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人愣了一瞬,随即开口道,“秦太医,刑部还未来得及查验……”
“现在就去!”顾不及在陛下面前端着体面,柳尧声音很疾地冲他开口。
刑部的人愣了一下,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并没有出言阻止,忙弯身低头应下了,二话不说便朝外走去,准备去查验秦寻。
“陛下,还有一种可能,此事时间久远,或许村民亦记不清到底这两个男孩谁又是谁,眼下他二人皆有重大嫌疑,不过就算众人记不十分清楚,但这外来的男孩既被人唤作恪尊,一定是昭族女帝之子无疑!”
“秦寻……秦寻……”柳尧念着他的名字,眉眼微怔。
他忽然眉间一动,飞快地走至案前写下了这个名字。
他字迹印在宣纸之上,神色滞动。
嘉和女帝小字时艽……
这里会不会……
还未等他开口,门外忽然又有了动静。
柳尧骤然抬头望过去。
“如何?”他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回陛下——”这一次,刑部的人脸色也无法再维持平静了,眸中神色复杂地跪在大殿之中禀报道,“秦太医手臂上确有胎记,属下们还在秦太医袖口之中搜到了一个锦袋,瞧秦太医的模样应是很重视此物,属下不敢有误,便携了此物前来呈给陛下。”
柳尧起身,飞快走到那侍从身前,拿过那个锦袋来看。
可是却见锦袋之中空空如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香囊。
里面装着的是药草和香料。
柳尧有些失望,查验过无误之后转呈给了皇帝。
“或许这只是秦太医比较看重的一件贴身之物罢了。”柳尧缓缓自言自语道。
可皇帝接过那香囊之时,神色却有几分触动。
“这香气,怎么这般熟悉?”皇帝微微皱眉,只觉得好似在遥远而漫长的岁月里曾经感受过这个气息,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
王德自案旁走过来,低头徐徐道,“陛下,老奴幼时曾随老师傅学过辨识草药,陛下若信任,可否交由老奴辨认一二?”
皇帝点了头,将这香囊交给了他。
王德接过那香囊,在鼻间轻嗅,缓缓开口道,“这香囊之中……有苍术、丁香、桂枝、佩兰作为辅料,主料……主料应当是一味秦艽、一味……”
王德话为说完,却见皇帝骤然抬起眼来,眸色直射向他。
“你说什么?一味什么?”
王德敛了神色,走到阶下,声音从容道,“回陛下,是一味秦艽。秦艽乃是一味中草药,味辛苦,有祛热除湿之效,秦太医将此物放到香囊之中,应该也有取其去湿热平肝火之意,此药虽不常见,但拿起做香囊护身,也是有的。”
柳尧眉眼骤然明朗开来。
“陛下!”他举起刚刚手中写好的宣纸拿到皇帝面前,眉眼深沉,“老奴刚才便觉有异,此番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且不言那寻字上下拆分左右组合便与时字极像,秦艽此药更是……”
柳尧没有再说下去,只静静地看着皇帝陡然转变的眸色。
皇帝轻笑一声,眸中冷厉的神色透出几分复杂情绪。
口中喃喃念着,“竟是如此,朕从前竟然没有发觉。秦寻……时艽……秦艽,她不是惯爱用这味药入香吗?难怪朕觉得这般熟悉。”
意味不明地叹息一声,皇帝淡道,“他倒是真心爱护他母亲,这么多年都隐藏得这样好,还入朝为了太医。”
柳尧眸色狠厉下来,道,“陛下,此人绝对留不得。作为昭族余孽,若是留得此人,便是南昭隐患,为了江山大业,陛下也断不能心慈手软。还有曾经同他一起的男孩,陛下安知不是顾大人?照臣来看,此二人都应受到处置,方可平定姑息此事。”
一直站在一旁不言语的王德,此时眉眼却有些犹疑,轻咦了一声,看向柳尧。
“怎么?”皇帝看向他。
“啊……”王德脸上一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模样,看向皇帝歉意地笑了笑,道,“老奴只是有些不解。”
“如何不解?说来听听。”皇帝道。
“若按柳大人的说辞,秦太医同顾大人应该是早就相识的,可秦太医确实是从潜陵江西被招揽为医官的没错,可顾大人却要较他再早几年,是从东边扶幽县一步一步科举入朝的……照这来看,好像也并不像是一起的,更何况当初,正是陛下许秦太医陪侍在顾大人,治他的疾啊,这怎么看都不对啊,老奴倒是有些糊涂了……”王德眸中有些不解,摇摇头道,“不过陛下可别听老奴说的,老奴年纪大了,这脑子也不清楚得很。”
听完王德一席话,皇帝若有所思。
“你说得没错。从秦寻今日之举来看,确有陷害锦和的嫌疑。他们二人若真的相识,他又何故要如此?恐怕这么多年都是借职位之便潜伏在锦和身侧,打算予他一记重创。南昭朝堂若没了锦和,确实可谓是莫大的损失,”皇帝看向柳尧道,“昭族之人心思都百般诡谲,你会中他的计也是正常,不过今日这误会若是解除,你从今往后可不能再日日针对于他了。南昭朝堂,怎么都应该是和气为上,日日勾心斗角相互算计,像个什么话。”
柳尧眉头紧锁。
今日这事真相大白以来,确实看着像是秦寻对顾锦和有意陷害。
可是,事情真的会这般简单吗?
他回身望向刑部的人,开口问道,“那秦寻如何交代?”
“秦太医自是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受顾大人指使。”
皇帝冷笑一声,道,“那又是如何指使?”
“这……这秦太医倒是没有交代。”
皇帝眉眼冷下来。
良久之后捻动着手里的佛珠撩袍站起身来,冷声道,“朕亲自去瞧瞧他。”
“陛下,刑部大牢乃脏污之处,您龙体尊贵,怎可亲自前往?”刑部的人忙开口阻拦。
“他身上毕竟也留着朕的血,”皇帝神色阴沉,“朕倒是想知道他这么多年潜伏在南昭,到底有何居心。他若是还有什么话,对朕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