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同一艘经历了海难的帆船,桅杆倒塌,风帆破碎,墙倾楫摧。
一时间,风云变幻,黑云压城,在柏林的废墟之上,一座由密密麻麻的摩天大楼组成的城市虚影正在勾勒出它恢弘的白色轮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这样一座繁荣的城市,仿佛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正在天地的异象之中缓缓重合。
不少人害怕得闭上眼睛,他们都以为这是对面施展的毁灭的魔法,但这座当头压来的城市并没有影响到哪怕一个人,它只是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缓缓地伫立着。
真正的恐慌这才刚刚开始蔓延。
那些不久前还在用黑魔法收割生命的魔杖,此刻却变得不听使唤。
“你瞧,阿不思,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恶是什么。”
“你感受到了吗?一股庞大到足以令任何人都感到窒息的黑暗正在深渊中生发,连我的魔杖都在为他的回归而战栗,寻找捷径的人品尝到了太多的甜头,他要回来收债了。”格林德沃扬起下巴,看着远处逐渐凝实的现代都市,感慨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邓布利多没有理会格林德沃戏谑的讽刺,依旧沉浸在预言中的他表情肃穆,双手紧紧握住身前的栏杆,咬着牙说道,“如果我们早早知道这件事情,至少能在此之前做出准备与预警,而不是让我们的有生力量聚在一起,被即将到来的灾难一网打尽!”
“我们……的有生力量?什么是你的有生力量,阿不思,是他们?”
格林德沃抬起手,悠悠地指了指左边的麻瓜,又幽幽地指了指右边的傲罗,轻声说道“还是他们?”
“你真的毫不在乎吗?”
“我应该在乎什么?或许你需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越界了,格林德沃。”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我可什么都没做呢。”
邓布利多深吸一口气,死死地盯着格林德沃,眼中喷涌着怒火。
“你培养纳尔逊成为在麻瓜中影响巨大的巫师,把他变成一个竖起来的靶子,默许他在纽蒙加德生根、培养自己的力量,用激进的主张影响他的策略,最终推动这场战争的爆发,准备在结束的时刻收割纳尔逊的战果,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是纳尔逊自己需要面对的挑战,我没有资格管,也不想管,”邓布利多的眼神隐藏在镜片的反光后,握着魔杖的手已经举到胸前,“但你没有资格纵容灾难的酝酿,把整个世界拖入灾难之中,这个世界不能成为你野心的陪葬。”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难道不对吗?”
“我无法否认,但是阿不思,”格林德沃将魔杖摆在摇摇欲坠的护栏上,后退一步,张开空荡荡的双手,轻笑一声,说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如果我提前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会怎么做出你所谓的准备与预警呢?”
邓布利多还没来得及回话,格林德沃便已经提出了他的问题,在邓布利多刚想张口讲述时,格林德沃便抢他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他似乎并不想听邓布利多的回答,只想表达自己的观点“你会想办法,尽你所能阻止纳尔逊,哪怕代价是你学生的死亡也不足惋惜,因为一个人的生命和整个世界的安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我不——”
“你先不要着急辩解,我知道你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你也不会让你的学生成为牺牲品,我讨论的只是一个站在‘邓布利多’这个位置上的人应当做出的最合理的决策,”格林德沃张开双臂,做出大大的“疑问”的姿势,振声说道,“然后呢?避免那场发生在奥斯维辛的屠杀?破坏预言达成所必须的条件?阿不思,你难道会带人踏入死亡,去将未来的隐患彻底抹除吗?”
“难道就应该眼睁睁地看着预言达成,我们和这个世界一起结束吗?”
“这样和眼睁睁地看着世界完蛋又有什么区别呢?”格林德沃压低嗓音,说道,“它总会来的,你明白吗?拖延是没有用的。”
“至少不能坐视!”
“这就是命运,阿不思,命运难以捉摸,更不可违背,我们只是命运的一部分,但命运却是我们的全部!”格林德沃表情冷漠,但语气却异常的激烈,“它盘根错节,从几千几万年前懵懂的人类第一次捡起木棒时便已经决定了!”
邓布利多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从几千年前古希腊的女祭司皮提亚做出这则预言的那一刻开始,被窥探的命运便已经开始滚动它的车轮了,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神话都在强调对抗命运的下场,你被你可悲的命运折磨了半生,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格林德沃如连珠炮弹般质问道,“你知道这个预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历史中探起头的吗?”
“我……”邓布利多愣了愣,说到对命运的了解,他还真不如眼前身为先知的格林德沃,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放下魔杖,说道,“我不知道。”
“从巫师第一次发现被海尔波创造的黑魔法不需要刻苦的魔咒背诵,不需要坚定的决心,不需要反复的练习便可以获得强大的力量时,一切都已经注定了,”格林德沃的瞳孔震颤着,声音都有了些许的扭曲,“他们说我的力量来自于贩卖对麻瓜的恐惧,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从巴黎的那场大战结束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今天!”
“我是个人人喊打的黑巫师,阿不思,作为黑巫师,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海尔波的强大,就像你们变形巫师每次说到阿尼马格斯的时候都免不了提到梅林一样,越是了解黑魔法的人,越是了解卑鄙的海尔波在黑魔法中的地位,他并不是一位杰出的发扬者,而是这一类魔法的创造者,奠基者,”格林德沃眯起眼睛,眼神中弥漫出回忆的神色,“那是在很久以前,我和你分道扬镳后不久,最初我和我的追随者们选择在奥地利的群山中安家,在日后被称为纽蒙加德的地方创造一座只属于巫师的城市,但走进群山中的人都死在了那里,唯有两位幸存者得以侥幸逃脱,你或许还认识他们,其中一人当时正好在外放风,所以没被第一时间波及到,否则他也死了。”
“安德烈?”邓布利多会想起这位老迈圣徒布满脸颊的魔咒伤疤,问道。
“没错,”格林德沃点了点头,“同行的人里有一位临盆的孕妇,她用生命保护住了腹中的女儿,并将她托付给了安德烈,可古老的诅咒并不是一名虚弱的母亲所能抵御的,安德烈瞒着我将她送到了霍格沃兹,我想办法让你们当时校医获得了一些财产,那名脸上满是魔咒伤疤的女婴也成为了你在任教后的第一届学生,我不会亏待任何一名忠诚的追随者。”
“乔伊小姐?”
“看样子你还算关心自己的学生,哈?”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继续说道,“我们撤出了那片山脉,在反复研究了留在安德烈脸上的伤疤后,我们最终征服了那些逸散出的诅咒,在群山中的一片洼地建立了城市,甚至利用诅咒作为纽蒙加德的屏障,这道屏障自它建立起便一直牢不可摧,几十年来只被一只鸟真正突破过。”
“一只……鸟?”
“你忘了吗?就是你们霍格沃兹猫头鹰房里的一只耀武扬威的猫头鹰,三强争霸赛的时候我假扮成bb的模样去拉文克劳塔楼的楼顶转了一圈,我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你给我说过,每一封你写给我的信都是从那里寄出来的,”格林德沃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这也成了两人紧张气氛间难得的喘息机会,他斜了邓布利多一眼,耸了耸肩,说道,“抱歉,我跑题了……顺便说一句,我总有一天会把那只猫头鹰丢进纽蒙加德图书馆楼下小饭馆的锅里。”
“我想我应该认识它。”
“纳尔逊事后告诉他的朋友茨威格,那只猫头鹰的胸口还插着一根凤凰毛,我想你的福克斯应该和它更熟……好吧,我们书归正传,在探求诅咒的源头后,我发现,不应该是证实了迷离幻境的存在,”格林德沃沉声说道,“那是一片只在古老的典籍中存在过的神秘之地,是通向死亡前的最后一段旅途,在一千年前的摄魂怪之乱后,被当时的巫师封锁了进入了途径,只剩下几件在更早的年代便制作出的魔法道具能够连通,其中一枚可以沟通生死的宝石被称为复活石,是死亡圣器之一。”
“所以你追求死亡圣器……不,那比你遇到这件事更早。”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当时是我们一起寻找圣器的,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它只能说是命运的巧合,我曾经确实追求老魔杖无可匹敌的力量,”格林德沃解释道,“我把我的黑塔修建在诅咒最浓郁的土地上,一方面以此来研究魔法,另一方面寻找它的源头,我能感受到在某个与我重合的交错的世界中,正有一个残缺但强大的灵魂沉睡着,等待苏醒的时刻,我自诩能够看到未来,但它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片迷雾,因为我的视野只停留在我的时代,看不到属于过去的未来。”
“那就是卑鄙的海尔波吗?”
“没错,我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在纳尔逊第一次到达纽蒙加德的时候,那天晚上也许是这个颠沛流离、惴惴不安的年轻人时隔多日第一次陷入甜美的梦境,黑塔下的魔力躁动起来,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已经找到了圣器之一的复活石,在一番准备后,我尾随他进入了迷离幻境之中,在此之前我尝试过对它施加影响,但那还是我头一回亲眼目睹那个世界,”格林德沃感叹道,“太美了,美得令人敬畏,令人恐惧,那天我确认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卑鄙的海尔波,魂器的创造者,已经借助这个邪恶至极的魔法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他残破,虚弱,比最脆弱的游魂幽灵还不如,但是他的确依靠这个魔法苟延残喘了几千年,甚至还有心力诱惑我。”
“嘶——”
“之后的事情你也是亲历者,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恨不得把你绑起来不要多管闲事,我看着你一步步地促使预言的条件达成,在你的教导下,纳尔逊成了一个善良的孩子,他对这个世界有种高傲的责任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位自诩高尚的人都要认真,他率先发现了海尔波密谋复活的阴谋,在三强争霸赛期间,在死亡的大门口与这位有史以来最邪恶的黑巫师展开了你想象不了的搏斗,最终把他踹进了死亡,我以为这个千年前的预言或是诅咒会由此结束,但接下来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
“展开说,盖勒特!”邓布利多瞪大眼睛,追问道。
“你不着急了吗?”格林德沃笑了笑,摊开手,“他曾主动请缨前往克拉科夫建设中枢,当然我们现在都知道他有自己的小九九,不过这不重要,他极力地避免任何一场悲剧在自己眼前发生,加上那时他便已经了解了皮提亚的预言,于是想方设法地避免了奥斯维辛的悲剧,在那里工作的时期,他亲眼看到了无数残暴的罪行,一模一样的人在集中营中被分成迥异的阶级,与巫师和麻瓜千年的矛盾如出一辙,他的姨父约纳斯·尼克劳斯留给他的,关于和平的信念在那段时间羽翼丰满,发酵成属于他的认知,于是他建立了自己的理论,把消弭麻瓜与巫师的差异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他曾经告诉我了一些关于生产力的言论,我不太明白,看了写书后才知道,魔法或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生产力。”
“纳尔……”
邓布利多死死盯着远处浴血奋战的纳尔逊,难以遏制的泪花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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