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大家是多为谢良钰的变化而震惊,或者说,是多羡慕嫉妒恨他娶了个好娘子,忙过一天之后,谢良钰他们仍然是暂且寄宿在村长家里。他俩今晚得带着虎子挤一屋,好在床够宽敞,下头炕炉也烧得热烫,连带着整个屋子里头都暖呼呼的。
谢良钰洗漱过,又端着盆出去,另打了一盆清水,放在床沿不容易被无意间磕碰到的地方。
虎子好奇地拨着盆里的清水玩儿,被那刺骨的冷度冻得一哆嗦。
“哥,这是干嘛啊,夜里要是踢到,可不得冻死了!”
谢良钰无奈地笑了一下:“晚上我睡外头,当谁都跟你似的,睡觉那么不老实,还能踢着床下的东西?”
他把虎子的手拉出来,用力拿巾子擦擦:“别玩儿了,屋里头热,玩凉水容易感冒。”
“感冒?”
“就是伤风,”谢良钰抬头,冲正好走过来的梅娘解释道,“屋里头热燥,有盆水镇着,不容易上火。”
这不是什么太新鲜的法子,梅娘听了,也便明白他的意思,她坐在镜子前头梳着头发,一边对又准备凑上来的谢良钰说:“你待着,给虎子揉揉肚子——他晚上吃太多了,就这么睡了胃里要难受。”
“哎,好嘞。”
谢良钰便把挣扎着要跑的小东西捞过来,手下收着劲儿,故意左一下右一下地给他揉起来。
这手法虽然能揉到胃,但更大的作用却是把所有痒痒肉都照顾到了,虎子“哎哟哎哟”地叫唤,笑得浑身打颤,连挣扎的力道都没了。
“哈哈哈哈哈,别、别挠我……哥……哎哟!”
梅娘回过头来白他俩一眼:“你又欺负他。”
“怎么是又?”谢良钰很得趣,“这泼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再不治治他,他得骑到我脖子上去了。”
“我没……哈哈哈哈哈……”
“你小子,”谢良钰欺负了一会儿人,忽然把小孩儿拎起来,放在地上细细打量,“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这孩子原先瘦弱,是他来到这里,又娶了梅娘之后,才一天天吃上饱饭,像只小鲸鱼似的每日胡吃海喝,谢良钰原先只觉着弟弟的小脸越来越圆,好像是胖了不少,可今日仔细看起来,似乎还蹿了不少个儿?
梅娘闻言也看过来,虎子骤然被两个人这么盯着,顿时脸红,竟然背着手,扭扭捏捏起来。
“害什么羞,”谢良钰一摆腿从床上下来,拉着虎子站直,“来来来,跟哥比比,我记着几个月前你才到我腰呢,这蹿得够快啊。”
原身虽然有些有些瘦弱,但原本身量就不低,谢良钰估摸着得有一米七八左右的样子——他这身体现在才十七岁,可有的长,约莫长到一米八大几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即使这个异时空比他熟知的古代平均身高要高不少,他也绝对能长成人群中出类拔萃的个子。
其实现在就很出类拔萃了,小谢相公气质放在那里——身姿挺拔仪态端秀,和比他高半头的明寅铖站在一起,也不显得比他矮。
虎子比他小九岁,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谢良钰不大了解这年纪的男孩儿多高算正常,但就他原本那一米三都没有的样子,绝对不正常。
可这几个月,长了得有十公分吧?
虎子眨眨眼,也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和他哥背靠背站在一起,竟然还有点忐忑。
凡是男孩子,就没有不想长高的。
“真是高了,”谢良钰拿自己当尺子给弟弟量了量,约摸他还真至少长了七八公分……虽说白天看他和村里的孩子玩儿,也就是正常的个子,可架不住这是短时间内的变化啊!
这小子,将来怕不是要长一米九?
那在这时代可真是巨人了。
谢良钰想到这,又有点忧愁——他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好像说“武林高手”其实都长得短小精悍,这样才能足够灵活,在打斗中占到上风。
想想也是,他给梅娘的那本“武功秘籍”上可是连轻功之类的都有提到呢,可要他想像一个将近两米的巨人在空中飞檐走壁……
怎么想都似乎有点违和。
梅娘就想得没他这么多了,她亲昵地揉了揉虎子的头,不吝夸赞道:“真棒,饭都没白吃,和你哥一点都不一样。”
谢良钰:“……???”好好的怎么就又说上我了呢?
又听梅娘幽幽改口道:“也不是,你哥他是不好好吃饭,就他那点食量,不说长不长高,健健康康地活到这会儿就已经是奇迹了。”
“……”谢良钰忍不住出声抗辩,“我每天都有正常且健康地按照标准食谱摄入营养好吗?”
梅娘没听明白:“什么?”
“……没什么,”谢良钰叹了口气,心想不能拿现代人的饮食标准跟这两个土老帽解释,干脆认栽,“反正我觉得我已经挺高了。”
才没呢,一米八都没到算什么高富帅……简直有损男人的尊严。
当然,他现在也不富,就帅还勉勉强强沾着点边,离前世的黄金单身高富帅早就差到十万八千里了。
那要不……还是多吃点?
……不行不行!原身从前那么折腾自己的身体,不也在成年前后长到现在的个子了吗?说明谢家兄弟俩就是有长高的基因的,相比之下,他更不能忍受自己因为胡吃海喝而变成一个球!
在这一点上,谢良钰相当有自知之明:让他每天维持像梅娘和虎子那样的运动量,是绝对不可能的,打死也不可能的,最多只是每天早上出去散散步打打太极这样子,想要保持身材只能靠控制饮食,如果他吃得像他俩那样多,不出几个月恐怕就要变成水桶了。
——对他来说,这个落后且乱糟糟的时代倒是比自己原先生活的环境还要和平安稳些,他现在过着的,就是从前梦寐以求却一直得不到的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不用每天担心着被什么人暗杀,也不用心力交瘁地维持自己的地位,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深渊。
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身体不好作为借口,傻子才像前世那么累死累活地练习格斗呢。
可是……
谢良钰又想到年后就要开始的考试,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是这样说,可他仍在上赶着往权力的漩涡里奔,也许他天生就是不甘寂寞的性子,嘴上说得再好听,却还是对手掌大权有着不可抗拒的渴望。
男子汉大丈夫,来世上走一遭,若不能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那还有什么意思?
现在美人他已经有了,得益于前期的运气和谋划,这次一路往上爬,名声也能好听许多,也许真能“清清白白”,做一个只需要操心权力地位和蒙骗皇上的、生杀予夺的权臣。
……若是叶老能知道自己这徒弟现在的理想,肯定恨不得亲手把他大卸八块埋到后花园里去。
从前世带来的三观就尤为不正的小谢相公改造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而对于梅娘来说,改变相公的饮食和生活习惯,让对方按照她所认同的“健□□活”方式来,同样任重而道远。
梅娘重重地哼了一声,拿手比了比虎子身上的衣服:“我年前才给你量身做的呢,裤子倒短了一小截儿,长得也太快了。”
虎子有些不好意思:“短点其实也没什么。”
“那可不行,脚腕冻着了,以后要疼的。”
梅娘把他往床上撵:“先睡觉,这两天不能动针线,等十五过了,嫂子再给你接上一截——这回得接长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长个了。”
“这小东西,”谢良钰笑道,“吃得多,用布料都比别人费些,你哥还真得努力,不然怕是养不起你。”
谢虎这些日子以来日渐胆肥,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赚钱养家的是我嫂子吧,你那么高,比我还费布料呢!”
谢良钰被他一噎,犹自不甘心地想要挣扎两下:“我也有抄书补贴家用的好吧?”
虎子朝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钻进被子里去了,厚厚的棉被裹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给他实施暴力行为维护一家之主尊严的机会。
梅娘忍俊不禁,拍拍那蜷缩起的一大团:“脸露出来,不然你待会儿憋气。”
小孩儿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传出来:“我就爱这么睡觉!”
梅娘耸耸肩,也不管他了,也脱鞋上了床,小声跟谢良钰说:“相公别听他瞎说,我知道你多有本事。”
谢良钰心说我也知道自己有本事,可现在这本事根本展现不出来,因此小兔崽子说的话还真不好反驳,连梅娘的安慰听起来都像哄孩子似的。
他叹了口气,又想到今后自己若从政,至少本人是不能做生意了的,只能交给梅娘打理。那到时候不论做到什么官位,都只是说着好听,可真要计较起来,难不成还得一直背着这个“被梅娘养”的名头?
咳,虽说这么着听着似乎也挺甜蜜的?
谢良钰就这么神奇地把自己给安慰好了——总之自从跟梅娘在一起之后,他“正常”的时间是越来越少,若是被前世的莫总知道,自己结个婚能结成如今这个完蛋样子,也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