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三人都静默无言。所幸宋珊和芸香两人各怀心事,未曾留意到香桃是又惊又喜。
试问,除了付三清的出现,还有谁能叫芸香惊慌欣慰至此,又还有谁能叫宋珊担忧至此。
良久,宋珊才安慰似的拍着芸香的手,浅笑着开口:“既然阿翁多回来了,哪儿有不见的道理。你也没有必要瞒着我的。”
芸香心下虽疑惑于宋珊如今怎如此坦然的认了付三消这个阿翁多,不过思及既然宋珊愿意承认便也是极好的,就打消了顾虑。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便去望星楼吧。”宋珊难得的勾了勾唇角,显得极其开心。
果不其然,待宋珊一行人在望星楼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后,付三消才戴了斗篷上宽大的帽子姗姗来迟,正是先前在市集上冲撞了宋珊的那位。
宋珊拿了帕子轻轻掩了口鼻,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鄙夷。
倒是芸香,时隔多年未见,如今又得以重逢后眼眶红红,这会儿已然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付三消看清来人后,先是一愣,随即又惊喜的唤道:“珊儿。”
宋珊极力的掩饰掉面色上的不是,也佯装欢喜:“女儿竟未想到还能见到阿翁多,实在是高兴坏了。”
闻此,付三消更是欢喜的紧,自宋珊知晓她的身世后,便抵触与他的接触,如今竟唤他阿翁多,实属难得。
付三消顺势坐下,喜滋滋道:“阿翁多也想你。”
转而他又偏头朝芸香说道:“近些日子你收拾着东西,带上牧儿,我们寻个没有熟人的地儿好好生活吧。”
芸香热泪盈眶,大颗的泪珠极力忍着,没叫它们掉落下来。
“姑娘,婢子便先去门外把着风,免得叫其他人看到。”香桃冷不防的高声说话,生怕宋珊听不到似的,倒是把宋珊吓了一跳。
宋珊摆摆手:“你且去吧。”
临转身香桃也在盯着付三消的反应,可后者也着实没有看她一眼。
“今日见到阿翁多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东西,这是今日在点心铺子买的蜜饯,阿翁多可尝尝。”宋珊自衣袖中拿出一小包蜜饯,纸包上绘的式样便叫人觉得可口。
香桃听了“蜜饯”二字,条件反射似的停了步子,可随机一想应无大碍,便也没去留意,径直去了门外把风。
......
*
宋知鸢醒来时,脸上痒痒的,一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叹:“阿鸢,究竟要我做到什么份上,你才愿意跟我。”
她努力的脑海中搜寻这个嗓音的来源,费了好大劲才睁开了眼睛,因着后颈还有痛意便顺势伸了个懒腰,胳膊竟勾到了一物什,连着皮肉传来温度。
映入眼帘的是刘瑾放大的脸,以及满是柔情的眸子,宋知鸢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要陷入这似水的眼神里。
不过宋知鸢明显的感觉到刘瑾被吓到了,毕竟刘瑾抚在她脸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抽走,手指上磨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划得脸上痒痒的。
许是她伸懒腰的力道大了些,勾着刘瑾的脖子叫刘瑾一个不稳。只见刘瑾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紧接着本就放大的脸庞愈来愈近,霎时间宋知鸢只觉得嘴唇上沾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比奶酪子还滑滑软软。
宋知鸢惊得瞪大了双眼,四目相对间她急忙反应过来,使出力气将刘瑾推出去。
后者也是觉出不妥,脸别到一旁去深吸了几口气,才脸皮极厚的悠悠道:“本王...见你脸上沾了脏东西...本想替你擦了去,被你惊到了。”
尽管面上漫不经心,耳垂却是弥上了一团粉色。
宋知鸢:???
“咳咳。”刘瑾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是本王唐突了,传出去终究是本王毁了你的名声,若是你要以身相许,本王也是愿意的。”
平日里不敢问,此时此景倒是壮了胆,也好试一试宋知鸢的态度。
宋知鸢:???不用你愿意。倒像是刘瑾被占了便宜的样子。
“方才发生了什么?民女怎么不知道?”宋知鸢讪讪笑着。毕竟这屋里只她与刘瑾二人,旁人也没看到。
刘瑾一下子便明白了宋知鸢的意思,连忙岔开了个话题沉了沉声:“为何要将侍卫支开?”
宋知鸢顿时脸红,尴尬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只问付三消些事情,见他那般虚弱又怎会料到如此。付三消可还在房中安置着?”
“跑了。”刘瑾声音沉了几分:“翻了后窗逃了。”
“民女...民女...”宋知鸢张了张嘴,可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
“不必自责,现下已经派人去追了。”刘瑾出声轻轻安抚,顺便拿了旁边桌子上放温了的汤药,仔细的吹着送入宋知鸢嘴边:“还是先料理好身子要紧。”
宋知鸢心下不适,自刘瑾手里接过,细声道:“民女自己来吧。”
只见宋知鸢盯着碗里黑黢黢的汤药眉头紧皱,紧紧的屏住呼吸,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她怕苦。
原以为这汤药定是会麻了舌头,若是咽下去,四五日便别想品出其他味道了。没成想才舀了一勺放入嘴中,竟有宫里桂花糖的甜滋滋味儿。
宋知鸢心下纳闷,偏头看了一眼刘瑾,只见后者抿着唇自纸包里拿出一颗糖渍梅放入她的手心:“本王还记得你最爱吃这个。”
哪知宋知鸢只淡淡的回他以微笑,重又把糖渍梅递给刘瑾:“不过是小时候太娇气罢了。说来也奇怪,随着年岁渐长从前喜欢的,现在倒是不喜欢了。”
她现在不喜糖渍梅,更不喜刘瑾。
刘瑾听此,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屋里的气氛也莫名的尴尬起来。
宋知鸢偏头朝着窗子外望了一眼:“不知现在是几时了。”
“多谢代王殿下今日的照顾,眼下有些晚了...”
“用了药嘴里苦,本王记得你最怕苦了,吃颗蜜饯再收拾下回府吧。”刘瑾看了看手中纸包里一个都没动的蜜饯,又看了看宋知鸢:“现下在城郊,若是回去也得费上好长一会儿功夫。”
见宋知鸢手脚利落的下床后,刘瑾心下愈发失落:“安国公现下被传召入宫,也无需急那一时半会儿。”
“再说若是你哪儿不舒服,颐和也该担心好久了。”
话说到这种程度,宋知鸢也不好再拒绝,只轻轻抬了眼见刘瑾面色不郁,便道了谢并接过刘瑾手里的那包糖渍梅。
“怡乐公主可好些了?近些日子没有她的消息民女心下不安的很。”一提及刘颐和,宋知鸢一下子便急了。近些日子她给刘颐和写过不少封书信,哪知这些书信如同石沉大海般没了回音。
刘瑾只淡淡的勾了勾唇:“无需挂念,颐和现下活蹦乱跳的,只不过正为着你的事费神。”
如今此番事情又牵扯出了左承宣,刘颐和又怎么不会忧心,前一阵子还与刘瑾同谋如何将左承宣与宋知鸢撇清关系,以及如何叫刘瑾能得到皇上的赐婚来着。
宋知鸢也是个聪明人,她的事情不用多想便是先前太子与左承宣求皇上赐婚一事。
总归先前刘瑾明里暗里的帮了她不少。
思忖到这儿,宋知鸢微微行了个礼:“多谢先前代王殿下帮着打点,若是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民女定当拼尽全力。”
这是要与他撇清关系了?
“呵。”刘瑾嗤笑一声:“那你且说说怎么才能帮得到本王?”
刘瑾轻轻凑近宋知鸢,热气扑耳间低低问了句:“以身相许吗?”
“除了此事之外。”宋知鸢像是被吓着一般连忙后退几步,垂头不敢直视刘瑾的眼睛:“代王殿下府中姬妾众多,民女哪儿能入得了殿下的眼呢。”
“更何况民女待代王殿下如兄长,并无多余的心思。”
说罢,宋知鸢便急急的转身离开,临迈出门槛,宋知鸢回头又打量刘瑾一眼。
刘瑾身形消瘦,站在桌子旁边回望着宋知鸢的背影,眼神里有些不舍与失落。
不知怎的,宋知鸢只觉得心脏猛地跳动一下,生生叫她喘不过来气。
不过,近来刘瑾也不似往常一般稳重,竟像个控制不了情绪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