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梨的这句话倒是把宋知鸢听愣了。
左承宣昨日才从西北征战回来,本就应该好好歇在家里,等皇上明日开了封印去封赏的。怎的今日便不辞辛劳的单独来府上,若说只是登门拜访未免过于牵强。
可宋知鸢回想之前的事情,记忆里对于左承宣这个人物还是模糊的很,倒基本上全是关于刘瑾与话本子。
“罢了,你遣个丫鬟过去打听着,看看左承宣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宋知鸢略显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随即又扔了手里的话本子:“去把这些个话本子都清了吧,这一堆堆的看得我心烦。”
若是真实生活同这话本子一般圆满该多好,不过现实就是现实,话本子就是话本子,追不到的人就算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终究也是得不到的。现下想清楚了这些,心里倒是解脱,她已经过了看话本子的年纪,也不是从前简单的被人当枪使的自己了。
没成想香梨听了方才宋知鸢要她清理了话本子的言语,更是惊异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迟疑的试探性询问:“姑娘方才说的...可是要将话本子都搬走?”
得到宋知鸢肯定的答复,香梨忽然觉得有些压抑,像是有块巨石堵在胸口:“姑娘今日好像同之前不一样了。”
宋知鸢心下了然,想将之前的事情一一道出,却又如鲠在喉,便摆摆手:“昨儿个同阿翁多起了争执,我昨晚便多想了些事情,到底之前太过于肤浅了,以为自己与三皇子便是那天命的才子佳人。”
宋知鸢顿了顿,继续道:“可我又不知那三皇子对我是否有意,再说平日里骄傲惯了,若是过去做妾室受了委屈,我也是不愿的。”
香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只要姑娘想明白,确保姑娘无事,她心里的大石头便落地了。
“姑娘。”还未等香梨遣人过来收拾了书案上堆叠如小山般高的话本子,便见一小丫鬟进了屋门,正是今早在主院服侍在柳氏身旁的那位。
只见这小丫鬟走到宋知鸢身旁行了个礼,到底是跟着柳氏出来的一整套下来端庄的很,那丫鬟轻轻开了口:“家主请姑娘去前厅一趟。”
此番宋知鸢也明白了些许,因着多年前也有些青梅竹马的嫌疑。今早安国公也有意将宋知鸢许了左承宣,如今左承宣才立了军功便登门拜访,安国公便叫她过去,其目的不言而喻。
今早往主院走的急,还未仔细的看这周围的布置与景色,如今细细赏来宋知鸢才意识到,上辈子怎的蠢笨如斯放着好端端的国公府不留,非要去那世子府受罪。
如今想开了也好,这一辈子便顺心而为。
没成想刚踏入了主院,便见宋珊在前厅门前与身边的丫鬟轻声说着什么。其人一袭绢纱金丝绣花长裙颜色甚是娇嫩,身上披了件织锦镶毛斗篷,许是过年那会儿也没穿的这么鲜艳过。不过好看归好看,衣服单薄也是非常单薄。
那宋珊见到宋知鸢出现,急忙提了裙角快步走来,脸上还泛着红晕不知是走得急了还是怎么着。
“姐姐。”宋珊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冲宋知鸢浅浅一笑:“今儿听府内人说,有位将军造访,妹妹听着好奇便赶了过来,想一睹雄姿。”
宋知鸢本不愿搭理,毕竟她自认为今早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没成想宋珊仍旧不依不挠的缠上她。不过,听宋珊这么一说她倒是有兴趣的紧,便勾了勾唇柔声道:“若是阿翁多通传了你,你直接进便是。”
若是阿翁多早早便通传了宋珊,宋珊也不会可怜巴巴的等候在前厅门前。果然不出所料,宋珊听了这话后脸白了白,紧紧地抿了唇不做声,这便是她一贯在宋知鸢面前用的伎俩。
宋知鸢见了宋珊的神情,脸色沉了沉,倒像是她欺负了宋珊似的,便打算绕过她进去。
没成想身子才往前倾了倾,便被宋珊扯住了袖子。
“妹妹身份低微,怎会得到阿翁多的通传呢。”宋珊眼眶红红,下一刻便有豆大的泪珠落下来,声音细细染上呜咽:“便是偷偷在外面看上一眼就知足了。”
香梨在一旁嗤之以鼻,这宋珊若是还清楚自己身份低微,怎的坏了规矩在有宾客的前厅门前守着。也难怪,若是被贵客看到了心生怜悯,要了她做妾也是个好出路,这会儿哪儿还在乎什么规矩不规矩了。
说起来上辈子不是宋珊与那刘瑾勾结在一块了?怎么这辈子还抛头露面想得到左承宣的青睐。宋知鸢心头冷哼一声,不过面上还是和善。
只见宋知鸢将手覆到宋珊冰凉的手上,轻声安慰:“你且在外稍等片刻,待我进去后同阿翁多说道说道,求她准你进去。”
“多谢阿姐。”宋珊听后激动地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一昧恳切的紧紧握着宋知鸢的手,脸上藏不住笑意。
宋知鸢也点点头,回她以笑意,便转身进了前厅。
这会儿方才跟在宋珊身旁的丫鬟悄悄走到宋珊身旁,压低了声音:“果真如姑娘先前所说,是个草包。婢子现下想起曾经被这草包羞辱,心下便膈应的受不了。”
宋珊听了不耐烦,斜睨了一眼:“待我如愿,自会接你出去,无须整日挂在嘴边提点。”
这会子宋知鸢还未踏进前厅,便听前厅里方才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朝她望来。
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她也便不慌不忙的请了安,随意扫了扫坐在上首一袭月白袍子的客人,这才将将记起左承宣的模样。
“我还记得小时候你们两个关系可是亲近,今儿怎么还客气上了。”安国公笑的随意,听在其他人的耳中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只见左承宣面色一沉,终究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又在外行军作战多年,倒是没有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话当然是说的方才宋知鸢朝左承宣问的将军安,宋知鸢脸白了白,刻意忽略那道自上首过来的炽热视线,才要张口。
“良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如今孩子们都长成了,若是还如同孩提时期的般不避嫌,怕是又招惹上什么闲言碎语了。”柳氏惯会审时度势的很,这番话倒是巧妙地化解了尴尬,方才面色不自然的左承宣也难得勾了勾唇。
“前些日子小侄在塞外率兵,多日未见叔公也是思念的紧,今日借着逢年过节登府,可算是圆满了些。”左承宣虽官居将军,今儿登门却是拘谨得很,双手交叠也不是,置于桌上也不是。
“老夫前些日子听闻你领兵抗击外敌去了,心里那个悔呀,早知道便多传授你一些作战技巧,那些个外敌可是狡猾。不过现下看你大胜而归,心里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下了。”安国公看着规规矩矩坐着的左承宣,心中怜爱大起。
随即又看向一旁小口饮茶的宋知鸢:“方才左贤侄带了些西域的胭脂水粉,我已遣人送你院里了。”
登门拜访就罢了,又给宋知鸢千里迢迢带了些西域的胭脂水粉。说是念着年少的情谊,可宋知鸢细细想着,她与左承宣年少也没什么较硬的关系吧。
此番宋知鸢一时怔愣,看向上首的左承宣,正对上那道笑意深深的视线,急忙的避开。心里犯了嘀咕,这左承宣未免也太孟浪了些,她着实喜欢不起来。不过因着面子好看,便依着规矩道了谢。
现下她可没有功夫去思忖左承宣对她的意思,终归不喜欢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难不成阿翁多还逼着她嫁了左承宣不成。
眼下她放在心上的,便是尚且在外面候着的宋珊呢。
虽说已经是初春,不过这外头可是同冬末一般冷的。莫说宋珊还穿着轻纱,便是宋知鸢穿着棉衣的在外面待了一小会儿,现下饮了热茶这么长时间才缓过来。
心里想着,她便偏头看了眼窗子外,透过一丝敞开通风的缝隙,宋珊还是先前那副样子站在前厅不远处。大冷天的穿的那样单薄,脸都冻得红扑扑的,也怪可怜见的。
还真是有毅力的很,到现在也没轻言放弃,实在是该载入史册好好夸赞一番。
不过怎么着也得给她一个教训,好让她断了那些莫须有的心思才是。
宋知鸢勾了勾唇顺便放了茶杯,似是质问安国公一般略有些焦躁:“怎么还不见二妹妹过来?”
“二姑娘也来了?”柳氏偏头不解的看向安国公,语气平淡却也叫人听出了诧异。
“不是阿翁多通传的吗?我方才进的时候她便在门口旁边守着呢,我邀她一同进来她却说再等等,真是奇怪。”随后又是紧张地搅着手帕:“现下这个时节里,二妹妹还穿着薄纱,可别冻着了才是。”
若是才开始不明白宋知鸢的意思,这下也便理解了。这府上的二姑娘也忒不安分了些,大冷天的穿了纱裙其目的何在不言而喻,若是传了出去真真是为安国公府跌了脸面。
方才安国公听了宋知鸢的话,眉头便轻微皱起,现下念着左承宣在旁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沉了声:“来人,去看看二姑娘是否尚在门外,若是还在便带进来吧。”
左承宣也识趣,连忙起身:“既然叔公还有家事,侄儿便不多叨扰了。”
“若是改日得了空也常来些,莫要生分了。”安国公虽因着宋珊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不悦,对左承宣却是态度极好,偏头望了望宋知鸢:“左右就你一个闲人,你便去送送贤侄去,也好叙叙旧。”
哪知宋知鸢还想着看戏呢,没成想被安排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也罢,她便起身向左承宣行了个礼,便跟在他身后。
前日才下了雪,如今因着天儿冷雪还没化,一层层的铺就在枯枝上、玉池中,泛着晶莹。非但不叫人觉得冷,还让人心生欢喜。若是左承宣不在身边的话,她一定是要踏过石子路,往那花圃里踩上一脚的。
宋知鸢心里想着,眼睛里也闪着光芒。左承宣猛地一回头时,看到的正是一少女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意,眼中散落星光的模样。一时间竟看的出神。
其实自方才出了前厅,左承宣便心里揣摩着该怎么同宋知鸢说上一句才好,没成想越是想着,心里便越是紧张,两人竟也尴尬的沉默了半路。
“左公子怎么了?”宋知鸢见他停了下来,并且还在出神,便轻声唤了句试图拉回他的思绪。
“你...”左承宣心里紧张,说话也吞吞吐吐:“不久后的元宵灯节...你去吗?”
“或者...我可以同你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