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查清楚后,郡伯就委派了一位高阶掌司将被篡改的卷宗复原,又重新为曹大婶撰写地契登记入册。
归晨再拿到地契后片刻也没有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曹大婶家中,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她,又将新撰写的地契交给她,并嘱咐她地契不要随意拿给外人看。
曹大婶没料到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眼含热泪对着归晨谢了又谢,归晨对此也感到十分开心,毕竟事情查清了,曹大婶一家可以安心的过个好年了。
倒是文家见到她不到半日便又来到曹大婶家,以为是还有什么问题要询问,于是连忙跑来打听,却不料一进门正好看见归晨将地契递给曹大婶。
“我说小大人,事情都还没查清楚,你怎么随便就给曹寡妇地契啊。”
归晨对他这种蛮横的态度十分不满,他儿子不过是个莘蔚,他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抢夺他人的田地,若是他儿子得了更高的头衔,那他岂不是会做出更加伤天害理的事情。
“事情已然明了,那两亩薄田是曹大婶的无疑,你既然来了,我也就省的再去你家跑一趟,你手上那份伪造的地契现在便交予我吧。”
那胖大叔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在原地呆愣了半天,过了一会儿才大声喊道:“不可能,这地就是我家祖产,分明是你有心袒护曹寡妇,我要告到郡府去,告你……告你……告你乱用职权。”
归晨撇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答道:“请便,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令郎和你们贿赂的那名事林掌司已经因为伪造地契和篡改卷宗被扣押了,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跑到郡府去触霉头,就算你现在不去,不久之后也会有郡府的人找上门,你耐心在家等着就行了。”
这话不是她信口开河,她坚信文家这个年是过不好了,马上就会有一连串棘手的事情搞得他们全家焦头烂额。
那胖大叔没想到伪造地契的事情会被查出来,更没想到儿子已经因为这件事被扣押,那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完了”。现在的他不禁后悔当初干嘛非要贪图曹寡妇那两亩薄田。
归晨见他一脸呆滞的模样,没再理会他,而是跟曹大婶告过别后就离开了。
与归晨料想的一样,年还没过完,与曹大婶同村的农户便接二连三的来到郡府申诉,控告文家这些年来使用各种手段抢夺他们的田地,这些农户都指名要找公仪莘蔚,几日下来安户处都是热闹非常。
这样的情况早就在归晨的预料之中,从她知道文家用了五百金来贿赂林掌司和用了不到一半的价格卖下了曹大婶家的良田之后,她就明白了文家想要抢占曹大婶那两亩薄田一定不是一时兴起。
这样驾轻就熟的行事风格应该是早就做惯了的,所以被他家强占田地的一定不止曹大婶一户,只是其他人都没有申诉的门道,又迫于文莘蔚的淫威,所以不敢声张罢了。
这么多人在年节时间跑到郡府来,消息立马就传到了澹台郡伯的耳中,他心中既愤怒又忐忑,毕竟州侯派遣来的浩瀚此时还未离开。
他原本是想将这桩土地纠纷案拖到那位浩瀚离开后再审理,却不想越拖反而牵扯的越广,那么多人天天堵在安户处的门口,实在无法不予理会。
此时的澹台郡伯不禁在心中暗骂文莘蔚搞出这等丑事,更有些责备归晨三人非要在此时将这桩案子翻了出来。
可即使澹台郡伯心中不情愿,这些事也不能再继续搁置了,无奈他只能将事情交给归晨三人来处理。如今文莘蔚被扣押,文家也就没了靠山,那些农户没了忌惮便将文家这些年做下的坏事说了个清楚,所以归晨他们调查起来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归晨耐心的接待了所有的农户,更是事无巨细的将他们所说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不到两周便将事情都大致了解清楚了。
这一询问还真是不得了,原来文家从十多年前开始就使用各种手段强买周围农户的地,那持有官契的三十亩良田不过是他家财产的冰山一角,另还有四十多亩地都是未经郡府认证记录在册私下交易的。
如今整个村庄除了曹大婶家那两亩薄田,其余的竟都是文家的财产,除此之外,就连邻村的几户都和文家私下交易过田地。
农户们的话虽然都询问清楚了,但接下来的取证却是难上加难,毕竟查案讲究的是证据,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就将文家草草定罪。
可这些农户中只有少数几家为求安心坚持立官契,在郡府留下了证据,余下那些私下交易未在郡府登记的田地立的都是草契。
民间私下交易本是合理的,但若是未盖上郡府公印这桩交易就不受郡府的管辖,且不说归晨根本没有理由去干涉这些私下的交易,就算去查证,在郡府中也完全找不到记录的卷宗。
而且就算是立官契的那几户,想要拿到文家强迫他们卖地的证据也不容易,虽然他们手中都有官契,郡府中也有记录,可为他们立契人是林掌司,这些农户大多不识字,卷宗中所书土地的买卖金额与他们所说实际的交易金额相差甚多他们也不知道,加上他们又没有人证,这下就算归晨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真相也无从下手。
这些交易与文家侵占曹大婶田地的案子不同,归晨本来可以不用理会,可那些农户在她面前苦苦哀求的模样实在让她狠不下心来拒绝,而且那些农户就算将事情说清了还是每日都来郡府堵她,摆出一副不将事情查清便不罢休的架势,让归晨十分苦恼。
“公仪莘蔚,您一定要帮帮我啊,当年我家是急需用钱来应急,本是打算先将这几亩地当掉,可文家却说他们可以帮助我家应急,只需先假意将这几亩地卖给他家,待到有钱时再将地赎回来,我也是一时头昏,想着若是将地当掉,到了赎当之期凑不齐钱,那地就拿不回来了,大家乡里乡亲,他家总不至于坑我,所以便答应了。”
“谁知真当我拿着钱去他家赎地的时候他却不承认了,非说是我自愿以低价将地卖给他的,我来郡府求告,不仅无人理会,到后来干脆连郡府的门都不让我进了,他家有人在郡府任职,我也只能作罢,这些年日子都过的清贫,您能为曹寡妇出头,说明您是个好人,一定能为我家讨回公道的。”
“我家也是这样的,公仪莘蔚您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啊。”
“公仪大人,他们那些都还是交易,我家的地却是直接被强占去的,来了位郡府的掌司,拿着一份文书便说我家的地是早年郡府分给文家的,我上郡府求告却无人理会,也就只能白白认下,大人您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我家……”
“那文家……”
归晨听着这些农户的哭诉一边为这些年文家所做之事而感到胆寒,一边又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事发生的时候她还未到汝南任职,再加上有些更是年代久远,想要查证何其容易。
无奈她一脸无助的看了看檀渊,檀渊连忙对着那些农户说道:“大家都且先回去,我们一定会努力查清真相并禀报与郡伯知晓,相信郡伯一定会给各位一个答复的。”
归晨不禁感叹檀渊的高明,既不将话说死,又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由郡伯处理,这样一来他们只需要尽力查证即可,无论能否找到证据,最后的结果都是由郡伯来决定的,那么就算最后得出的结论不合这些农户的心意,那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其实本身这桩案子牵连就比较广,关乎到一个村庄的所有农户,不是他们三名莘蔚能够擅自决定的,呈报郡伯裁决乃是最合适的做法。
看着慢慢离开的农户,归晨舒了口气,将这些天的记录整理了一遍,然后便去向澹台郡伯禀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