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尘潇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秋悯怀语气一温和下来,他就会不自觉的听从他。
脱掉上衣的同时,秋悯怀将那盏灯往身边挪了挪,待季尘潇将上衣褪去,露出手臂,目光停在他伤口之上,道:“若是没有被我发现,你还要强忍着回去睡了不成?”
“这点小伤,”季尘潇看着眼前微微颔首的秋悯怀,笑道,“你若不扯开它,它就好了。”
但伤口明显已经有些许红肿溃烂,愈发严重,完全不像是要愈合了的样子。
秋悯怀一边听着,一边伸手又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小药瓶出来,一手拿纱布,一手拿药瓶,用牙轻轻咬着瓶塞拔掉,将那药瓶中的东西往纱布上倒了些许,纱布被倒出的褐色液体浸湿,随即拉起季尘潇的手臂便要擦拭。
“你伤口需要清理,这是药酒,”说着,秋悯怀拿着纱布的手在即将碰触道季尘潇伤口之前顿了顿,“可能会疼,忍着点。”
说罢,便小心翼翼地开始为季尘潇擦拭伤口。
酒精一触碰到创口,便是钻心的疼,季尘潇忍不住缩了一下手,秋悯怀便停了手中动作,抬眼看他:“疼?”
“废话,”季尘潇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没事,你继续。”
秋悯怀看他精神倒是蛮好,便继续。整个过程中,秋悯怀始终站着,躬着身子擦得仔仔细细。伤口擦拭好后,又换了一个药瓶,为他敷止血粉。
虽然疼,但这种程度对与季尘潇来说还忍得住。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为他擦拭敷药的秋悯怀,竟有些享受,心道这秋悯怀整日凶巴巴,对他呼来喝去的,此刻也让他伺候自己一回。
于是嘴角一勾,笑眯眯地看着秋悯怀道:“你好像很喜欢给别人上药啊?”
正在给他缠纱布的秋悯怀闻言,翻起双目来瞪了他一眼,随即使劲系了一下。
“嘶……”季尘潇痛得倒吸凉气一口,却还是觉得逗他好玩,于是转过身来将另一边衣袖也褪去,将左边的伤口露出,“劳驾,这边也帮我包一下。”
秋悯怀见他左臂上居然还有个伤口,眉头拧了起来:“这也是慕瓷鸢所伤?”说着,他接过季尘潇左臂,又开始往纱布上倒药酒。
“不然呢?”季尘潇看了看已经包扎好的右臂,“你那好兄弟捅起人来可毫不手软,左右开弓,双管齐下,瞬间我就醒过来了。”
躬身认真替他处理伤口的秋悯怀抬眼看了滔滔不绝的季尘潇一眼,目光又撤了回去:“你不是在他刺你之前就已经醒过来了么?”
闻言,季尘潇愕然,歪着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果真是在我肚子里放了蛊虫?”
秋悯怀淡然道:“听到的。”
季尘潇回忆了一下自己当时与慕瓷鸢的对话,只叹秋悯怀耳力惊人,居然在这么远都能听到。
左臂擦拭完毕,开始上药。
季尘潇对眼前之人好奇心更重了,凑近了道:“那你还知道些什么,说来我听听。”
闻言,秋悯怀停了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他:“妖生凡体,本领尽丧,施术则反噬其身。你若再胡乱用妖术,反噬自身,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说话间,他又开始包扎起来。
“怎么,你很担心我的安危啊?”季尘潇虽然知道秋悯怀是怕他死了,自己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秋悯怀表情淡然地将手中纱布系好,直起身子来:“你死了对我没好处。”
答案完全在意料之中,季尘潇看了一眼包好的左臂,将上衣穿好,站起身来便无比自然的伸手去解秋悯怀的裤子。
秋悯怀赶紧错身一闪,瞪着他道:“刚包好的伤口你还想再撕裂一次?”
季尘潇眉一挑:“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帮我处理好伤口,我当然也要帮你处理好你的伤了。白受恩惠的事我可不做。”说着便上前一步,又要去解秋悯怀的裤子。
秋悯怀再次闪避,脸上多了些血色:“不必,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季尘潇解裤子未遂,眉挑得更高了:“你怕什么?都是男人,忸忸怩怩的做什么,跟个姑娘似的。”
“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管。”秋悯怀一张脸憋的更红了些,往榻边退了两步。
这秋悯怀好生奇怪,逞这能做什么?不能放任他的伤势不管。季尘潇心中这样想着,二话不说便趁他不备上前去捉他。
秋悯怀见他过来,忙往后退,却忘了自己身后就是卧榻,没有地方可退,脚跟踢中榻边,倏然失去平衡向后一倒,倒在榻上。
屁股一落地,便是一阵剧痛袭身,秋悯怀猛然皱眉,额头冒出一层汗来。
季尘潇见状,抓紧机会直接翻上榻去,两腿岔开跪在秋悯怀胯部两侧,躬身双手朝他肩胛两旁一杵,得意地看着他勾起一边嘴角:“看你往哪跑。”一边说着一边喘息着。
被季尘潇控制在身下的秋悯怀此刻双目瞪得老大,看着季尘潇悬在自己面前的那张精致的脸,喉结动了一下。
不等秋悯怀做出下一步反应,季尘潇便又要去解秋悯怀的裤子:“你说你逞什么强?老老实实翻过来,我给你上药。”
“季尘潇!!!”秋悯怀呵斥道,伸手便去捉季尘潇乱来的双手。
季尘潇被他这么一吼,惊得一激灵,抬头看他:“吼什么?”
秋悯怀趁机一把抓住他的腰,忍痛迅速站起,将季尘潇整个人往肩上一抗,便往外走。
被抗在肩上的季尘潇措手不及,待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扔出了门外。
落地时,他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秋悯怀将房门一关,灯一熄,便没了动静。
“秋悯怀!”季尘潇只气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你死了活该!”说罢咬牙切齿的往南厢走去,一脚踹开屋门,入得卧房后又重重将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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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的两天,秋悯怀都在屋里闭门不出,每日送餐食来的小童子将餐食送进去,过一个时辰又来取回餐具,如此往复。
季尘潇也问过送餐时的童子,秋悯怀闭门不出是不是死在里面了,小童子只是恭敬的道,秋师尊只是在养伤,一切安好。
玄一阁的妖人风波,似乎也因为一直抓不到人而被暂且搁置了。
如此一来,他便也懒得操心,安安逸逸的在这院子里好好休息了两日,吃饱喝足,被反噬的内伤也见好。
直到第三日,一大早院门便被人敲得“哐哐”作响。
季尘潇闻声翻身下榻,出门抬头一看,天色刚蒙蒙亮,还不到用早饭的时间。
挠了挠脑袋,懒懒的挪到了门口,刚将门闩一抬,门便被“砰”的一声推开,季尘潇来不及闪躲,被门板撞上额头,瞬间肿起了个包来。
“姓秋的!”之见推门而入的是秦隽素,她站在院子里大喊一声,发现没人,这才回头看了看身后,“嗯?你怎么了?你师尊呢?叫他出来。”
“我说大小姐,”季尘潇揉着脑袋走到她面前,“你下次能不能等别人把门打开你再慢慢进来啊。”
秦隽素眉一挑:“我撞到你了么?”稍稍歪头看了看他的额头,“没事的一会儿就不疼了,你师尊呢,叫他出来。秋悯怀,秋悯怀——!”说着便自顾自边往里走,边四下张望着。
季尘潇追上去道:“你找他做什么?哦……小夫妻嘛,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秦隽素猛然回头,凶神恶煞地看着季尘潇道:“你若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这张嘴!”
凶是凶了点,但也蛮可爱。
“是是是……”季尘潇勾着嘴角,将双手往脑后一枕,“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隽素白了他一眼,便转身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便见秋悯怀的房门开了。
不同于平日的素白衣袍,秋悯怀今日着了一身锦缎白袍,不变的是衣袍下摆的渐染蓝色衬着精美的绣制云纹。
他面色已恢复如初,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痕迹。
出了卧房,转身将门合上,脑后那根束发的墨色细绳被一个雕刻精美的镂空玉饰替代,啼仙被擦得锃亮,挂在腰间。
他穿的这么正式干嘛?季尘潇心道。
见了秦隽素,只瞥了一眼,便与她擦身而过,淡然道:“走罢。”
“你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秦隽素白了他一眼,转身跟上,“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来,害的我被遣来催你。”
“时辰还不晚,”秋悯怀走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季尘潇,“愣在那里做什么?跟上。”
季尘潇不明所以,但在人前,也不好跟秋悯怀对着干,便老老实实跟上:“秋……师尊,这是要去哪呀?”
三人出了院子,秋悯怀将院门一锁,负手前行道:“今日是你入钰珏的日子,忘了?”
他这一提醒,季尘潇便想起来了,那日在中正堂偷听到的,说三日后要带他去行什么入门式,于是“哦”了一声。
秦隽素像是跟秋悯怀过节颇深,不愿与他并肩走,便故意走得慢了些,与季尘潇并排跟在秋悯怀身后。
季尘潇看着秋悯怀风度翩翩的背影,稍稍偏头问秦隽素道:“他是不是从小就体质异常的好啊?怎么挨了四十杖,屁股都打开花了,才隔两日就自动痊愈了?”
秦隽素闻言,看了秋悯怀的屁股一眼,嗤道:“跟体质有什么关系,他那是从小被打惯了,不挨还痒痒。”
这话倒是让季尘潇心头一怔,原来他经常被这么打啊?难怪都不需要我帮忙处理伤口,看来是自己处理惯了,怪可怜的。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秦隽素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今日若是入了钰珏派成为正式弟子了,以后挨打也少不了你的。”
挨打吓不到季尘潇,他倒是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若是今日入了钰珏派?难不成还有入不得的可能?”
三人渐渐行至人多的地方,路过的弟子向秋悯怀和秦隽素行礼:
“上清尊,秦大小姐。”
秋悯怀微微点头,秦隽素却懒得理他们,接着道:“当然有可能,各门派入门前都是要接受试练的,若是通不过门派设立的考验关卡,想入派修仙?想都别想。”
闻言,季尘潇嘴角一抽。他原本以为“入门式”的“式”字,是仪式的式,谁曾想居然是试炼的试。
“那……我是要只身一人去闯入门试,不能带上他?”说着,季尘潇指了指走在前面的秋悯怀。
“这不废话么?”秦隽素白了他一眼,“带帮手那是作弊,直接逐出。”
这下棘手了,没有秋悯怀,难道要徒手搏斗么?
这时,一群女弟子成群结队的碰巧经过三人身旁。耳边一阵叽叽喳喳。
“快看快看,是上清尊。”
“啊,上清尊今日穿的如此正式,是要去做什么?”
“谁知道呢,不重要。”
“是啊,上清尊穿什么都那么俊朗逼人。”
“……”
秋悯怀闻言,扭头看了她们一眼,一群人直接炸开了锅:
“他看我们了,他看我们了。”于是赶忙收敛了花痴的笑容,驻足躬身行礼,“上清尊。”
“嗯。”秋悯怀头也不回,只应了一声。
“呵……庸俗。”秦隽素唾弃道。
那群女弟子这才意识到秦隽素也在,吓得赶紧颔首:“秦大小姐。”
秦隽素仍旧不理会。
季尘潇觉得有趣,便朝秦隽素笑道:“也不算庸俗,秋……师尊生的异常好看也是事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季尘潇一说话,那群女弟子又将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见人家看他,他便招手一笑。这一笑,姑娘们便是面红耳赤、含羞带臊的赶紧掩面匆匆走了。
秦隽素扭头看了季尘潇一眼,又嗤一声:“你倒是深得你师尊的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