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酒品
景湉期不知为何俞凡儿如此紧张,为了避免她坐卧不宁,所以便让她一道儿跟着自己去服侍了。
不想这次在偏厅却遇到了一个熟人甘草。
她与叶昰倾只有两个人,菜却做了六个,实在是有些浪费。
本着食不言的原则,叶昰倾并没有说多少话,反是甘草一直在旁边给景湉期介绍他此番搜罗到的各式果酒。
“这是葡萄制的果酒,这是杨梅制的果酒,这是樱桃制的果酒……这是黄桃制的果酒……”
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承恩王府虽然没有夜光杯,但是有许多的琉璃杯。
景湉期先尝了尝葡萄酒,可惜却与现代社会的味道不同,倒是不见多少酒味,喝着反而像是葡萄饮料似的,想必是放了不少的冰糖,还有其他的杨梅酒、樱桃酒皆是如此,景湉期各自尝了一盏,还想把这些酒都混一处试试,可惜在叶昰倾不耐烦的眼神中默默放弃了。
“差不多了,莫要喝醉了……”叶昰倾制止她道。
景湉期表示不屑,“又不是什么烈酒,跟喝糖水似的,我还要一盏这个……少阁主你可要再来一盏?”
景湉期说着自己斟了一盏杨梅酒一饮而尽,这几种喝下来,还是杨梅酒最合她的口味,叶昰倾自知这酒十分浅淡,又见她神色如常,倒也没再苛责,两人相安无事用完了饭,景湉期便向他请辞,带着俞凡儿到后花园散步、消食、醒酒。
“我说凡儿……如今可放心了,方才瞧着你紧张兮兮的,何必自己吓自己,少阁主又不会吃人……”景湉期斜斜歪在那亭子栏杆上,一池秋水,映着廊上的挂着的灯笼,被晚的风吹的波光粼粼。
此情此景,景湉期不由得发了几分诗性,用懒懒散散的调子,随口吟咏到。
“夜深见鱼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有些头晕……看来这酒还是有些后劲的……”景湉期揉了揉太阳穴。
“错了,是月黑见渔灯……”
不知什么时候叶昰倾也独自一人晃荡到了此处,还听见了景湉期念诗,见她出了错,便纠正道。
俞凡儿见少阁主来了,安静的退到亭子之外。
“晓得了,强迫症。”
景湉期杵着脑袋,抬眼看了看他,就算夜间光线不好,糊作一团,还是觉得这人好看。
这一二年叶昰倾好歹长大了点,前几年的稍显幼态,总有些漂亮过头,今年却渐渐有些男子气,显得少年英姿,越长越是景湉期喜欢的那个款式,就是有的时候仙气太多了,感觉随时会飞升似的,也不知女娲造他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你可是喝醉了?”叶昰倾见她从先前的揉揉太阳穴,换成了不停的敲脑袋。
“还好,就是有些头晕……对了少阁主,您先时心情似是不佳,可是昨日我家中来人太多,扰了您清净?”
景湉期问到,她面不改色,口齿清晰,倒也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你多虑了。”
“有一事学生一直不明,学生觉着您有些厌恶阿谨……”景湉期顺手揪下来栏杆边的枫叶,扔到了亭下的池子里。
“你不厌他,先前不是说不想嫁给此人?”叶昰倾见那枝枫叶竟是被景湉期揪得叶子寥寥无几,皱了皱眉头,近前几步将它折到了另一边去。
“不就揪几片叶子吗?小气!”
景湉期一直搞不懂叶昰倾的逻辑,又见叶昰倾不让自己揪树叶,不服气的撅了撅嘴,继续说到。
“学生嫁不嫁给他与厌恶他,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不嫁给他,今后就不与能与他说一句话,学生也不会嫁与少阁主,今后是不是就不要与少阁主说话了?难不成女子只能同自己的夫君说话,旁的男子一概不能言?”
叶昰倾回过身,看着依着栏杆懒懒坐在那里的景湉期,面色一如既往的冷峻。
“莫要强词夺理,你晓得我是什么意思,他先前还在圣上跟前有意提过你,你还处处维护他。”
景湉期就想不通了,这一位怎么就揪着顾修谨自己说事,连胡夫子娘亲都不提这茬儿了,他还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学生哪里强词夺理,我也对他说了极重的话,他也道歉了,难不成因为这事学生就得十分厌恶他?那学生平日里要与少阁主死不相往来多少次……”
“学生倒也不是维护他,不过是帮理不帮亲,您是济世阁的少阁主,是学生的顶头上司不假,可阿谨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也不必如此针对他啊?”
当真是酒壮怂人胆,果然就算是低度的果酒也不能多喝的,她今日大约就是喝多了点,才会叶昰倾叽叽歪歪的说上这么多。
“莫要将我牵扯进去……”
叶昰倾忘了,耍嘴皮子的功夫,景湉期向来比他厉害。
“为何不能牵扯?少阁主先时对学生做的事不也是很过分吗?”景湉期就不懂了,这一位还喜怒无常,教导自己的时候还采用过恐吓加体罚,一个不顺心就让她回去爹娘住。
“……你才过分……”叶昰倾忽得有些心虚,他想到了自己先前做的梦,不过转念一想,这丫头也不揽镜自照一下,一个还未及笄就看小人书看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女子,还好意思说他过分。
景湉期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仍旧觉得有些晕,廊上挂的灯笼似乎都在晃。
“学生头晕……先告退了……”景湉期摆了摆手,起身欲走,表示自己今天不想吵架。
“景湉期,你给我站住!”叶昰倾觉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好性子,她在他跟前向来是如此任性,说走就走的。
“不站住……学生告辞……”
景湉期话才说完,忽然脑袋发晕腿发软,软软的就倒了下去,好在叶昰倾当即伸手接了她一下,顺势把她放倒在亭子中间的石板路上平躺着。
“……缘何先前还能这么与我吵上一番?”叶昰倾蹲身下去,狠狠捏了捏景湉期的脸颊,见她居然真的睡死过去了,分明前一刻还条理清晰的与自己拌嘴,竟然说倒就倒了。
“少阁主,女郎这样睡在此处,会着凉的,奴婢去叫人。”俞凡儿也顾不得会不会僭越,见景湉期倒了,慌得连忙跑了过去。
“……罢了……”叶昰倾原本想着让俞凡儿去叫人,可是这池边月黑风高,又有凉风阵阵,九月里的石板很凉,于是便善心大发的弯了腰,一把将景湉期抱了起来。
景湉期一直都偏瘦,现下也只高到叶昰倾肩膀,抱起来自是小小一团,甚至还有些膈人,不过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倒是比平常可爱多了。
“怎的酒气这么重?”叶昰倾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一般的果酒怎么会有如此重的酒气,莫不是今日宴席上斟错了酒。
事实证明景湉期果然喝醉了,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天光大亮,仍旧有些发晕。
“昨夜居然是少阁主抱我回来的?从园子里到此处,他一口气走回来的?!”景湉期听说昨夜是叶昰倾把她抱回来的,还走了那么远,十分惊讶。
“……正是……”俞凡儿又开始忧心忡忡,自己所料没错,昨夜果然出事了。
“那可太厉害了,少阁主虽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不想体力竟是这样好的,我虽然不胖,可也有些分量啊?”
不想景湉期的关注点却根本不在少阁主将她抱回来这事上,反而是觉着叶昰倾平时看起来清瘦,却可以抱着她走这么远,她怎么说也有七八十斤,他体能还真不赖啊!
“昨夜那酒是怎么回事,怎的那么醉人?”景湉期又问,昨夜那酒她没喝出酒味,怎么就醉了呢?难不成这一具身体竟是滴酒不能沾的。
“是甘草弄错了,那一罐杨梅酒还是烈的,只是尝不出来罢了。”紫苏端了水过来给景湉期洗脸,向她解释到。
“怪不得……”景湉就说自己的酒量还不至于那么一点。
“女郎可有不适,喝碗醒酒汤吧?”忍冬又端来了醒酒汤,景湉期漱了口,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想起来今日的正事。
“快些给我装扮起来,免得一会儿迟了。”
景湉期收拾妥当,穿上便宜的骑装,披了个杏白的薄斗篷,开开心心等着出门。
“阁主又出门了么?”上车之前,景湉期问叶昰倾道,照理说也该去请安的。
“昨夜祖父归来晚,特地交代今晨不必请安。”叶昰倾今日却是一身白衣,翻身上了马。
果然家中有人洗衣裳不怕衣服脏,她随后也坐在马车,跟在叶昰倾的马后,往毓明湖方向去。
承恩王府中叶岐早已起来了,如今正侍弄着一株绿菊。
“出门了?”
“是。”
叶管家恭敬立在一旁,十分忐忑,后背都汗湿了,昨夜少阁主女郎在亭中斗嘴,却是被阁主都听得差不多了,不想他却什么都不曾问,见少阁主将人抱走之后,便回房歇着了。
原本到叶岐院子的路不是这一条的,倒是叶管家见阁主坐了许久马车,担心他腿麻,建议叶岐多走动走动这才绕了路往园子那边走,才撞上了此事。
“不曾生气,几时那么好性子了?”叶岐将绿菊摆在了一旁的花台上,又开始打理另一株有些枯败的兰草。
“这……少阁主女郎向来讲理,一般是没有隔夜仇的,吵过了便好了。”叶管家战战兢兢答道,他不知阁主是在说哪一个好性子,其实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好性子。
叶岐想想昨夜所见,孙儿不在自己跟前,倒是更有真性情。
“他竟然还会跟人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