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没有力气的林茹哪怕有着王素梅的支撑，实际走着也极不轻松，不过短短的一路，呼吸急促，脸色越发白了，额上更有着大滴的汗珠滴落，不过当她借着王素梅的力道站在三人面前，第一次清晰的看清她记忆中那丑陋嘴脸的三人，林茹心头有着些许愉悦。
上次见到林大东的时候，四十不到的林大东头发打着发蜡梳着齐整，一身笔挺的西装，保养不错的身材在西装映衬下到也是身段结实，而蒋春梅头发花白，穿着一件貂绒大衣，瘦俏的脸画着妆容，除了那恶毒的嘴脸，到也有几分贵妇姿态，更别提最会伪善的林水根，戴着一幅银边眼镜，一身定制的大衣，端的是慈眉善目。
而此刻，林东东穿着一件发旧的的确良衬衫，袖子胡乱的卷起，裤角高一只低一只，头发乱糟糟的，皮肤黝黑，蒋春梅头发半白，皱纹显现，一身别人那里淘来的二手衣，宽宽大大的，林水根最高，衣服上还能见到泥泞，一幅刚从地里干过农活被拉过来的模样。
除了年轻些，现在的三人看上去比着上次实在糟糕了许多，就连那眼里，实则也没有什么底气的。
今天所有的事情，终究是三人做过了。
“哟，这赔钱货眼里都没长辈，见了面连人都不叫，王素梅你可教的真好。”
被林大东安抚着，正昂首挺胸准备享受着林茹的低眉顺眼，小心翼翼赔罪的蒋春梅，却见林茹虽然苍白着脸，身子骨也瘦瘦弱弱的，但那没有丝毫掩饰的打量完她们后，那双显得格外大的眼眸里竟是没有丝毫惧意。
敢打量她，还一点样子也没有。
真是几天不揍都翻天了！
如非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在，蒋春梅简直想狠狠的伸手掐林茹，让她知道对着奶奶该有的态度。
不过伴随着蒋春梅那尖细而刻薄的话语，看不起丫头，对老婆也不好，却是十足的孝子的林大东一边慌乱的给蒋春梅拍着胸脯顺气，口中迭声的喃喃：
“妈，照顾好身子。”
“妈，别为了别人气坏了身子。”
眼见蒋春梅好了点，转过头来，双眉倒竖，眼睛瞪圆，伸手就是一巴掌朝着林茹挥了过来：“你这丫头，胆子肥了，怎么跟奶奶说话，生个病真当自己是公主了啊。”
林大东平日虽然不喜欢林茹这个丫头片子，但也不怎么会揍她，但只有一条，但凡林茹做为稍许对爷爷奶奶有点不敬的意思，林大东定然会勃然大怒，轻则怒骂，重则打人。
此刻林大东很显然觉得林茹让蒋春梅伤了心，这巴掌就是想也不想的甩了过来。
那手一看就是干惯农活的手，粗大而厚实，那手上也没有丝毫留力，这样甩来，林茹还能听见隐隐的风声。
“茹茹！”
耳边听见王素梅担忧的尖叫，甚至于林茹能感觉到王素梅正朝她扑来，想要替她挡了这巴掌。
林茹眼眸微微垂下，身子微微颤抖，但那无力的身子竟是硬生生的挡住了王素梅的动作。
“啪！”
比着之前还要响亮的巴掌声中，林茹只感觉脸上生生的疼，那种疼简直让她虚弱的身子连心也开始揪了起来。
林茹缓了几秒，终于能忍住那疼后，她缓缓的抬起头，笔直的站着，瘦俏的脸上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平静到极点的望着三人。
“林大军你做什么，茹茹才刚刚退烧，你这样打下来，她的半条命就没了！”
带着哭腔以及心碎的女声尖利的响了起来，王素梅那并不算强壮的身子还在颤抖，阳光中，王素梅的表情带着点近乎疯模状态。
“老子管孩子天经地意。”
“赔钱货就是该揍！”
林大东与着蒋春梅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原本由于生病而显得格外脆弱的林茹顶着那巴掌印，站在那里，脆弱的，带着点触目惊心之意。
最老实厚道的林水根原本看着两人闹，此刻那目光不由的望向林茹开始发愣，下一秒，那平静到极点的林茹像是用尽全力一样开始嚎了起来。
没有错，就是嚎。
“爸爸，好疼。”
“真的好疼。”
“茹茹做错了什么，我发烧你不给我治病，好不容易烧退了，你又打我。”
“奶奶，我乖，别打茹茹和妈妈好不好”
“对，我是赔钱货，所以不要再让爸爸打了好不好”
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女音，脆脆弱弱的，但每一句都条理分明。
z镇并不大，由于经济不繁荣，房屋与房屋间隔的原就不多，虽然蒋春梅平日对着王素梅等人也不好，但在林茹那仿若泣血般的嚎着，在这样一个还算清晨的早上，那些原本不想管闲事的人，终究还是慢慢的走了出来。
八零年代，还不存在什么假摔，骗善心之类的存在，人们原就心善，哪怕大部分对女孩算不上好，但也没有哪家做的像林家这么过份，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在此刻听着林茹的哀嚎，那眼也闭不上了。
“哎哟，这一大早的闹什么”
“天啊，这巴掌打的可真够狠，这是要人命啊。”
“哎呀，我就说林家那婆子不好，结果真是刻薄。”
“听说是因为这丫头高烧，那婆子直接窜使着两口子离婚呢。”
“离了也就离了，结果还支使着那没点主见的儿子来闹。”
“啧啧，这丫头到底是遭了什么罪哦？〃
那话语并未刻意放低，再加上那有意无意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在蒋春梅几人身上望出几个洞来。
邻里邻家一点小道消息都能传个遍，蒋春梅更是要面子的人，此刻被这么多人指着，脸一时红一时白，林大东那放在身旁手更是悄悄的握紧。
林茹并没有再嚎了，只是在低低的哭，身边的王素梅抱着林茹，心疼的哭声比林茹响多了。
当那些言语议论的更历害些，林茹像是终于忍住伤心，通红着眼，颤抖着身子，慢慢的抬起头来：
“爸爸，妈妈一直什么都听你的，连你跟她离婚也听你的。
可是你已经不要妈妈了，你现在不能赶我们走啊。
我生病了，都是妈妈在照顾我，妈妈没拿你们一分钱。
不让我们住这里，我们怎么活下去”
林茹通红着眼眸，眼泪却倔强的盛在眼眶，瘦小到极点的身子被王素梅抱在怀里，苍白的脸庞上那巴掌印开始肿了起来。
那样的场景，那样的画面，简直是令人见之心酸。
“你个赔钱货，啊，长辈你都开口，你在说什么，教训的还不够历害是不是”
蒋春梅原就要面子，此刻看着林茹竟像是无形中把她指责了一遍，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气急的伸出手，那手竟是看着又要甩巴掌。
“春梅，够了，这是我们家的丫头。”
但这一次，一直不说话的林水根拉了拉蒋春梅，竟是难得强硬的止住了蒋春梅的动作。
“茹茹啊，你没事就好了，你也知道你爸那臭脾气，这段时间，你发烧，他其实心里也急的要死。
这房子原本是让你们先搬出来，修整一下再给你们住，现在看来是爷爷没考虑周全。
你身子没好，搬来搬去，反倒是瞎折腾了。
茹茹，素梅，你们就先住着啊，等你们觉得方便，再搬出去就好了。
我还指望着茹茹长大了来孝敬我们呢~”
脚上有着泥泞的林水根，慈眉善目的笑着，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慈爱之情。
在耳边依称听到众人议论“家里的林水根最理的清”“疼爱孙女”的话语，林茹嘴角嘲讽的勾了勾，下一秒抬头起，却又是怯怯的笑了起来：
“谢谢爷爷，茹茹以后一定会孝敬你们的。”
好好的孝~敬~
“好好好，茹茹，外面风大，你跟妈妈先回去发，好好养养身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