲明微将小客栈精给拦腰抱起来,往床帐边走去,“我懂,我父皇说过,女人说不要,就是要。你现在肯定等不及了……”
“第一,我不是女人;第二……”
江岸眼瞧着他要掀开帐子,急得不行,忽张开双臂,揽住了对方脖子:
“第二,床太硬了,我们去桌子。”
曲明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脸,“原来,岸岸有这种爱好啊。”
见多识广的明微帝君会意一笑,旋身而去,将人又抱到了书桌旁,挥挥袖,扫去桌上所有碍事的物件。
江岸松了口气,刚想开口,让这厮要点脸,别霸王硬上弓,抬头,便看见曲明微瞬间往楼下走了个来回,取出一根红烛,一条皮绳。
“本来,顾念咱俩第一次,我还想温柔些,现在看来,你反而喜欢激烈的……”
乱中插话,江岸望着那一堆道具,嘴角抽搐道:“谁跟你说,我是第一次?”
“直觉。”少年的脸庞,映衬着昏暗的红烛光,俊美中,又透着几分不可忽视的稚气。
“你说过,陆琊那丑货,不举……”
“你才不举!”床帐里,被这俩字折磨了多日的陆琊,再也忍不住,翻身而起,如一颗皮蛋一般,飞奔过来,拿头往曲明微腰上撞。
“轰!”地一声,魔头虽小,宝刀未老,竟然还将被贬的日神给撞墙上去了,砸塌一堆古董。
“啊啊啊啊!那可是三百年的宝泰兰花瓶!四百年的羊脂玉雕!五百年的孤品端砚!”
一阵哀嚎声中,顺着曲明微迷茫困惑且恼怒的目光,江岸终于将话题扯回重点。
他弯腰抱住小豆丁,头发披散在脑后,宛若风韵犹在的俏寡妇:
“对不起呀,明微,我虽与陆琊情缘断了,孩子却是无辜的……我不能,给他就这么找个后爹。”
“孩子???”
在客栈待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孩子影儿的曲明微,彻底陷入懵逼中。
“那魔头不是不举吗?”
江岸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俩是,魂交。”
身体只是皮囊,皮囊可以换许多身,魂魄却是改变不得,魂魄的第一次,则更是珍贵。
一般来说,一生,只同别人魂交一次。
既然江岸和明照魂交过了,都有孩子了,那明微便只能索求□□上的存在感……
但他现在看着小孩子满脸的愤恨与抗拒,压根没那脸继续下去了。
“小牙,来,叫叔叔。”
江岸将陆琊抱到明微跟前,一脸母爱。
陆琊光明正大地将两只小手搁在小客栈精胸前,微微一笑:
“爹爹,这位丑丑的大叔,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