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让顾少白饶有兴味的,自然是淹没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仍然夺目的寒芷。
娇颜如花,弱柳扶风,温柔似水,修为却不低。兼之品性高洁,至公无私,更不吝舍身成仁,这个女人,完美得简直不像人。
顾少白看着撼天镜中寒芷,忍不住连声赞叹。
寒芷能与寒朔齐名,辈分不必多说,岁数自然也不小了。不过在修真界,年龄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不天人五衰,即是容颜永驻。千百来岁不算什么,万年不死都大有人在,再不济,还能用幻术修改容貌。
本来男主和这位深居简出的师祖没什么交集,只因男主在内门试炼中伤势过重,得掌门出面请寒芷出山为他医治。
男主在伤势痊愈前于上淽殿小住过几日,与寒芷往来面见亦是屈指可数。然而就是因为这一点交集,寒芷如春风化雨般迅速在男主心底生根,也让男主在饱受云睢的欺压后第一次对尚是陌生的临渊派生出了一点孺慕之心。
但是,孺慕归孺慕,寒芷和男主始终没有逾越长幼之别。更何况寒芷早有道侣,还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剑修大能,即上清御剑门的掌门越吟风。寒芷在临渊派灭门后就回到了越吟风身边,成了上清御剑门的长老。也就是说,寒芷是上清御剑门安插在临渊派的卧底。
这样一个身份贵重、修为高深的人,怎会甘愿隐藏身份,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卧底,在敌对门派中蛰伏上百年呢?这自然要归功于寒芷不似人一般的完美人设。
寒芷深明大义,在师叔寒越为抵抗魔修叛教身死后,没有随同寒越的弟子、她的道侣越吟风一同离开,而是唯恐临渊派内的魔修余孽祸害苍生,决定隐而不发,孤身留在临渊派内继续追查魔修之事。直至千年后时机成熟,她才与男主联手,一举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临渊派彻底覆灭。
正是如此,让男主对寒芷爱慕之余,更是深深地拜服。
男主对寒芷发乎情、止乎礼。比起把寒芷从越吟风手里抢过来,他更希望寒芷能常伴所爱身边。
而对顾少白来说,卧底寒芷的出现不仅意味着灭派剧情的点亮,更让他意识到不远的将来,除了寒芷,今日在广场上其乐融融相谈甚欢的人全都得死,包括宁湖衣。
除非……除非宁湖衣从今天开始修习魔功。
对。除了寒芷和尚未出生的男主,临渊派内还有一人也逃过了灭派大劫,即用魔功篡改了寒芷的记忆,让寒芷以为他是越吟风派来帮扶自己的心腹,继而跟着寒芷进入上清御剑门继续为非作歹的前临渊派上浔殿长老,也是男主要杀的第一个反派——魔修长老云渊。
当然,这个人至今还没出现。不过也有可能已经出现了,却没露面,所以顾少白不知道。
这么一想,顾少白就有点担忧自己今后的活路了。
相比可能非死即伤的宁湖衣,寒芷似乎更适合给予庇护。可是顾少白始终觉得寒芷有点可怕。
或许是因为她太过完美了吧。风霜高洁和心机深沉并不冲突。
一想到寒芷不惜潜伏千年,只为暗地给临渊派致命的最后一击……顾少白不免背后一凉。而那个唯二逃出生天的炮灰魔修长老就更不在他的选择之中了。
这么一想,还得靠男主。那么横在中间的宁湖衣自然而然成了一个麻烦。
平心而论,宁湖衣对他很好不错,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总是有些不忍心。可宁湖衣终究是临渊派的大师兄,注定要和男主对立。
顾少白能怎么办?提醒宁湖衣门派里有内鬼,要他小心行事?又或是早一步劝说宁湖衣归降男主?想宁湖衣自负如斯,怕是很难。难道要阻止寒芷,阻止男主,阻止临渊派覆灭,颠覆剧情?
只是不忍心罢了。而这份不忍心,远远没有浓厚到能为宁湖衣一人去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地步。
顾少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普通的旁观者,没有搅弄风云的力量,也没有拯救苍生的高尚情怀。况且这是书中世界,根本没有道理可讲。甚至无关正义与否,谁和男主作对就是绝对的错误。
好比临渊灭派。临渊派是好是坏,究竟有没有魔修盘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主选择了上清御剑门,那临渊派就注定要覆灭。
撼天镜中,剧情仍在继续。
半个时辰后,山门大开。
平日无路可走的悬崖随着结界的消失,缓缓现出了通往山下的石阶。派内的弟子们平日在各殿之间往来无阻地飞行,但唯有从这个入口出去才算真正离开临渊派。
即将出发,久候的众人为之一振。
步辇上的寒芷也已起身,和颜悦色地与宁湖衣道别,并嘱咐他待众人走后,尽快将结界闭合。
两个女弟子把休憩用具收进须弥芥子内,寸步不离地侍奉寒芷左右。
云睢颔首,向寒芷示意。
寒芷点头回应,从须弥芥子中召出一艘纸船,捏在指间轻轻吹了一口气。
纸船如卷云舒展,瞬间变成一艘三丈来宽、十丈来长的巨大轮舟,容纳十数人绰绰有余。
虚真国位于崆偬地界之外,虽与崆偬山脉相接,往来也要半月之久。
未免弟子们飞行劳顿,寒芷祭出了自己炼化的飞行法具供众人休憩。
几人陆续登上轮舟。
待安顿完毕,寒芷足尖一点,脚下莲华骤生,托着她腾空而起,稳稳落于舟内。
宁湖衣挥手,与舟上众人告别。
云睢立在船尾,目光扫向底下人群,似乎在寻什么人,直至寒芷出声提醒,这才跳下去,与众弟子同坐。
待轮舟消失不见,宁湖衣念动咒法,闭合结界,同时守在山门前,以防有人私逃下山。
一行人平静离开,弟子坪内的人却迟迟未散,自是因为这些人本就不是为着云睢或寒芷而来。
一群人围在宁湖衣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争相搭话。
宁湖衣面上不见半点不耐,反而游刃有余,不偏不颇地照顾到了每一个人。
顾少白见此情形,忽然觉着宁湖衣很有做种马的潜质。
诸如此类,短短十五日已看得够多。
顾少白承认,这个横空出世的男人不仅有副好皮相,连脾气也是顶好的,除了修为低了一点,简直就是寒芷的翻版。
不,应当更甚。
寒芷可不常笑,宁湖衣却日日如春风拂面。虽然对爱慕者们除了套话就是废话,奈何当局者迷,那些被色相蒙了眼的人根本察觉不到宁湖衣的敷衍和防备,反而爱煞了他这副模样。
除此之外,宁湖衣的一众爱慕者中竟然还有毛都没长齐的少年,让顾少白颇是心惊。
他知道很多修真文把女修设定为心性不稳、不易进阶的角色,因此让许多男修更倾向于选择同性作为道侣,但他可以肯定,这么荒唐的设定作为他自己来说是断然不同意的!
可惜木已成舟。
当然顾少白怎么都不会想到他这个器灵的出现,无意中为宁湖衣的奇货可居添了不小的筹码。除了分神期长老爱徒、门派大师兄的光环外,养出器灵的器修身份愈发让宁湖衣引人注目。
顾少白握着撼天镜胡思乱想,突然一个激灵,周身涌上一阵嫌恶之感。
又来了!顾少白咬牙。
想他方才只顾看寒芷,都快忘了这些天,除了得到撼天镜的欣喜之外,还有一桩极其膈应之事时时压在心头。那就是莫名其妙当上大师兄的宁湖衣最终也没能逃过既定的剧情,真的和小师妹云蕊勾搭上了。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当云蕊靠近,本该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顾少白总会从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感应,不是嫌恶就是毛骨悚然。
譬如此刻,他都不用看撼天镜,就知道今日一直没露面的云蕊肯定已经出现在宁湖衣五尺之内了。
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妖蛾子,顾少白无奈地扫了一眼撼天镜,差点喷出一口凌霄血。
云蕊确实已经来到了弟子坪内,而且一入人群,就迅速挤到了宁湖衣身边,这时,正没骨头似的倚在宁湖衣身上,一手挽着宁湖衣的胳膊,另一手与宁湖衣十指相扣,不安分的手指还在一下又一下地挠着宁湖衣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