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悲运
景湉期来的何家的住处时,只见这院门上点了两盏大灯笼,院门大开,也是有几个小厮,并一个婆子点了灯笼候着,像是知道济世阁里会来人。
何家在京城之中原本虽然只算得上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户之家,但是这何家善于经营且不提,光是这儿媳妇俞凡儿,在济世阁下极为看中的学子院子里服侍,平日又在济世阁少阁主跟前走动一事,就给这何家面上增了不少的光。
早两年见俞凡儿跟着贵人进京,何家一咬牙便在京中置了一个三进的院子。
但见济世阁的马车上下来的人,却叫候着的奴才吓了一跳,果然这夫人与贵人情义深重,这贵人竟是亲自登门了!
“快去传了少爷,世子妃娘娘来了!”那婆子也只见过景湉期一面,慌忙一推旁边的小厮,让他去给如今家里最能做主的何笙传话。
“你们夫人在何处,带我去!”景湉期向来不拘小节,如今又是什么时候?难不成她还得在这儿候着等何笙出来了亲自来接,才能显得自己身份贵重。
就说方才那句世子妃娘娘,她都适应了好几日,如今听人喊了,才略微自在。
景湉期不待几人,倒是自己提步进了打满,那婆子连忙打着灯笼在前面领路。
“大夫人!世子妃娘娘亲自登门了!”
先去报信的小厮跑得快,但是景湉期的脚程也不慢,等那小厮话音刚落,何家大夫人便看见一群人进了院子。
“世子妃娘娘……”何家大夫人年近半百,但是只是一平头百姓,在她的概念里,见了这些王府里的贵人,必定要行礼的。
“夫人不必多礼,且带我先去看看凡儿如何了。”景湉期让何笙的母亲免了礼节,自己要进去看凡儿。
“劳烦世子妃娘娘亲自跑一趟,老婆子我也是急得很,听说城西有个人善于医治女子,我那儿,如今又去请大夫了!”
何家大夫人自是连忙往里让,边走还边说到。
何家大夫人人起先还对俞凡儿这门亲多有微词,毕竟这儿媳妇家先前实在太算不得台面,若不是摊着那几分姿色,她才看不上。
只是哪里晓得这俞凡儿有那样的造化,何家虽然嘴上不提,但是心里清楚得很,这一二年来他何家的药材生意做得那么好,就是沾了这儿媳妇的光,毕竟他们这儿媳就在王府里,若是敢坑害何家,可不就随意就被捅到上面去了?
要知道,这济世阁对贩卖假药,那惩治起来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的,何家虽说不卖假药,可先前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次会买到假东西亏上一笔,这几年来倒是想买点次品都难。
谁又想得到,如今承恩王府的世子妃造化更大,反正何家夫人自己也琢磨着她应当是能当个妾室,哪里晓得就做了正妻,将来的王妃娘娘,自己这儿子何笙,也算再贵人跟前露过脸了。
是以俞凡儿自然变成了何家大夫人最得意的一个儿媳妇,哪怕性子冷清些,话少,又爱清净,何家大夫人也不计较。毕竟是在贵人跟前服侍过的,贵人们大多是这个样子。
这俞凡儿肚子也算争气,十月里诊出了喜脉,何家大夫人更是小心翼翼将这媳妇儿养着,半点不让她受累,哪里晓得前几日竟是见了红,就算找了好几拨大夫,皆没有起色,这病反而越来越重了。
甭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何家大夫人现如今是真的急!
何笙才冒着险,去给济世阁递了帖子。
“怎么回事?”
景湉期才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这种味道既有新鲜血液的腥冽,又透着一股子陈朽的气味。
不必说破,景湉期也猜得出,必定是俞凡儿孕期出血了。
“她这个样子多久了?!”景湉期问
“已经三四日了,先时也请了大夫,施了银针,服了药,却是无用……”何家大夫人丧着一张脸答道,示意服侍的两个小丫头掀了帘子。
景湉期见床上那人,面如金纸,唇色苍白,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登时就质问道:
“缘何不……”
缘何不早些告知她!
不待景湉期说完一句话,床上那人就悠悠转醒了,就着烛光见了是景湉期,眼中似是有了神采。
“女郎……,不,少夫人……”俞凡儿轻声道,照理她应该起身给景湉期行礼的,但如今实在是没有那份力气了。
“你们暂且回避,我与她检查一番。”
景湉期对身后诸人道,好在这何家不吝惜烛火,这屋里掌得蜡烛够多。
景湉期揭了俞凡儿的被子,一股子更浓烈的腥味袭来,她不必看俞凡的下身,单看那草甸上的血迹就知她的出血量不小。
景湉期试探压了压她的小腹,问到,“凡儿……你是这边疼,还是这边疼……”
俞凡儿虚弱的答道,“……哪里都疼,少夫人,可知奴婢得了什么病……”
“你已嫁了人,不必自称奴婢了。”见她如此回答,景湉期也是一筹莫展,她在现代社会,怎么就不是学医的呢!
于是直接召了平日里服侍俞凡儿起居的丫鬟来问话。
“头一二月还好吗?是到了三月里才这般的?”
“先时夫人还好,只是有时疲惫,多为贪睡些。后来夫人身下出血,先是请了大夫,用了温经止血的方子,而后夫人出血更甚,大夫说孩子保不得了……便又开了方子……”
听到这儿,景湉期晓得了,多半是先前大夫觉着保不住,于是建议舍子保母,这本身也是当下最妥当的办法。
“现下那死胎是不是下不来?”景湉期又问。
那小丫头的头几乎都埋进了胸口,这才怯懦的点点头。
“你回府去,要鸢尾取了我的金针……将府里止血的药丸都拿来!”景湉期听罢,又吩咐跟随的侍从。
“……去,寻一个水泡子,洗干净送来!还有干净的漏斗和一根手指粗空心细竹竿!”
说罢让人取了盐和糖以及一翁温水过来,亲自兑了水喂俞凡儿服下。
不知是水的作用还是俞凡儿回光返照,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
“女郎你莫要骗我,我……还能好吗?”
“你且好好养神,我先试着给你止血。”
这止血的法子也是景湉期偶然在一个讲述非洲卫生医疗志愿者的纪录片上看到的,只不过现代社会有专用的医疗器械,再不济也可以用套子。当下也只能用动物的膀胱,当下俗称水泡子。
景湉期早几年就将这个法子交给了济世阁的学习接产的女医们,只是也只救得下几个人,毕竟这古代的卫生条件实在与现代社会不能比。
好在济世阁在京中也有人用过此法,她要的东西并不算难寻,在俞凡儿的百般不适中,景湉期顺利完成了止血操作,俞凡儿的血暂时止住了,换了新草甸,观察了大半刻钟,也只得很少的血渗出。
“王妃娘娘简直就是神医!”何家大夫人连忙在旁就开始了拍马屁。
“只是外边见不着血而已,谁知脏腑之中又如何?如今那死胎还未产下,本也不该如此吗,只是我再不止血,恐怕她熬不过几个时辰。”景湉期才背过身,接过帕子擦了一头的冷汗,见何大夫人如此,冷着脸小声道。
这何家大夫人的马屁,显然拍在了马腿上,她原想着找补回来,这时又有人传话,何笙请了大夫回来了。
“学生学艺不精,向少夫人,少阁主,请罪。”来人一看景湉期在此,不及放下药匣子,连忙躬身请罪。
景湉期一瞧,这是济世阁在京中有名的千金圣手廖芳,虽是个女子,这几十年也救下了百十来条人命,她哪里受得这样的礼,连忙去扶了人起来。
“医者总有不能尽之事……您不必如此。”
廖芳连忙从药匣中掏出几页纸笺,“这是学生先前用的方子,还请夫人过目。”
景湉期接了那方子,邀着廖芳一同往屋里去,见何家纸笔有限,又要人去王府取自己常用的画具来。
“您虽自谦学生,岂知在此等事上,您是先生,我是学生才对。”景湉期让了两次,这廖芳才愿意坐下说话。
“哪里……先时见她出血,学生也该想到用您这法子止血才是。”廖芳神色黯然,显然是对自己断错症状耿耿于怀。
“您不必如此,您的方子是极好的,她如今尚未将死胎产下,本也不该用此法,我这般也是无奈之举……不若您先说说,这病程如何,您又是如何断症的?”
景湉期问廖芳,好在这何家确实也是上心了,请的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妇科大夫。
鸢尾给二人上了茶,廖芳饮了一口,便将此次如何看诊,一一道来,顺带又说了自己先前未曾想到的一些病症猜测。
等济世阁的人送了她的画具来,景湉期便一边画着图,一边听着廖芳的一些诊疗经验,等这医者说完,她差不多也画好了,便将此图展示给廖芳看。
“你看这幅图,原本女子怀胎,胎儿应当在这宫内……若是不小心落到了此处……”
景湉期画的是一个女子宫腔及其附件的简图,出于强迫症,竟是勉强点了几分颜色。
廖芳看了只觉着稀奇,这世子妃娘娘画技甚是超群,还真是有几分模样。
此时景湉期忽得听见身后有一道极为熟悉的男声传来。
“时间一长,胎儿长大,撑破了母体……便有可能出血不止……”
那人还取了笔,又在景湉期画的简图上添了几笔,“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胎儿本身没长好,此处出血。”
景湉期见了此人,如今却是没什么心思表现小别胜新婚的惊喜。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面色疲惫的问叶昰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等候!
今日大结局一次性奉上,
设置了每隔一小时一次更新。
ps
我都想着是不是因为写了这个不太让人开心的内容。
最后竟然把自己也搞病了
唉!我的凡儿小天使
古代产妇的死亡率真的特别高
当然,现代社会……也不算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