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事文掌司能力果然出众,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卷宗中被修改过的痕迹,被篡改过的那一页纸张用墨包括笔记都没有问题,唯独印鉴所用的印泥中少了一种材料,并不是五十年前留下的。
归晨听后不禁感叹文莘蔚与林掌司的细心,竟连细节都能模仿得如此到位,之前她也检查过一遍,却什么都没发现,毕竟她并不是从事文职的掌司,对文墨之事都没有研究,更不要提制作工具的技艺了。
澹台郡伯冷眼看着文莘蔚和林掌司,语气不带丝毫感情的问道:“你们两位谁来解释一下?”
林掌司立时就将事情全部交代了,包括文掌司是如何威胁他篡改卷宗伪造地契,就连篡改的过程也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个清楚。
原来他不但仔细研究了五十年前府中所用的笔墨纸张,更在写好文书后用极淡的茶水均匀在纸上轻轻喷洒然后晾干,如此反复几次便做出了泛黄的效果。
至于为何卷宗的页数并无不妥,乃是因为他将装订好的卷宗小心拆开,取下一页替换上去,再重新将卷宗装好,而曹大婶家立契的记录被他直接撕下损毁了。
听完这些归晨都觉得有些后怕,林掌司的心思如此缜密,若不是因为将他当场捉住,只怕这案件还要头疼好几天。
说起来也多亏了林掌司因为心虚急着去改那份土地卷宗,不然案子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清,可见人在做了错事之后总会心虚,怕自己做的不够完美被人察觉,然后便要想办法补救,只是往往事与愿违,越补救反而越容易出错。
文家使用手段抢夺他人田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文莘蔚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只是说自己一时糊涂,经不住家人的哀求做出这种丑事,然后就是不住的求饶。
虽然事情已经调查清楚,可归晨却还是觉得有些地方说不过去,于是便向州侯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属下有一事不解,林掌司说他是受到文莘蔚的威胁所以才迫不得已篡改卷宗,可文莘蔚任的是安户之职,既不掌管事文掌司的升迁,也不负责薪俸,那么他是以什么来威胁林掌司的呢?篡改卷宗可是重罪,林掌司甘愿冒着获罪的风险也不将文莘蔚威胁他的事情上报,可见事情的严重。”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归晨是不相信林掌司随随便便就答应帮助文莘蔚做下如此有风险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受到威胁,那说明林掌司有很重要的把柄抓在文莘蔚手中。
可若真是如此,方才林掌司那么快就将事情和盘托出的行为就显得十分不合理,他难道不怕文莘蔚此事将他的把柄说出来吗?
而文莘蔚又为何不将林掌司的事情说出来以求立功轻罚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所谓的“把柄”其实牵扯到两个人,所以谁都不能将事情说出来。
澹台郡伯觉得归晨的话合理,于是问道:“文莘蔚是以何事要挟于你啊?”
林掌司一时语塞,磕磕巴巴的说不上来。澹台郡伯见他还不如实交代,顿时动了怒,大声呵斥道:“还不说?到底是威逼还是利诱?难道非要我派人去你家查看吗?”
林掌司见郡伯动了怒气,就不敢再隐瞒下去了,连忙说道:“文莘蔚给了属下五百金作为答谢,属下家境贫寒,真的是一事糊涂才答应他的。”
一个行贿,一个受贿,怪不得谁也不敢说出来。
归晨觉得林掌司此时一定是十分慌乱,答话已经开始有漏洞了,于是便捉住他话中的漏洞继续说道:“启禀郡伯,那属下就更不明白了,产生纠纷的那两亩薄田属下亲自探查过,实在是贫瘠的很,本来文家坐拥那么多财产还要冒着风险侵占这两亩薄田就已经让属下十分费解,如今得知他们为了篡改卷宗更给了林掌司五百金,那两亩地都值不了五百金,文家此举又是什么意思呢?”
文莘蔚在听了归晨的话后向她投来一个恶毒的眼神,却在对上归晨冰冷的眼神后瑟缩了一下。
澹台郡伯深知这件事牵扯甚广,必须要严查,可他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追查,州府中派了位浩瀚来检查这一年汝南的情况,若这事被他知晓,只怕不久就会传到州侯的耳中,郡府之中发生这样的丑事,传扬出去的话汝南郡的名声就坏了,那他这个郡伯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可现在有许多人在场观看着这场闹剧,都是被方才的巨大响声吸引来的,澹台郡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事情含糊过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询问,现在的他深有骑虎难下的感觉。
“文莘蔚,如今良田的市价也不过是两百二十金一亩,那两亩薄田对你家到底有何要紧,竟要贿赂林掌司五百金来帮你遮掩?”
归晨听完郡伯说出土地价格后惊了一下,良田的市价竟是两百二十金一亩,可曹大婶之前为公婆看病卖的那两亩地却是八十金一亩卖给文家的,就算此时发生在多年前,田地的价格有所涨幅,但也不至于涨了近三倍的价格吧。
她回味着方才文莘蔚看她的眼神,又想到了文家众多的财产,还有周围农户的的说辞,心中顿时明白了。
归晨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又看了看闭口不言的文莘蔚了林掌司,对着澹台郡伯说道:“属下以为此事牵连甚广,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楚,不如先将文莘蔚和林掌司扣押,之后再慢慢审问。”
要追究这件事不急于一时,如果事实真的如她所想,那么曹大婶的案子就只是个开端,只要这件案子解决了,那真相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归晨的提议正中澹台郡伯的下怀,他正希望将案子延后审理,没想到就被归晨直接提出来了,他脸上没露出丝毫表情,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急迫:“既然如此就先将这两人关押起来慢慢询问吧。”
澹台郡伯话刚说完,便有两名莘蔚上前将人押走了,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归晨看着方才自己弄出的惨状心生愧疚,对着澹台郡伯说道:“卷宗库中损坏的东西属下都会照价赔偿,房屋地面也会尽快找人修缮。”
谁料此时澹台郡伯心情不错,笑着对他说道:“你出手乃是为了自保,损坏的东西自然没有叫你赔偿的道理,此时乃是因文莘蔚而起,那就用他行贿的五百金来修缮卷宗库吧,不够的部分由郡府补上。”
归晨没想到澹台郡伯会如此慷慨,不过既然能省下一笔钱又何乐而不为呢,她虽然不缺钱,但那都是父母给的,怎么也不该随意挥霍,而且其实她也打心底觉得此事并不是她的过错。
“多谢郡伯。”归晨一个抱拳俯首谢过,欣然接受了这片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