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卷成轴的圣旨,几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玉倾云倒是和善如常,眉眼含笑,展开了圣旨说:“放心吧,父皇没有责怪我,还赐了这道敕封的旨意。反倒是太子三哥被训斥得不轻,现在还在罚跪在御书房外。”
“四殿下,这圣旨难道……”萧瑟瑟已经猜到了端倪。
玉倾云道:“我求父皇,敕封访烟为四王妃。”
赵访烟无神的眼,立刻睁开,“四殿下……”她没有想到,玉倾云为了让她从此远离火坑,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四殿下要把自己也赔上吗?”
“安心养伤。”玉倾云只是和蔼的一笑,笑容掩盖了心中所有的情绪。
萧瑟瑟拍拍赵访烟的手,“赵小姐就安心的养伤吧,圣旨下来了,事情也就定了,多想什么也全无益处。”
赵访烟惨笑:“可是,四殿下……”后面的话低的听不见了,她想说,四殿下心里始终还有那个天真烂漫的小荷姑娘,哪怕时间的流逝让昔日的情愫化为单纯的追忆和惋惜,他的心里,也没有她赵访烟的位置。
或许以后,他会爱上别人,或许真正属于他的那个姑娘要很久后才出现。赵访烟心知,那不会是她。
“四殿下可愿答应访烟一件事?”
“你说。”玉倾云轻轻点头。
赵访烟笑了笑:“四殿下,请你答应访烟,要是哪一天殿下爱上哪个姑娘,请一定告诉访烟。访烟会自行离开,让她做殿下的王妃,与殿下白头偕老。”
玉倾云皱了皱眉,“你这又是何苦……”
“殿下知道,访烟便是这般倔强的一个人。”
玉倾云叹了口气,轻声说:“我答应你。”
傍晚,街头巷尾的百姓议论起这件事。这其中的是非曲折被传出很多个说法,但有一点却是每个说法的共同点——赵家弃了嫡长女在先,四殿下救人在后。
因赵访烟在大祭司死后兢兢业业的操持祭司团,顺京百姓对她赞赏又敬佩,是以,不少人暗骂赵家无情无义,希望赵访烟做了四王妃后能够苦尽甘来。
一个月后的月圆夜,早来的雪,淅淅沥沥的刮满长街。
一道道惊天的消息,也像是雪籽一样,飘洒向大尧的每个角落。
大理寺卿常孝请奏重查昔日书香门第郭氏灭门案,天英帝应允,随即常孝将重查的结果如实禀报天英帝。灭门惨案的元凶直指赵家,常孝把秦长工和郭佳怡的遗书一并呈给天英帝,人证物证俱在,这样的大案让天英帝震怒。
之前赵访烟的事,已让天英帝生了彻底拔除湖阳赵氏的念头,如今这念头更是疯狂的像是草原上的野火。可是湖阳赵氏一倒,塘城萧氏和其他的皇子定要坐大,免不了会是场更激烈的争斗,如此顾虑,教天英帝迟迟下不了铲除赵家的决心。
“天英帝怎么这么优柔寡断?赵家作恶多端,这样还不铲除?小姐小姐,那咱们要怎么办啊?”绿意十分担心。
萧瑟瑟浅笑:“要彻底拔掉湖阳赵氏,还是要靠天英帝的。他时而懦弱,时而窝里横,你可知为何他会横的吓人?是情绪化在作祟。”
“情绪化?”绿意眼珠子一转,道:“啊!绿意知道了!王爷和小姐要激将天英帝吧!”
“你这丫头,说得如此直白。”萧瑟瑟弹了下绿意的鼻子。
十一月二十五日,全顺京的人都知道,太子玉倾扬竟然在府中偷偷饲养人熊。
人熊在大尧数量稀少,是珍贵的兽类,谁要是得到一头肯定得进献到帝宫给天英帝饲养,尤其是熊胆这等珍品,按照大尧历代的规矩,是只有帝王才能享用的。玉倾扬怎么能在自己府上喂养人熊?
天英帝勃然大怒,亲自驾临太子府。
玉倾扬领着一众女眷跪在天英帝的面前,偷偷扯了扯张锦岚的袖口,希望她能出个主意。
这小动作被玉忘言尽收眼底,他从两人的面前走过,脸上冷色加重。
“皇伯父,就是此人,与辣手毒医应长安交好,将太子殿下喂养人熊取胆的事告诉了应神医。”
玉忘言言说间,一个太子府家丁被玉忘言的侍卫揪了出来。
这家丁恐惧的看着玉忘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原来,那日玉忘言和萧瑟瑟偷偷潜入太子府,接近那个喂养人熊的废院,就是想探明白玉倾扬为什么要喂养人熊。正好路遇应长安,就把他也拉进来当帮手,三人探查了一番,发现了玉倾扬的家丁会时不时进入养熊的暗室,喂熊、活熊取胆。玉忘言出手制住了家丁,软硬兼施把他拿下,成了今日的证人。又因亲王潜入太子府是犯罪,所以便说那家丁与应长安是旧识,两人喝酒聊天时说漏了嘴。应长安游戏人间,喜欢凑热闹,也不怕被卷进这样的斗争里,所以嘴上抱怨两句,实际上也就把这事担下了。
眼下,玉倾扬一见这人落到了玉忘言手里,整张脸都白了。
应长安故意笑嘻嘻说:“活熊取胆啊,这是鄙人周游列国都没见过的场面,没想到竟在尧国的太子这里瞧见了,太子殿下还真是尧国第一人。”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天英帝气得七窍生烟,朝着废院那边就怒冲冲的去了。
在废院外,隔着层禁军的护卫,那头人熊被牵了出来。
白天看它,方才更清楚的看见,它的凶猛和疯狂,都是被腰侧那支管子给折磨的。
应长安低头在那家丁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家丁吓得一抖,赶紧爬起来接近那头人熊,把它腰侧的管子动了动。这一动,让人熊疼的哀嚎,凄厉的吼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又见那管子末端不断的低下绿色的胆汁。
“玉倾扬!”天英帝暴怒,“逆子,你可知罪!”
“父皇,儿臣、儿臣……”玉倾扬跪在地上不断的颤抖,身后的女眷全都跟着嘤咛不休。
玉倾玄邪肆的一笑:“三弟这胆量,这情怀,连僭越的事都做的如此享受。三弟,熊胆的味道好吗?”
“二殿下说的是,太子殿下的僭越非同小可。”萧书彤玩着指甲上的蔻丹,皮笑肉不笑的附和。
“都闭嘴!”天英帝喝道。
四下鸦雀无声,连原本恐惧嘤咛的太子府女眷,都不敢出声。死寂中,仿佛谁说话就会遭来杀身之祸,然而玉忘言眯了眯眼,拱手言语。
“皇伯父,恕臣侄直言,当年张锦瑟私通北魏的案子,可能也和太子殿下有关。”
周遭响起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张锦瑟的案子,从立案到结案统共只用了三日,不能不说草率。但这案子牵连的多,如果不把罪行都栽在张锦瑟身上,就要连累太子府、太仆府、湖阳赵氏等等。牺牲她一个保住其他人,这里头的阴司大家不是不知道,却不敢站出来给张锦瑟说上几句。
也唯有瑾王,才敢这么做吧。
天英帝黑沉的脸上,怒意又加了几分,他睨着玉忘言,眼神如利刃。
玉忘言面不改色的回视他,时间就在紧张的氛围中度过。
“皇伯伯,臣妾有话说。”萧瑟瑟也站了出来。
“皇伯伯,臣妾身为宗亲女眷,原本不应该妄议大理寺判的案子,但臣妾和王爷夫妻一体,王爷知道的事情臣妾也都知道。当年锦瑟姐姐那案子,其实证据不足,只有人证而没有物证,按说是不能结案的。”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气,这瑾王夫妻俩真是什么尖锐的话题都敢挑明了说。
天英帝强压着怒气,看向人群中的常孝,“常孝,你来说说。”
“是。”常孝站了出来,撩起袍子跪下,“启禀陛下,微臣自从担任大理寺卿后,将从前的案卷一一看过,一是为了熟悉官务,二也是想看看有没有错判的案子,替冤屈之人昭雪。说到去年锦侧妃一案,案卷记载的确缺少有力物证,依照大尧刑律,微臣认为此案应该重查。”
天英帝额角的青筋,团成了蚯蚓,“此事忘言怎么会知道?”
玉忘言也撩起衣摆,跪了下来,“只因臣侄对张锦瑟痴心无改,此一条理由足矣,今日当着众人,臣侄也不怕直说。”
众人心一沉。
“王爷……”萧瑟瑟挨着玉忘言跪下,平静的接受着落到她身上的各种目光,有同情她的,有幸灾乐祸的,她都无所谓。心头暖的无以复加,也极致的心疼玉忘言。
“皇伯伯,臣妾也有些话想直说。皇伯伯您知道,上任大理寺卿身败名裂的原因是什么。”
勾结后宫,贪污受贿——这是显在的原因。但前任大理寺卿勾结的岂是一个赵妃?他是湖阳赵氏的爪牙。
萧瑟瑟的话外之意便是说,前任大理寺卿迅速给张锦瑟定案,多半是受了湖阳赵氏的指使,也附和了玉忘言的那句“当年张锦瑟私通北魏的案子,可能也和太子殿下有关”。
“胡说,你们不能血口喷人!”玉倾扬焦急道。
在场的赵家主也跪地磕头,“陛下,瑾王和瑾王妃的话实在是无稽了!锦侧妃自己勾结了北魏人,这是当初大理寺抓到的北魏细作亲口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