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忘言冷声道:“人证是有,但物证呢?手书、信笺?可有能证明张锦瑟和北魏人通信的物件?”
玉倾扬忙说:“她私下去见隐藏在顺京的北魏人,和他们当面对接的,她都招认画押了!”
“可是据本王所知,张锦瑟在嫁入太子府后,就没有再迈出过太子府的大门,又如何当面对接北魏人?”玉忘言脸上的寒色,一寸寸加深,“按照当初的审理结果,她被处死的几日前还在和北魏人密切联系。”
玉倾扬语结,瞪着玉忘言说不上话。
赵家主急中生智道:“瑾王说的这些应该是大理寺审案的卷宗吧,大理寺的案卷对宗亲是涉密的,瑾王又是怎么看到的?”
玉忘言一记厉色扫来,又对天英帝磕下一头,“臣侄越俎代庖,愿受皇伯父责罚,只因张锦瑟含冤而死,臣侄不愿她在九泉之下仍不能瞑目。”
“她怎么就含冤了?罪是她自己认的,押也是她自己画的!”玉倾扬急得直冒冷汗。
玉忘言眼中的厉色又加深了三分,“严刑逼供,她一个弱女子,要是不认罪,在天牢里又能熬多少时日?”
“王爷……”萧瑟瑟握住玉忘言的手,温暖的小手,在安抚他的情绪。
他微微垂头,眼底的怒色在睫毛影子的掩盖下,很快的褪去。玉忘言望着萧瑟瑟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爱怜和心疼一点一滴的涌上心头,他轻点头,告诉萧瑟瑟自己没事。
应长安这会儿不插嘴就觉得闷得慌,冷笑着就说道:“听你们的意思,从前那个叫张锦瑟的是被北魏国的细作给供出来了?那细作不可信!知不知道江湖上有种人就是用命换钱的?只要花重金,他们就敢把自己的命赔上,这种人经常被买了去诬陷人,教人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天英帝听言,便想到了之前祭祀团无端死亡的事,事情交给玉倾玄去办,玉倾玄正是花钱买了替罪羊把责任全担下来,这才给了北魏一个交代。
有这个例子在,天英帝对张锦瑟之事的怀疑,被放大了好多倍。他死死的盯着玉倾扬,再看向赵家主,怒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皇,不关儿臣的事啊!”
“陛下明鉴!太子殿下和锦侧妃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为了她花这么大功夫,这完全没有必要!”
“谁说没必要?”萧瑟瑟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一手捂着小腹,冷如霜雪的目光,覆在玉倾扬和张锦岚的身上,“锦瑟姐姐在世的时候,和臣妾亲厚。即便那时候的臣妾是傻子,但记忆是存在的,臣妾还记得锦瑟姐姐说过,她的生母何氏传给她一块玉佩,那玉佩出自湘国武陵何氏,在场的各位也许有人知道,那玉佩里藏着一张藏宝图的玄机,那笔财富的数量足以唤起许多人的贪念。”
这事她怎么会知道?人群中的张潜,苍老含泪的眼睛忽然睁大,诧异的望着萧瑟瑟。
玉佩里有藏宝图的事,锦瑟根本就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告诉瑾王妃?
那藏宝图三字,让赵家主和玉倾扬的脸色一波三折,种种的不自然已经清楚的说明他们心里有鬼。
张锦岚顶着青白的脸谱,强笑道:“父皇明鉴,瑾王所说的这些事情没有证据……”
“有证据!”人群中,传出少年的声音。
“我张逸凡就是人证!”
看见那张愤怒而冰冷的脸谱,张锦岚和张潜的脸色都更白了。
“我的儿,不要胡说……”
“爹,你还护着张锦岚干什么!她害锦瑟姐姐的时候可没想过你!”张逸凡道。
张潜听言一个哆嗦,“锦岚,你……”
“其实爹你心里清楚。”张逸凡冷道:“你做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做弟弟的却不肯。”张逸凡深深看了眼萧瑟瑟,怒声道:“我听见过张锦岚和太子说话,是他们收买死士陷害了锦瑟姐姐,就为了锦瑟姐姐那块玉佩里的藏宝图!他们还要杀我灭口,第一次被瑾王妃撞见救了我一命,在场的各位有的亲身经历过,便知道我张逸凡是不是在说谎!之后来杀我的刺客就没断过,是瑾王派人护我周全,还活捉了两个刺客,陛下,只要您应许,我现在就能去把活口提出来!”
“……提出来!”天英帝在眉头狠狠皱了几下后,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三个字。
“是!”张逸凡拱手罢,早就埋伏在暗处的几个侍卫,押着活口现形。
两个活口的双臂被卸掉了,无力的垂在身侧,见了天英帝吓得跪在地上求饶,也不敢看玉倾扬和赵家的人,一五一十的招了。
“哼,听见了吧?”张逸凡冷声道:“他们亲口说的这些话,我可不曾私设刑堂,哼!多少次暗地里冒出人要杀我,太子和张锦岚够狠的心!”
张潜无力的闭上眼,任着一片黑暗的眩晕将他蚕食。儿子虎狼之性,看事情非黑即白,为了给锦瑟讨公道而恨不能把锦岚碎尸万段,他这做爹的又能怎么办?
怪他,都怪他,是他屈从于太子的强权,没能保护住锦瑟,令锦瑟被太子和锦岚害死。
张潜颤抖着,身子歪歪斜斜的倒下,被离得近的常孝赶忙扶住。
“张太仆,注意情绪。”
透过这条条人影,萧瑟瑟的目光跟随在张潜的身上,心紧紧的揪起,一阵紧过一阵,一阵痛过一阵。
捏紧了袖口,手间的力量宛如在提醒自己要坚定住决心,萧瑟瑟在嗓音里凝聚了一抹清冽,“皇伯伯明鉴,一切就和张小公子说的一致,保护他的侍卫是王爷派去的。”
天英帝怒不可遏,玉倾扬吓得发抖。
“逆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父皇,儿臣……”
“还有你们!”天英帝怒视在场的赵家人,“你们没少给他出谋划策吧!”
“陛下恕罪……”颤抖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地跪下的人。
天英帝愤怒的喘息,喉咙里爬上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接着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的一抽搐,天英帝重重的咳出声来,一口血溅落在衣襟上。
“陛下!”
“注意龙体啊!”
群臣惊呼,适才没跪下的这会儿也跪下了。
睨着玉倾扬,天英帝怒吼:“逆子,你……咳咳!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父皇,儿臣……”玉倾扬的嗓音已经融合了哭腔。
可任谁都没想到,他竟忽然从地上弹起来,朝着天英帝冲上去。群臣惊讶,还来不及起身,就见玉倾扬抽出一把刀子架在了天英帝的脖子上,竟是将自己的父亲挟持了。
“逆子,你!”天英帝震惊,又是一口血吐出。
“太子殿下!”张锦岚的表情已经扭曲得惨烈了。玉倾扬这个蠢货,这么冲动,他知不知道他在把整个太子府往死路上推?
张锦岚忙道:“太子殿下,快放开父皇啊!有话好商量!”
“你闭嘴啊,连你都不帮我!”玉倾扬的身子因气愤而发抖,手中的刀也刺破了天英帝的皮肤。
“逆子——”
“快下旨把皇位传给我!”玉倾扬疯狂的喊道:“本宫是嫡出、是太子!那些嫔妃生的凭什么跟本宫争?都怪你偏心!”
“你——”
“快下旨,不然我……我杀了你!”
“三哥,把刀放下!”玉倾云森冷的声音传来,“弑父夺位是无上大罪,会赔上你一门多少人的性命,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用不着你教训本宫!”玉倾扬疯狂道:“本宫是太子,是储君,只要这老不死的下旨把皇位传给本宫,本宫就是大尧的一国之君,还不是本宫说了算!”
五殿下气得指着玉倾扬,“你这疯子,连亲爹都要杀!救驾!救我父皇!”
“谁敢过来!”玉倾扬威胁的吼声,让正在接近两人的群臣和侍卫们停了下来,不敢再向前,生怕伤到天英帝。
赵家主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定然是没退路了,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心一横,赵家主起身说道:“陛下,您在位这么多年,夙兴夜寐,身体吃不消了吧。不如就此下旨把皇位传给太子殿下,这样您也好休养身体,让太子殿下承担您的劳累和忧虑,为您尽孝道。”
这“孝道”两字听来简直讽刺之极,刺激得天英帝不断的咳血,群臣们心急火燎。
萧恪怒道:“赵大人今日算是原形毕露了,我萧某人忠于陛下,你们要是敢动手就先踏过萧某人的尸体!”萧恪说着,竟是朝着玉倾扬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玉倾扬的眼底暴露出凶残的红光。
“请太子殿下先杀了我萧某人!”萧恪满脸决绝。
眼瞅着萧恪又近了一步,萧书彤眼神一沉,又状似凄厉的喊道:“爹!”
玉倾玄忙道:“父皇,岳丈大人,我来救你们!”拔出了剑。
场面更为混乱,玉倾扬、萧恪、玉倾玄形成了犄角之势,互相掣肘,这般僵持看起来仿佛真的是忠臣和孝子要不顾性命的去和弑父夺位之人斗争。
这样的一出戏码,让萧瑟瑟觉得恶心。萧恪、玉倾玄,这两个人结盟在一起了,就为了权势,萧恪在攀上玉倾玄后就不再理会瑾王府。
“他们不会得逞,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