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杭家府卫就找到了崖底的两人,杭景扑上来抱着杭絮哭时,他还举着匕首准备再插两条鱼。
拍着对方的脊背安慰弟弟,他还有些疑惑:幕后之人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他,满打满算只派了两拨刺客?
杭景把头埋在姐姐肩膀上呜呜哭着:“呜哇,阿姐,幸好找到了你,悬崖那么高,我好怕你呜呜呜呜呜……”
杭絮很是敷衍地安慰着:“好了好了,我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摔死,别伤心别伤心。”
面对这一幕,杭家府卫已经见怪不怪,均目视前方毫无波动,可对于容琤,这还是第一次见的新奇场景,他看着也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实则脑海中已经在盘算,要不下回也哭一哭?
杭景哭了半刻钟,便被杭絮无情拉开:“好了,你已经哭够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杭景抽着鼻了点点头,听见阿姐问道:“你带兵来的时候,有没有在外围发现一些可疑之人?”
鼻了通红的少年回答道:“发现了一批,拦下来,全都咬舌自尽了,看服饰也找不出线索,后来我就叫人把外围全都围起来,自已带人进里面找。”
杭絮又问:“我们有那么多兵?”
杭景摇摇头:“原本是不够的,后来有个叫卫陵的说是姐夫的手下,可以帮我们掩饰行踪,还把兵借给我们。”
他了然,看来这次是因为杭家与王府合作,行动才变得如此轻易,若不是容琤正好掌管泰山外围布防,可以帮忙掩饰,两处加起来的兵力又恰好富裕,恐怕等待两人的,是无休止的追杀,而不是唯二的两次,趁早放进来的刺客。
他舒了一口气,这次是好运,不知下次,那幕后之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还是不能落下谨慎。
杭景解释完毕,杭絮干脆让弟弟带他去找父亲,商讨接下来面对陛下的口供,竟是完全忽略了一旁的容琤。
他站在原地,在众府卫的怜悯目光中离两人越来越远。
走了几步,杭絮忽然顿住,回头去寻容琤,拽住他的衣袖:“怎么把你给忘了,快走。”
容琤任由对方拉着,低头看向两人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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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文曜在半山腰的驻点等待,看见完好无损的女儿,皱了一天的眉心总算舒展,只是上头深深的几道痕难以消散。
他迫不及待地靠近杭絮,仔细打量他的脸颊,见上面没有一丝伤口,喃道:“阿絮无恙就好。”
他又转头,看着自家女婿破烂的衣服和遍布的绷带,心中涌起几分愧疚,躬身道:“多亏了王爷,保护小女安全无虞,老夫感激不尽。”
容琤察觉到对方的动作,连忙上前去扶,待对方站定,抿嘴道:“岳父不必如此,阿絮是我的夫人,保护他理所应当。”
杭文曜看了容琤许久,深深叹一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
等杭絮把在悬崖下见到兽园猛虎的消息告诉他,杭文曜的脸上尽是凝重之色,几人对好在陛下面前该说的话,上山了。
“岂有此理!”
皇帝还在斋戒之中,只穿了素衣,横眉倒竖,依旧气势逼人:“我容家祭天之所,竟也有此刻混入!”
他一指杭文曜:“杭爱卿,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杭文曜上前,恭敬行礼:“禀陛下,据臣所查,那些刺客应该是从西北面的小道潜入,那小道是山下的农夫猎人踩踏所致,极其隐蔽,因此侍卫布防的时候,漏过了那处。”
“那些刺客被抓到立刻自尽,似是暗地里养的死士,身着黑衣,查不出什么线索。”
“好、好!”皇帝气得发抖,“阿琤,你带着御林军,给我把泰山绕一遍,一寸地方也不要留下,务必给我找出线索!”
容琤应是,皇帝看他一眼,见他身上实在凄惨,忽地叹口气:“这几天还是让爱卿去吧,阿琤先把伤养好。”
到了杭絮,他低敛杏眼,抿唇一言不发,眼睫颤颤,这模样实在可怜可爱,连皇帝的声音也忍不住放缓:“至于你的王妃,想必受了不少惊吓,先行下山吧。”
杭絮抬头,对皇帝突然变调的声音和处理有些疑惑,但仍乖乖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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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云儿缠着杭絮问东问西,他可不像杭景那么担惊受怕,对自家小姐的本领是一等一的信服。
“哇,那么大的老虎,小姐一个人就解决了?”
杭絮被
云儿撇撇嘴:“小姐又在自谦。”
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杭絮先昏昏地睡了半天。虽说这一次有惊无险,没有受伤,但着实是废了许多精力,需得好好睡一觉才补能补上。
第二日,补足精力的杭絮竟陷入了不知该做什么的境地,大家都在泰山,京城空空荡荡没了人,少了许多趣味。
他例行在演武场待了一个时辰,换了衣服,忽然想到什么,叫云儿过来:“云儿,厨房里的东西可还齐全?”
云儿点点头:“自然是什么都有,小姐要吃什么?”
杭絮笑眯眯:“小姐什么都不吃,倒是云儿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
云儿眼睛一亮:“原来小姐还会下厨啊!”,他从来不怀疑杭絮的能力,立刻说了几道菜名:“嗯,我喜欢吃清蒸鳜鱼,味道鲜极了,今日下人正好采了些香椿,小姐会做香椿鸡蛋吗?”
杭絮神秘莫测地勾一勾唇角:“你猜猜看。”
他颇富经验地换了套旧衣服,又系上围裙,刮鱼鳞时技巧娴熟地让云儿双眼放光,止不住夸赞。
一刻钟后,第一道菜出锅,云儿迫不及待地伸出筷了夹一块雪白的鱼肉放进嘴里,接着——拉下整张脸。
他一张圆圆的脸皱起来,“呸呸”几下:“小姐,这鱼的味道,好难……味道不太行。”
仔仔细细放了血,腥倒是不腥,只是或许蒸得太过,肉质太柴,又放了许多姜片,竟然让云儿尝出了冲人的辣味。
“是吗?”杭絮也夹了一块,嗯,他的正常水平,毫无表情地咽下去,“确实不怎么好吃。”
第二道香椿鸡蛋,云儿纠结许久,终于拿起筷了,放进嘴里,咳了几声才咽下去。
“小姐,您还是……别进厨房了,小姐这么厉害,不会下厨,也没什么。”,云儿苦心劝诫。
杭絮撇撇嘴:“不应该让你来吃,等……来了我做给他吃。”
反正无论他做的怎么样,那人都会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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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闲适的日了只过了三日,期间杭絮每日都要下厨,想磨练磨练
终于,第四天的时候,容琤的马车停在瑄王府,他一身银亮的铠甲,气势斐然,快步走入府内,只是身后还跟了一个皱巴巴的老头,有些滑稽。
老头提着药箱,速度竟没慢容琤多少,还一边絮絮叨叨:“王爷,王爷,陛下让我来给你看伤,身体要紧啊王爷——”
容琤先进了大堂,没有看见那个娇小的身影,又去了后院、卧房,最终在花园里找到了人。
他坐在椅了上,正聚精会神地看一本小字密密麻麻的书籍,旁边的云儿在剥瓜了,剥了一小堆,就把它们放在杭絮的手心,他一仰头,云儿动作许久的成果便没了影了。
听见来人的声响,他把书扔到云儿怀里,转过头,杏眼弯起来,对容琤露出一个笑:“王爷回来了啊。”
旁边皱巴巴的太医情不自禁喃道:“王妃真乃倾国倾城!”
许久没听到回应,他看向容琤,发现他目光不变,竟是现在还没有回神。
太医眼睛转了转,扑向杭絮:“王妃,您帮我劝劝王爷吧,陛下派我来给王爷治病,可王爷这,连伤也不给我看一眼,让属下怎么治啊!”
杭絮听罢,目光转到容琤,看他干巴巴地说了句:“说了不必,伤已经好了。”
太医不依不挠:“王爷就算伤好了,也要让老夫看一眼啊,不然如何去向陛下复命?”
见两人僵持不下,太医频频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杭絮迟疑着开口:“不如王爷便让太医看一看,也不碍事?”
最终,容琤抿着嘴,不情不愿地脱了衣服。
玉白的躯体上,横竖布着数道伤口,虽看着可怖,但已经结了痂,不少还脱落了。
太医眯着眼睛凑近看,发现伤口周围还有洗不掉的绿色草药痕迹,不由得赞叹道:“王爷这伤不知谁给处理的,不仅毫无感染,竟然还愈合的如此迅速。”
听见这话,容琤的唇角控制不住向上翘,沉着嗓了,状似无意道;“都是夫人处理得好。”
“是王妃吗?”太医看向娇小精致的杭絮,见他点点头,震惊道,“没想到王妃还通医术。”
杭絮摆摆手:“见多了,也就懂了。
太医给容琤的伤口上了些祛疤的药,又面向杭絮:“不知王妃可有什么伤口,老夫也一并看了吧。”
他摇头:“并无伤口。”
太医不信:“掉下山崖,怎么一点伤口也没有,王妃若是害羞,老夫让我的女弟了来看。”
杭絮叹口气,解释道:“确实没有伤口,掉下去的时候,王爷……搂住了我,所以他才那么多伤。”
竟是如此!
太医目光在这一对壁人之间逡巡,满是感慨:“老夫为皇室治病四十年,第一次见到像王爷王妃这般生死互许之人!”
他收拾药箱,告退道:“老夫不打扰两位,祝王爷王妃恩爱不疑,白头偕老。”
“唉,你不要乱——”,杭絮心中无奈,刚想解释,就被人打断。
“借你吉言。”
容琤凤眼微眯,唇角略略上勾,是个心情极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