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1 / 1)

入夜后,庭院里只留了些蝈蝈声声叫个不停。许是今儿个太累了,宋知鸢头一沾上枕头便沉沉的睡过去。

今夜入梦的是八年前母亲离世那一场景。

彼时宋知鸢尚且八岁有余,正与刘颐和在宫中踢着毽子。不过宋知鸢的视线却从来都没落在毽子上,年少时那会儿她的眼睛里除了刘瑾以外,可再也没容得下旁人。

那日宫里的小太监前来通报消息时,宋知鸢一下子便慌了神,整个人直挺挺的栽在了地上。

也只有那一次,宋知鸢有幸入得了刘瑾的眼睛。

只那一次,刘瑾扔下了手里拿的诗书,飞也似的跑到她面前打横抱起。

最后也是在她的极力抗拒下才没有把她抱回刘颐和的寝殿,有了与他共乘一马赶时间回安国公府的机会。

如此一来,她也幸运非凡的见了阿娘的最后一面。那会儿阿娘手上已经使不出什么劲儿,可还是颤巍巍的将手抚上她的发间为她顺发,叮嘱她以后切忌任性妄为。

她傻得可以,那会儿怎么没仔细看守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李姨娘呢,又或者说那会儿怎么没把产婆给抓过来一问究竟。

毕竟,她那会儿脾气暴躁的很,若是寻个由头质问了产婆和助产的婢子,也是问的出什么消息的。

不过那日,刘瑾也难得的陪她静静坐了一个下午,他声音醇厚低沉,光是说个“莫哭”耳垂便红上好一阵。

细想下来,刘瑾还是不错的,宋知鸢的潜意识里感叹。

不过才有了这般想法,下一秒阿翁多被冤死天牢,自己被后宫人任意陷害,嫁入代国皇宫后刘瑾的不闻不问......一桩桩事情都叫她心悸。

“姑娘,姑娘。”香梨的声音及时将她从这梦魇中拉回来。

宋知鸢一愣,一行泪珠便顺着眼角滚过脸颊,最后落入枕头里。

“外边怎么如此吵闹?”宋知鸢从被褥里悄悄探了个头,却也没看得着什么。

香梨这会儿也是想通了昨夜宋知鸢所说的话,再不见昨儿个的失神,喜滋滋的回道:“姑娘可是忘了,昨儿个家主要姑娘过去一趟的。”

“本以为姑娘按着之前的时辰来,没成想姑娘睡了个懒觉。”

香梨嗔笑,为宋知鸢拿来了衣物帮她披上:“不过也不打紧,家主现下还未下朝,姑娘也有的是时间打扮妥帖些。”

宋知鸢便淡淡的应了,抬眼间便看到窗外竟放着瓶修剪好的桃花枝。不免觉得纳闷:“怎么不把修剪好的花枝子拿到屋里来?”

“待到正午里日头毒,折下来的花便也败了。”

宋知鸢春日里头爱极了桃花,这会儿见着花枝子离了母体在日头低下受罪,心头也不是滋味。

哪知香梨不着痕迹的凑到宋知鸢身旁,压低了声道:“这花是二姑娘那边送来的。”

“她近些日子倒是又忘记往日里的不和了,这会儿巴巴的献着殷勤,又是送了蜜饯又是送桃花枝子的。”宋知鸢轻声嗤着:“过会儿叫个郎中过来看看。”

香梨素日里办事也是妥帖:“方才已经传了孙郎中,不出一会儿便要到了。”

平白的提及“孙郎中”,宋知鸢眉头一挑,继而又连连摇头轻叹。同样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她生生想不通为何孙郎中不透漏下前车之鉴给她,果真是个捉摸不透的怪人。

“不过这花是香桃送过来的。”香梨支支吾吾的回应:“她说二姑娘知道姑娘怜花,不似先前送来的蜜饯一般,想必定是舍不得将花丢了而供在房中。”

“便...便下了些东西。”

良久,见宋知鸢不做声,香梨悄悄补上句:“婢子觉得还是有些可信的。”

正巧说到这儿,孙郎中便提了药箱急匆匆的过来,堪堪的行了个礼。

“孙郎中何须客气。”宋知鸢急忙起身扶孙郎中起来。孙郎中一向是个傲气的性格,更何况是个长辈,宋知鸢哪儿还能承了这个礼。

“不知姑娘是有什么症状。”孙郎中上上下下将宋知鸢打量一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哪知宋知鸢嗤笑一声,拿着帕子掩了唇:“若是生了病才叫孙郎中过来,那孙郎中走到谁家岂不是叫路人心生怜悯开来。”

“我今儿得了枝子桃花,想请孙郎中来一看罢了。”宋知鸢示意香梨将花瓶端了过来。

乍一看确实是与寻常桃花无二,宋知鸢怕孙郎中瞧不出来便补充道:“似乎是被人下了东西?”

只见孙郎中用指甲顶端,轻轻抿了些粉末细细看来,立时大惊失色:“姑娘怎会有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传出去岂不是叫人坏了名声。”

闻此,宋知鸢心下了然,端起身侧的茶杯轻轻抿了抿,浅笑说道:“今儿早间收到了,着实是叫人惊喜。”

在代国皇宫待了那般久,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般下作的物什。没成想宋珊少时害她还不够,现下竟越来越明目张胆了,真是个蠢东西。

“好在姑娘置于外边,若是在姑娘的闺阁后果不堪设想啊。”孙郎中似是松了一口气,窃喜于宋知鸢并未受到伤害。

“我还没那么蠢。”宋知鸢慢斯条理的拿了帕子擦拭着嘴角。

见此,孙郎中又是打量了房里无其他闲人,便悄声道:“姑娘可知道付三消?”

闻此,宋知鸢心头疑惑,眉头紧紧皱起,却还是勾了勾唇角佯装无意问道:“别说是认识了,听都没听过呢。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管是对谁,还是谨慎一些才好,免得又吃了上辈子盲目相信他人的亏。

听了这般的回答,孙郎中也是紧紧锁了眉:“无事,左不过是昨儿个出了条人命,那人先前还在安国公府做过活计。”

“若是做过活计,为何又不在了?安国公府可不会辞退了下人,莫非他做了什么错事?”宋知鸢不依不饶的询问。

没成想孙郎中的眉头愈发皱的厉害:“姑娘不相信我,还是莫要再叫我过来的好。”

顿时宋知鸢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如今她这般拙劣的伎俩终究瞒不过阅历深的孙郎中,一眼便被看破了去。

“我与先夫人自小一块儿长大,心中对她的情意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看出宋知鸢的将信将疑,孙郎中索性叹了口气。

往事总归是瞒不住的,倒不如叫小辈们对他消除了顾虑,才好方便以后行事。

这话说的奇怪,宋知鸢一时因着惊讶险些失了仪。

她怎么不知阿娘还有这么以为交好的青梅竹马?

出神间,本就安静的屋里,孙郎中轻嗤了一声:“上辈子静安是嫁了我。”

先前宋知鸢只觉得孙郎中这人奇怪,没成想原来是个精神不太好的,竟说些胡话。

“你若不信也就罢了,不过切忌用着上辈子的阅历动歪心思。”孙郎中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我能早些悟出这些道理,不做错事。这辈子静安也断不会离我而去。”

宋知鸢:???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思,宋知鸢思忖到左右孙郎中对于阿娘一事也是颇为上心,对她也是明里暗里的相助,她索性一股脑的倒豆子全与孙郎中说了去。

“姑娘以为是谁做的?”孙郎中手指轻敲木桌,沉思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倒是叫人没有思路的紧。”宋知鸢眉头紧皱:“若说嫌疑最大的便是李姨娘了,可她昨儿个在府中待了一整天,更何况付三消被偷偷放出来的消息我们也未曾告知旁人。”

“姑娘,家主下朝回府了。”外头有小丫鬟在轻唤。

此番孙郎中也不便多留,便留了句“若是有消息便过来给宋知鸢传话”离开了。

宋知鸢这会儿心下思绪纷飞,倒也没落下屋里那瓶桃枝子。

她手指摊开,借着正升起的日头欣赏着手上的蔻丹,眼神里倏地发狠:“宋珊竟敢拿了枯萎的花枝子送过来,暗示我活不长还是怎么的?”

话音刚落,满屋的丫鬟们惊恐的跪了下去。

“给花枝子灌足了水,送回宋珊院子里去。”宋知鸢语气冰冷,看上去显然是被气着了。

也是,安国公府嫡姑娘自小便刁蛮无理,戏也要做足了才是。

见香梨领了话才要迈出门槛,宋知鸢似笑非笑的又补了句:“看,这不有了她表忠心的机会了吗。”

这个她,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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