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花瓣铺满了整个地面,再往上看,由低到高的十数个椅子大小的台子,依次排开。
每个台子上都放了同样的托盘,唯一有些神秘的便是托盘上盖了红色的帕子。
宋知鸢皱着眉看向站在她身侧,现下正定定看着她的男人。
后者向她使了个“进去”的眼神。
“不知道该不该说。”宋知鸢吞吞吐吐的迟疑。
许是觉出宋知鸢不会说什么好话,刘瑾牵起她的手往里面走去,淡淡道:“那就不说。”
“打开看看。”还未走几步,他们便到了第一个台子旁边。
宋知鸢依言揭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帕子,下面是一方木盒,木盒里头放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我与你初识时你才五六岁的光景,在那之前你的生活里没有我。”
“但是我想。”刘瑾略有些拘禁的挠了挠头,如同几年前的温吞邻家少年一般,脸涨的通红道:“我想在你之前的那些年岁里也留下关于我的记忆。”
宋知鸢轻轻摩挲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微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到心头,不由得怔愣。
见宋知鸢长时间不说一句话,刘瑾又牵着她往前面那方台子走去。
这次,宋知鸢没有伸出手揭开帕子。
刘瑾便握着她的手,将托盘上的红帕子掀了开来。
是一串放置于瓷盘上的冰糖葫芦。
“听颐和说你小的时候喜欢吃冰糖葫芦,常常因为吃不到哭鼻子。”刘瑾想象着那时的场面,嘴角不由得勾起浅笑,看着身侧的小姑娘。
她小的时候的确爱吃冰糖葫芦,每次阿娘有空带她去集市的时候总会给她买上一串,那时便是她一天中顶幸福的事情了。
后来阿娘走了,她便再也没有吃过。
如今想来,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了,都忘记了个中滋味。
宋知鸢鼻头不由得一酸。
身侧刘瑾本就打量着小姑娘是否心喜,见她眼眶开始红了,手足无措的从怀中抽出帕子道:“怎么好端端的掉金豆豆了。”
因着心头揪着,他都没有注意到在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声音是发颤的。
宋知鸢的情绪起的快,落的也快,她本不欲同刘瑾说什么心里话,便随意的指着糖葫芦找了个借口,抽抽搭搭道:“哪有这么难看的糖葫芦。”
“糖稀都没有浇好,殿下是存心买来膈应妾的吗?”
听得刘瑾嘴角一抽,行吧,他学了半个下午好容易才做出来最成功的的一串,就这么简单直白的被小姑娘嫌弃了。
“那咱们再去看下一个可好?”刘瑾难得的好脾气,曲了曲腿同宋知鸢的身子平齐,哄着她。
“我困了。”宋知鸢揉了揉眼睛,作出一副困倦至极的样子。
说感动是真的,说喜欢也不是假的。
不过她实在是没有兴趣再去看刘瑾为她准备的这些东西,她隐约的猜了出来,这几日刘瑾是因着给她准备这些东西才格外忙。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
难道这样就可以洗干净他上辈子对她造成的伤害了吗?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微不足道的甜枣未免也太迟了些。
刘瑾见宋知鸢这般心头虽有些急躁,不过小姑娘既然喊累了,他总不能硬逼着小姑娘陪他看完。
“那便将这些生辰礼送到你院里,等你有空了再打开可好?”刘瑾心头不安的摩挲着宋知鸢的指尖。
不知怎的,他有种预感,总觉得宋知鸢不会打开。
便又重复了一遍:“一定要记得打开。”
宋知鸢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敷衍的点了头。
“阿鸢,我总说不会委屈了你,但是事实上却是叫你受尽了委屈。”见宋知鸢应了声,刘瑾这才继续说道:“先前的事情我自知没法弥补,但此后定不会叫你再受委屈。”
宋知鸢略一思忖,确实。他刘瑾自打年少时就对她爱答不理,年少时宋知鸢跟在刘瑾后面,可刘瑾并没有正眼瞧她,可怜她当时心思简单容易受伤,着实是叫她受尽了委屈。
不过上辈子刘瑾对她爱答不理,这辈子又这般突然转了性似的大献殷勤,宋知鸢思忖着,大概也就是想要拉拢安国公府的势力,顺便治好了眼睛吧。
从前刘瑾觉不出她好,定然是因为眼睛不好使。
总之,这人心思弯弯绕绕的也多,以后小心防备着就行了。至于那生辰礼,看了也是徒增烦恼,还不如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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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往封地的那天天气很好,除去年后看花灯那一晚,宋知鸢在府上憋了有小半年,难得的出了这四方的院子,心情也跟着一下子明媚了起来。
因着刘瑾身份的关系,大清早的便赶过来一群人过来送行。
宋知鸢草草的略了一眼,刘颐和在这人堆中格外的出众。
然而如今因着身份有别,再加上先前的事情,宋知鸢实在没法同她好好的道个别,便在刘颐和也看过来的时候急忙的偏了头。
再看时,一白袍小公子正站在刘颐和身旁。
宋知鸢认得,这白袍小公子便是容丞相的小儿子容休,看上去年纪小,可他心头的弯弯绕绕可不少。
也因着这样的缘故,容休在人前人后也是两个样的。
不相熟的以为他是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权贵,哪成想这厮平日里在府上调皮的很,活脱脱一个孩子王。
“时辰不早了,美人快些上轿吧。”香梨拿出汤婆子塞到宋知鸢手中,顺着她的视线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太子都没过来,长乐公主怎么还来了?”
宋知鸢这才后知后觉瞧见了站在了一旁,略有些拘禁的刘鸾。
若说刘颐和是明艳不可方物的美,看久了就觉得少了些味道。比起刘颐和,刘鸾反倒更胜一筹,她的明艳是由内而外的,自然而然的叫人觉得此女可担大任也。
只可惜,是个命比纸薄的。
宋知鸢依稀记得上辈子前脚才迎了长乐公主回宫,后脚便有匈奴的使者前来求亲。
只怕当日皇后能沉得住气叫刘鸾能够平安抵达京都,便是为着这一茬吧。
可怜她刘鸾白白生的这么好,有个做太子的哥哥,奈何太子并无实权,眼睁睁的由着旁人摆布,从狼窝进了虎穴。
宋知鸢轻叹一声,旋即上了轿子。终归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旁人的事情她纵使有心也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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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国在京都南边,朝代国的方向去时,沿路的冰雪也渐渐的少了些。
是个暖和的好去处。
宋知鸢畏寒,故而到了暖和的地儿心里头也跟着欢喜。
若不是快要抵达封地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腹痛,被诊出已经有了身孕,她现下本应该心头畅快的坐在宫殿外头晒着太阳的。
先前还在京都的时候她就觉得身子不爽,是比平日里更犯懒了些。
本以为是因着天愈来愈寒冷的缘故时常犯困,哪成想竟是有了身子。
如今已经一月有余。
宋知鸢下意识的将手抚上肚子,分明先前周芷给的镯子她是天天戴着的。
上辈子她整日里拜送子观音,寻了些秘术好叫自己有身子能够刘瑾,直到在冷宫闭了眼睛都没有盼来子嗣。
现下她不想为刘瑾诞下一儿半女,整日里戴着藏有麝|香的玉镯,反倒怀上了?
宋知鸢不免觉得好笑,旋即直愣愣的盯着腕上的玉镯。这玉镯种质细腻通透,颜色上也是极正,这么一看倒还真的瞧不出里头藏了玄机。
可宋知鸢取下来仔细瞧了瞧,先前玉镯上不容易被察觉的瑕疵,现下也没有了。
难不成这辈子周芷并没有往玉镯里放东西?
那也不能啊,分明初戴上那日她还仔细的闻过,饶是再刻意的去封住了麝|香的味道,玉镯上还是有那一丝致命的气味的。
可现下却是什么味道都闻不出来,什么小瑕疵也看不到了。
仿佛这就是极其普通,再自然不过的镯子。
莫非是被人掉了包?这一念头才闪过宋知鸢的脑海,她便急忙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猜想。
毕竟能换掉这玉镯的且凌驾于周芷之上的,只有刘瑾一人。
但是,绝不可能是他。
罢了,现下纠结玉镯中是不是藏了麝|香也是徒劳,眼下关键的是她怀上了刘瑾的孩子。
这个孩子不能留。
宋知鸢的纤手再次下意识的抚上小腹。
谁都可以,刘瑾不行。
上辈子虽说刘瑾并没有明确的下令处斩阿翁多,也并没有直接下旨将她赐死。
可她和阿翁多都是因为刘瑾而死。
她又怎么能心甘情愿的为这么一个无情的杀手生儿育女?
她要将上辈子伤害过她,伤害过安国公府的人,一笔一笔的将账算清楚。
连同刘瑾。
就算刘瑾乃九五之尊她夺不了他的性命,也要让他尝尝被人伤害的滋味才是。
思忖到这儿,宋知鸢蓦的咬了咬牙,一狠心将手中的玉镯砸到地上。
“阿娘对不起你。”宋知鸢沉声落泪。
既然里面含有麝香,那便借着麝香的作用来失去这个孩子吧。
况且这玉镯是先前周芷送来的,这样一来将事情推到周芷身上,连同前些日子搜罗的证据一并算上,也不亏。
玉镯“啪”的应声落地,不出所料的碎成了几部分。
意料之外的,并没有像上辈子一般溅出麝香的粉末,也没有上辈子那般散出异香,更没有上辈子那般景象壮观。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在线求个洗眼液,刘瑾那玩意把我low到了
感谢7.23日“一顾清秋”老板浇灌的41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