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在楚景这里连续学了八天后,楚景给小齐公子放了假。嗯,也是为了给他自己放假。
小齐公子走那晚,眼里又含了两包水汪汪的泪,可怜巴巴道:“楚大哥,我是真的很笨对不对。”
楚景只能一遍遍安慰他,“你很好,你不笨,你只是注意力不集中而已。”
楚景帮小齐公子找了一大堆借口开脱,不是他故意敷衍小齐公子。而是因为小齐公子过去受了太多的打击,“蠢钝如猪”“愚不可及”“朽木不可雕也”这类的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小齐明显有心理阴影了,楚景怎么可能还会去打击他,他反而会一遍遍鼓励小齐。并且在教导过程中,把简单的问题和有难度的问题穿插讲,用事实证明小齐不笨。
楚景的措施是很有效果的,小齐公子明显在学习中增加了信心。只不过如今听到楚景要给他放假,小齐公子心里难免想多了,听过楚景的解释和安慰后,他才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泪,然后脸上露了笑。
楚景给了他一个拥抱,才送他出门,小齐带着小厮高高兴兴地离开。
楚景回到屋子,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又想叹气了。
衣服被褥全换新,桌椅也换新,屋中碳火烧得旺旺的。
楚景揉了揉眉心,决定给小齐公子编一本习题册。
………
另一边,小齐公子回了家,正好齐老爷带着楚成安回家,齐老爷邀请楚成安吃晚饭。小齐公子正好撞上,也跟着一起劝。
楚成安这下是不好再拒绝了。
饭桌上,小齐公子双手托着腮,眉眼弯弯。
齐老爷乐道:“蔷儿今天这么开心?”
小齐公子摇头:“我不止今天这么开心,自从楚大哥放假,我每天都很开心。”
楚成安正在喝汤,闻言,呛得直咳嗽。
小齐公子忙道:“快给楚五叔顺气,算了,我来。”
小齐公子蹦到楚成安身后,抬手拍着他的背,“楚五叔,你好点没?”
楚成安止了咳嗽,“多谢小齐,我好多了。”
小齐公子这才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齐老爷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对楚成安笑盈盈道:“蔷儿虽然读书不开窍,但很有孝心又听话懂事。”
哪知道齐老爷话落,小齐公子就反驳道:“我读书开窍了的。楚大哥说了,我不笨,我只是注意力不集中。”
“楚大哥还说了,只要我改正了这个毛病,我以后一定能考取功名。”
齐老爷乐呵呵笑:“是是是,我们蔷儿聪明着呢,一点都不笨。这些天,你跟着你楚大哥,都学了什么?”
“学的可多了,四书五经就不说了,我还会算学。不信爹你考考我。”
齐老爷摆手:“爹又不会四书五经,怎么考你,不考不考。”
齐蔷:“爹考我算学吧。你不是天天都要算账吗?你考考我。”
齐老爷经不住儿子的期盼,于是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谁想到儿子一下子就答上来了。
齐老爷惊讶的看着儿子。
小齐公子挺着胸膛可骄傲了,“这个问题太简单了,爹你出个难点的吧。”
齐老爷试探着加深了难度,齐蔷到后面虽然速度慢了点,但回答都是正确的。
齐老爷这下终于摘掉亲爹滤镜看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儿啊,你怎么算出来的,后面的数字可复杂,得用算盘。”
齐蔷哼哼:“因为我会乘除法,楚大哥教我的。”
齐老爷忍不住看向儿子身边的小厮,“蔷儿学得这么好了?”
小厮笑道:“回老爷的话,公子真的学得很好,楚先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夸公子呢,而且小的在旁边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楚先生出得问题,公子都能回答出来七八成。”
“真要说有什么问题,”小厮嘿嘿一笑,“就是楚先生说公子的字不太行,私下得多练练。不然公子以后参加科举,主考官一看公子的字不好,都不会给他好名次。”
齐蔷有些赧然,“楚大哥给了我字帖,让我临摹。”
小厮跟着道:“楚先生还说了,这练字得下苦功夫,偷不得懒,楚先生让公子在墙上写字。还让公子私下学学功夫,以后写字,还是下场考试都百利而无一害。”
齐老爷没想到楚景这么看好他儿子,科举好啊,蔷儿以后说不定真能当官呢。
齐老爷一时间对楚成安更热情了,“楚老弟啊,你看阿景对蔷儿这么好,这么用心教导蔷儿,我真是……”
“不行,我得给阿景送些东西。楚老弟你可千万别推辞。”
齐老爷说风就是雨,立刻拟定了一大堆礼物,楚成安离开齐家门的时候,脑袋都还是晕乎的。
只是他看着车里的大包小包,脑壳又疼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儿子的苦恼了。别人对自己太好,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啊。
齐家的下人不但把楚成安送回家,还帮着把车里的礼物送进屋。
楚景都懵了:“怎么这么多东西?”
楚成安麻木着一张脸:“小齐回去后,在齐老爷面前把你一顿夸,齐老爷一高兴就送了礼。喏,这些都是给你的。”
那些补身体的中药材就不说了,还有不少保暖的衣物,里面还藏了了一块玉佩和玉簪。说有多贵重也不至于,可不贵重吧,也是成色不错的玉器。
楚景:………
退是不可能退的,这礼真要退了,可就是明晃晃打齐老爷的脸了。
楚成安看着儿子良久,突然小声道:“其实我觉得,小齐挺好的,他可孝顺了。”
楚景:………
“爹,你被收买了吗?”
楚成安:==
这攻势太强了,他真的顶不住了。
楚成安溜回自己屋了,楚景看着堆他屋里的一堆东西,一时也没个章程。
次日,天上放晴,楚景套上厚厚的衣服,出门散步,意外遇到了景羊。
楚景没想到这次放假,竟然能遇上景羊两次。
“景兄弟。”楚景笑道:“你不会就在这片区办事吧。”
景羊不置可否。
楚景:“天气这么好,我们一起转转。”
景羊:“嗯。”
楚景看着沿街的风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神情非常放松。
他突然道:“景兄弟,我刚想起一首小诗,给你听听。”
景羊:??
楚景:“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所以景兄弟,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景羊浑身一僵。
楚景忽而笑开了,“跟你开个小玩笑,别介意。”
景羊:“是吗。”
他声音有些低,还有些虚。
楚景误以为他生气了,立刻道歉,“对不起啊,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
景羊摇了摇头,“我没生气。”
他盯着楚景,眸光闪动:“你,看起来不像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楚景:“那我像什么样的人呢。”
景羊垂首,说出了大众对楚景的认知:“温和有礼,谦逊通透,进退有度,温文尔雅。”
楚景脸上的笑意淡了,最后消失不见:“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是景羊跟他的过往没有半分关系,又沉默寡言,所以楚景难得有了倾诉欲:“我以为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并且潜意识里向着这个形象发展。”
景羊惊愕失色:“你……”
楚景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眼睛半阖着,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
“可我不是。”他沉声道:“我有时候对谁都不错,有时候又冷眼旁观一切。”
现代的灵魂和古代的经历认知对碰,两种观念交织,把楚景的思想切割成两半,却又因为切割的不够利落,而藕断丝连。
他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自我迷茫。
就像披上了一层假面,他整个人缩在假面之下,自从姜深和姜念离开固蔯县后,他感觉什么都是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不是因为他对姜念有什么暧昧的情愫。
而是因为他们的离开,像一记重锤锤破了他那时自以为完美无缺的外在。
外界对他的定义,自身的彷徨。周身像套了无形的枷锁,让他处处受限。
其实,他以前除了工作,闲暇之余,他也会打打游戏,遇上猪队友还会爆粗。听说哪里有好吃的,也会开车去买,也会一个人去游乐城从白天玩到黑夜。偶尔还会拉上两三个朋友打打篮球,虽然他打得菜,但他是真的开心。大声的笑,大声的闹,可以毫无形象坐在地上喝水。
他把工作状态和私人状态分得很清楚。
可他在这里,一直都是维持工作状态,要懂事要听话,要努力的往上爬。
时间久了,真的很累。
但神奇的是,自从来了京城,跟姜深交流过一番后,好吧,对方单方面言论捶打他,楚景感觉周身累积的禁锢出现了缺口。
他能喘口气了。
“所以。”楚景偏头看向景羊,“景兄弟,不要以貌取人。我才不是什么君子。”
他眨眨眼:“我蔫儿坏呢。”
景羊陷入了怔忪中,但又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其实这不是无迹可寻的不是吗。
那个时候谁会像他那么特别呢。
他终究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