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军营记事
两人一路上笑笑闹闹,很快就回到了驿馆,才进了院门,俞凡儿就近前来告诉了景湉期一个她不怎么愿意听到的消息。
原来是隔壁的李娇柔又送了拜帖过来。
景湉期虽不敢大包大揽说自己会相面,可她先前的预感果然没有错,这是沾上牛皮糖了,甩也甩不开。
“回绝了便是,明日我们要去军中,没有时间待客。”叶昰倾听了回话,不待景湉期说话,自己先做出了安排。
这事儿叶昰倾来回绝最是妥当,反正当头儿的都发话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当然要照办。
俞凡儿得了命令,这就去隔壁回话了,俞凡儿也不想李娇柔来,本身那女子就生得柔柔弱弱,还怀了孩子,若是有个好歹,赖上女郎了,又该如何。
“我明日也随你一起去军中吗?”景湉期试探着问,“不是说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
“又不是战时,没有这般讲究,你与九皇子妃玩得那样好,她竟没有与你讲过在军中所见吗?”叶昰倾答道。
“原是这样,我竟忘了。”景湉期低下了头,心情有些低落,叶昰倾觉着多半是隔壁曹督军府上的拜帖闹得。
“你先时不是说,总有人仗着‘她弱她有理’要挟人?怎的如今还会被要挟?”叶昰倾问,况且被人要挟,总不是景湉期该吃的亏。
“学生并不是被她要挟,只是见了她,总有些莫名的兔死狐悲之感。”景湉期答道,又问叶昰倾,“一会儿抓了药,可要学生亲自送去国公府上?”
“难不成你还想去与那兄弟俩叙旧,咱们是没人了?何须你亲自送去?”听到景湉期这么问,叶昰倾那小心眼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景湉期也觉着无语,近来这少阁主事越来越没有风度了,难不成是因为此处天干物燥,叶昰倾也跟着上火了,她狐疑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
“少阁主可是近来肝火甚旺,怎的每日里跟吃了火、药一般?”
叶昰倾横了话音刚落的景湉期一眼。
“你才吃了火、、药,那物件是能随便吃的?”
说罢自己迈着大长腿先走了。
景湉期无言以对,这不就是吃了火、、药吗?
虽说如今不是战时,又有靖国公府女眷的先例在,景湉期一介女流也是能进军营的,可她也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和俞凡儿、忍冬皆换了男装,一大早就出了城门,往驻扎在城北的营地方向去。
“女郎马骑得真好!”才出了城门,景湉期便下了车,骑上了马与叶昰倾并排而行,反是忍冬和俞凡儿两人坐在马车上。俞凡儿自车窗中探出头来,称赞到。
“你若想学,什么时候教你便是!”景湉期冲着车上的俞凡儿笑道,就像现代人要学驾照一样,马匹作为古代社会速度最快的交通工具,最好还是学上一学。
叶昰倾觉着景湉期似乎有些自不量力,她才学了多久,就想着要教人了?
“陈家今日刚好会送些药材到军营之中,你拐了人家妻子在身边服侍,总得也让夫妻二人见见面才是。”叶昰倾出言提醒道,他才不愿承认,平日里景湉期与丫鬟们太过亲厚,谈起天来总把他扔一边的现实。
景湉期待丫鬟也好,待管家也好,就连待一匹马,似乎都比待自己要热络上心,每每待他好了,多半是有求于他,要么是从他这处得了黄白之物。
“少阁主操心了——学生晓得了——”景湉期不耐烦的答道,虽说凡儿嫁人了,可景湉期心里明镜儿似的,俞凡儿和她夫君感情实在不怎么样,比起先前的木香和甘草差远了。正是如此,景湉期才不会像先前与木香开玩笑那般打趣俞凡儿。
景湉期与叶昰倾这一行人,慢慢悠悠进了军营,才与九皇子寒暄几句,而后便是何笙那一队人从城中另一处驿馆拉了好几车药材,也跟着进了军营。
何笙跟在后面,早知道前面是世子一行人,却也不敢逾矩上前说话。
“女郎,他既来了,我也当一见,不知女郎可有什么要交待他做的,我好去传话。”不等景湉期开口,俞凡儿见何笙也来了,倒是先开口了。
“如此,你便带句话,让他听殿下的人安排,军营重地不可随意走动探听。”景湉期晓得,必定是要说上一句话让俞凡儿捎过去才名正言顺的,于是如此说道。
俞凡儿得了话,冲景湉期行了个礼,悄悄退下,往何笙带的车队那边去了。
“你这丫鬟还真是……就算嫁了人,也还是对你忠心耿耿。”九皇子见状,出言打趣到。方才景湉期说那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像是故意要他们听见似的。
“哪里……只是她新婚不久,夫君就要远行,正巧学生也往这边来,于是就将她一道带来了。”景湉期笑笑,现下还是拿何笙做个借口,最好搪塞。
九殿下嘴角抽了抽,景湉期还晓得带了丫鬟来不至她与夫君夫妻分离,而叶昰倾也晓得带了她来,免得一路上相思之苦,所以他当时为何要那么规规矩矩,将自己的王妃留在京城呢?
“罢了……今日我叫你来,可不是让你在军营观光的,要借你的光,让你帮我看些账目……”赵易摒弃了那点思念妻子的愁绪,与景湉期说起了正事。
不想却是被叶昰倾伸手一拦,将景湉期拉到了身后护着。
“殿下,微臣带她来不过是为了观光,况且军中机密,岂是她能染指的?”
“对对对对……使不得,使不得。”景湉期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表示自己才不想趟这趟浑水,她只算济世阁的账。
“少阁主,这军营学生也见过了……等这些药材卸完了,咱们就回吧!”景湉期谨慎得很,乖乖躲到叶昰倾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她最擅长的就是脚底抹油开溜,古往今来知道秘密的人总得不到好下场,军费这种东西,总是免不了盘剥,她才不愿掺和。
“不算就不算,搞得本殿下要将你如何似的。”赵易自然料到了叶昰倾会拒绝,只是这二人一唱一和,卿卿我我的样子,赵易这孤身在外的人看了,不免觉着扎眼。
“既是想参观军营,本殿下就带着你们四处走走。”赵易说着,还当着当起了导游,领着几人在军营之中各处看了看。
今日大股部队都外出排阵去了,除了守军,只有些伤病或是老弱的兵士留了下来,见了皇子殿下,却是自觉回避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有些壮士就算白了头发,却也不得归。”景湉期见远远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兵正在清洗炊具,想来他们年老力弱,不上阵杀敌,却是负责炊事了。
“如今跟着靖国公当兵还是好的,总是短不了吃穿的。”九皇子听见景湉期如此说,附和道。
叶昰倾听了这话,狐疑的看了赵易一眼。“既是如此,殿下还要算什么帐?”
当女婿的来查老丈人的账,真是怪异。
赵易哈哈一笑。“我只是好奇,想瞧瞧我这丈人是如何治军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姑且算上一算。”
这样的理由,傻子才会信。
赵易领着他们在军营中逛了一圈,济世阁来送药的人已是将各类药材卸了车,归置在几个医帐之中,从军营到北陵城还是要走上个把时辰,叶昰倾也不多耽搁,这就领着人预备往回赶。
“真是可惜,我原想着留你在军中多待几日的。”赵易骑着马,一直将几人送到军营门口。
留叶昰倾是不成问题,可景湉期毕竟是个女儿家,还有她带的两个丫鬟,总是不太方便的。
叶昰倾与景湉期才与赵易道别,一行人还未分开,就见有五辆板车,排成一溜往这边驶来,每辆板车上都拉了四五个人,皆用头巾包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但从身形上可看得出来,这车上的全是女子。
可出入军营的女子,除了她这样的,便只剩了一种人——军妓。
待板车进了,景湉期再细细一看,原来这些女子手脚都是栓了绳,被绑成了一串,防止她们逃跑。
景湉期骑着高头大马,又带了幕篱,就算是穿了男装,但凡眼尖的都看得出她是个女儿身,打头那一辆板车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恰好起了一阵风将纱帘吹了起来,坐在板车上的那女子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原先茫然无光,却是在看见景湉期的容貌之后忽得亮了,却又顷刻黯然下去。
景湉期觉着那女子大约是在想,二人身份缘何如此天差地别吧?同是女子,一个被众人簇拥,似是高高在上,一人今日却不知要屈辱的服侍几个男人。
“你们是瞎了眼吗?还不往后门去!”约莫是一个军营的小官,还算有眼力见,连忙冲了出去,恨铁不成钢的将那一队人赶跑了。
“怪不得殿下相邀少阁主今晚在营中留宿……”景湉期冷不丁道,还好此时三人挨在一处,随从们都在旁围着,这话也就只有赵易和叶昰倾听得见。
“这……我却是不知的……”赵易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此事他确实不知情,若不然也不会挑这时候送人出来。
景湉期被幕篱挡了脸,看不见表情,只是听了声音,就知她必是心中不快的,赵易只听她又道。
“这些女子身上许是有病,还望殿下珍重。”说罢,景湉期便一夹马肚,往前而去。
“什么珍重不珍重?!她这是什么意思,你就不管管吗?”赵易气急败坏指着离去的景湉期,冲叶昰倾告状。
别说,这小丫头非但是和韩月瑛长得相似,就来说起阴阳怪气话来,亦是一脉相承的!
“殿下珍重。”
叶昰倾看了他一眼,一扬马鞭,也追了过去。
“珍重个鬼!本殿下是那样的人!?”
赵易回到大帐中,当即就摔了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