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昭帝温润脸庞上勉强挤出来的笑意已经是怎么也维持不了了。号称人杰地灵的东秦国竟然输给一个西北蛮夷小国的公主,这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丢得不仅是他这个帝王得脸,整个东秦国百姓的脸恐怕也都要丢光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狠狠剜了高芊芊四人。哼哼!就知道窝里横,她们刚才联合起来挑战殷素素时不是很狂很厉害吗?怎么一碰到外人就露怯不行了?
真是一帮没用的废物!枉费他这个皇帝还对她们给予了厚望,实在是浪费他感情啊。
高芊芊四人也觉得委屈,她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祁月公主会这般厉害,害她们输了比赛。
皇太后眯着眼低声的向阳昭帝提议道,“皇帝,眼下事情已经变得这么糟糕了。不如哀家把素素叫来。素素其他方面说不上好,可琴弹得是真的好的。”眼看都连输了四场了,让素素来比一比吧,赢一局也好啊。
阳昭帝几乎是马上否定了皇太后的提议,“母后,朕知道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素素的。可眼下的形势你也看到了,素素刚才在和叶雅馨、安如雪的比试中都输了。她有几斤几两,朕清楚得很!”您就不要再把这个比啥啥输的人推到台面上了。
阳昭帝对殷素素的评价,让皇太后听着十分刺耳。皇太后脸色缓缓沉了下去,没有再开口说话。边上的韵贵妃眼珠里滴溜溜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出声向阳昭帝提议着,“皇上,殷家不是还有一个殷云嫣吗?妾身可记得殷云嫣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不如让殷云嫣出来试试看?”
自从殷文弘被贬为从七品芝麻小官,韵贵妃就已经不合殷云嫣来往了。今晚眼见着高芊芊四人都失败了,她眼珠子在殿中转了一圈,正好对上了殷云嫣的目光。
殷云嫣眼神凄楚,似乎是在求着她向皇上举荐她。
反正只是张嘴说话的事情,万一殷云嫣赢了,那皇上会更高看她的。抱着这样的一个想法,韵贵妃出口向阳昭帝举荐殷云嫣。
皇太后举荐的殷素素让阳昭帝恼火,韵贵妃举荐的殷云嫣却是让阳昭帝眼前一亮了。是了,殷府不仅仅只有殷素素一个女儿。他记得当初的殷云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比现在的高芊芊这个草包厉害多了。
召来徐有福,阳昭帝叮嘱了一些话让徐有福转告殷云嫣。徐有福捏着拂尘,快速的走到殿下的殷云嫣面前,压低声音,小声的转达了阳昭帝的话,“殷大小姐,陛下让老奴转告你。陛下要派你上场和祁月公主比试,若是你赢了比试,陛下会册封你为郡主的!若是砸了,哼哼!”
殷云嫣只听进了徐有福说的上半句话,沉寂了一年多时间的她现在太渴望成功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给整个殿中的人还有整个东秦国的百姓看:她,殷云嫣,比妹妹殷素素端庄、睿智、漂亮。总之……有她在的地方,殷素素注定只能是她的陪衬品。
“徐公公,麻烦你转告给陛下,云嫣一定可以赢了祁月公主的!”殷云嫣嘴角含笑,信心满满的说着。徐有福见她这般胸有成竹,自是不敢说什么,回去就把殷云嫣说的话转告给阳昭帝了。
皇太后眉头轻蹙,压低声音,似是并不满意殷云嫣。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她又是轻声开口道,“皇帝,哀家总觉得殷云嫣并不是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哀家还是希望让素素上去和那个祁月公主比试吧。素素这孩子稳重、得体。”
又是殷素素?他母后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来殷素素可以和祁月公主一较高下了?
阳昭帝嘴角轻抽了抽,再次否定了皇太后的提议,“母后,素素她真的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优秀。现在咱们东秦国已经连输四局了,朕这个皇帝实在是不能冒险了。朕让殷云嫣上去和祁月公主比试,那是为了整个东秦国的名声。”而您老人家,国家利益前,还只顾着让殷素素那种没什么真本事的小货色上来露面,您真的是太不知轻重了。
皇太后哪里听不出阳昭帝话里的不满。既然劝不动阳昭帝,皇太后抿了抿唇,便不说话任阳昭帝去折腾了。
只希望殷云嫣真的能替东秦国长脸,赢了那个祁月公主啊!
殷云嫣娉娉婷婷的走到殿中央,她嘴角边挂着灿若春花的笑容,眼角的目光向坐在轮椅之上的五皇子赢瑾瞥去。
五皇子,你就看着吧!云嫣等下会向所有人证明,我殷云嫣就是比下贱的殷素素厉害。
等我殷云嫣也被册封为郡主之时,殷素素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在殷云嫣看向赢瑾时,赢瑾清冷的目光微垂,殿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根本不能牵动他的注意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已经不在殿中的殷素素和赢琛身上了。
他们两人现在应该是在一起的吧。
他酸溜溜的想着。
一抹颀长的身影下一刻突然出现在他旁边的位置上,他一抬眸,看到的是他的六弟赢琛。心下轻轻一动,他的目光就又在殿中央梭巡着那抹纤细的身影。
只可惜,她并没有和他一起出现。
她这是怎么了?他们两人没有一起出现在殿中央,会不会他们刚才并没有在一起啊?
赢瑾又酸溜溜的想着。
只这么一瞬间,他的心思就已经百转千回了。
殷云嫣这一年里一直在练霓裳羽衣舞,传闻前朝某位皇帝做梦梦见他到了仙境。梦醒后,他根据梦境中的情形谱写出了霓裳羽衣曲,这之后他的爱妃根据曲调排出的舞蹈。又听说经过前朝朝堂的几次动乱。会跳霓裳羽衣舞的宫女皆流落民间。渐渐的,会跳这一支舞的人就越来越少。
待传到这一朝代,会跳霓裳羽衣舞的人更是罕见稀少。殷云嫣在这一年里托了她的几个舅舅,几经辗转,花费了巨大的财力人力,才终于在民间搜罗了会跳这一支舞的舞娘。
这一年里,她跟着舞娘日练夜练,舞技突飞猛涨。见过她跳这一支舞的人都被她惊艳到了。所以她才这么自信的想要和祁月公主比试一番。
换好舞衣的她在阳昭帝等人的殷切期盼下,回到殿中央。
乐声起,只见她清颜白衫。三千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从一片白雾中腾云而出。殿下众人眼睛一亮,目光皆投在她身上。她长袖漫舞,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忽的,乐声陡高,她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数十名宫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彩色绸带轻扬而出,殿中一时间仿佛彩云横飞,她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阳昭帝看到这里,高声道了一个“好”字,随即就拍掌鼓舞。阳昭帝一拍掌,殿下文武百官纷纷附和。彩绸之上,殷云嫣傲然俯视芸芸众生,她仿若回到一年前,被人仰慕、被人艳羡的时光。
殿下,羌戎国的其中一个使者。冷冷看着彩绸之上的殷云嫣,嘴角轻撇了撇,在其他人被殷云嫣曼妙的舞姿吸引时,手里轻弹出一颗花生米。
花生米弹中殷云嫣的膝盖,挥舞着水袖的正在彩绸之上旋转的殷云嫣“啊”一声,尖声的从彩绸之上掉下来,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这样的突变让满殿哗然。阳昭帝勃然大怒,徐有福冲向殷云嫣面前,认真的检查了一番她的伤势,也让他看到了羌戎国使者弹出的那颗花生米。
徐有福快速的将这事情禀告给阳昭帝。阳昭帝脸色一阴,似是有层层乌云笼罩而来。他直言怒斥羌戎国使者,哪知羌戎国的公主祁月懒懒散散。一点都不甚在意的讥讽道,“听闻东秦国女子多擅长跳舞,今日本宫一见,倒是大失所望。在我们羌戎国,女子也擅长跳舞,只不过我们羌戎国女子擅长跳的是剑舞。不像你们东秦国女子这般软绵绵,一有风吹草动就不堪一击。”
祁月讥讽了一番后,当即从随行的一个使者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纤影在殿中一闪,她玉腕一番,手中剑光闪烁,气势如虹。当真是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阳昭帝手腕紧攥,额头青筋“突突”跳起。俯瞰着那个在殿中央舞剑的蛮夷女子,他真的是恨不得直接下令让人将她拖下去直接斩杀了。
皇太后觉察到阳昭帝的不对劲,轻声劝道,“皇帝,咱们乃大国,万不可生这种蛮夷小国的气。得不偿失啊!”
虽是心中已生了雷霆万怒,然就像皇太后说的那般。他若是真的直接让人将祁月斩杀了,其他小国只会觉得他们东秦国是输不起,恼羞杀人泄愤。
到时候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他这个皇帝还有她的子民只会丢更大的脸。
心中思虑再三,最后阳昭帝只能颓然的坐于位之上,木然的看着殿中央的祁月舞剑。皇太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阳昭帝,眉头蹙得更紧了,她召来一贴身嬷嬷,想要让嬷嬷去把殷素素传来。
韵贵妃眼尖,马上冷冷的轻声道,“太后,殷云嫣都被这般羌戎人折腾惨了。区区一个殷素素,她何德何能可以斗得过那个祁月啊。太后,为了咱们东秦国所剩不多得名望,还是不要再让殷素素出来丢人现眼了。”
韵贵妃这番话说的相当刻薄,相当不客气。若是在平时,阳昭帝哪怕是做个样子都会先驳斥韵贵妃一番。然现在阳昭帝正心烦意燥,他捋着胡须,叹着气,语重心长的回答着,“母后,韵贵妃说的没有错。咱们已经连输了五场比试了。您就不要再召殷素素出来丢人现眼了。她,真的是比殷云嫣、高芊芊她们还不如!”
阳昭帝心里有气,开口对皇太后说话的语气也是格外的重,语气里还显露出对皇太后的不满来。皇太后被阳昭帝这么当众驳了面子,心里好似堵了一块石头,十分的难过。
殷云嫣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在徐有福确定她平安无事后,就已经再没有人去管她的死活了。她狼狈的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这才发现手腕处已经多了一道伤口,血淋淋的,十分难看。
心里浮起一股愤恨,她抬头去看还在殿中央潇洒的舞剑的祁月公主,目光阴冷毒辣似是淬了毒一般。
就在前一刻,她离成功那么近,近得她仿佛手一扯,就可以抓住那些属于她的名望、权利、姻缘……
但可恶的羌戎国人……
他们毁了她,毁了她一次向上爬的机会!夹何叨扛。
真是不公平啊!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啊!
殷云嫣越想心里越是不忿,隐约间她心头浮起一个报仇的念头。
她发誓,她一定要除掉殷素素,也一定要除掉面前这个可恶的祁月公主!
一曲毕,祁月公主舞完剑。虽说众人都知道羌戎国人卑鄙无耻,用了下流的手段毁了殷云嫣的舞蹈。可众人也实在是不能否认祁月公主舞得剑舞也是极好的。
不管怎么说,今晚的比试以东秦国的惨败而告终。羌戎国的几个使者笑的花枝招展,像他们这种小国的公主竟然可以以一敌五,且五局全胜,这是可以扬国威的事情。祁月公主心里雀跃,面上也终于说了一句假惺惺的谦虚话,“今晚的比试,承蒙几位东秦国千金的承让了。祁月感激不已!”
这话听着是谦虚无比,听在阳昭帝等人的耳畔里却是刺耳无比的。等羌戎国使者们离开大殿后,阳昭帝忍了一晚上的气就全部的撒在他的臣子们身上。
“朕真是养了一帮废物,关键时刻,一个个都靠不住!”
高芊芊、叶雅馨……还有殷云嫣几人战战兢兢的跪在殿中央接受着阳昭帝的雷霆震怒。她们这些平日里自恃清高的官家千金今晚是一个个都丢了脸。她们担心阳昭帝怪罪下来,还恨不得眼前有洞,她们可以直接躲起来呢。
赢琛默然的喝着酒樽里的酒,他很庆幸殷素素听他的话称病回殿了。要不然啊,即使她今晚出来和羌戎国的祁月公主比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赢了他父皇会觉得理所当然,输了他父皇会直接怪罪她的。
既是如此,她还是安安静静的不出现在他的父皇面前。
赢瑾缩在宽袖里的手轻轻拢起,他想的和赢琛差不多,也觉得今晚若是让殷素素出来和祁月比试,殷素素是不会捞到一点好处的。
只是……
他眼角的余光轻瞥了一眼身侧的六弟。他一双邪眸满含春波,修长的手指时不时的轻抚着xing感的唇瓣,这些都昭示着他今晚的心情是极好的。
赢瑾轻阖了阖眼皮,喉咙间有一股甜腻的腥甜感窜上来。他缩在袖子的两只手又紧紧的攥住轮椅的扶柄,试图想要将这股甜腻的腥甜味压下去。
“噗!”
一口鲜血当场喷溅而出!殷红的鲜血撒在大殿的砖石上,像是点点红梅妖娆盛开。
“主子!”伺候赢瑾的小厮惊声大叫起来。
韵贵妃在看到赢瑾吐血的那一瞬间,也不再顾忌什么,“腾”得下就向赢瑾冲来。正在高声训话的阳昭帝脸色一震,身子也是疾如风的冲到了赢瑾的面前。
一时间整个大殿乱成团。阳昭帝嘶吼着扯过太医院的御医来给赢瑾诊病。御医们一搭他的脉,脸色瞬间就白了。
不久后,赢瑾就被送到寝殿医治。阳昭帝和韵贵妃百般威吓御医们,让他们无论如何务必要保护赢瑾的命。御医们只能硬着头皮给赢瑾用药了。
大概一个时辰后,几个御医满头是汗的从殿里走出来。韵贵妃“嘤咛”一声,紧张的围住御医,问道,“怎么样?本宫的瑾儿怎么样了?”
几个御医们互看了看,摇着头。最后还是太医院的院正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回答着韵贵妃的话,“启禀皇上、贵妃娘娘,五皇子身子本就大虚,身上的寒疾又发作。恐是……没……”院正心惊胆颤的看了阳昭帝一眼,说话的声音也轻下去了,“恐是没有多少日子可以过了……”
“啊!”韵贵妃听御医们这样说,当即就痛哭的几乎昏厥过去。阳昭帝随手抓起一个青花瓷就向那一帮御医们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