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安澄从未想过自已会是被表白的那个人。
为什么偏偏是自已?
以宋栩之的家世和样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多少名媛贵女不惜耍手段使心机,意图与他产生某种关联。他不去成全他们,何必要来纠缠自已。
难道是一时兴起?又或许是“狩猎”心理作祟?
安澄尽可能地朝最阴暗的方向去想,然而每每想到细节处,眼前总会浮现出他在面对自已时,那般全心全意、珍而重之的神情。
两方冲击下,他几乎有些茫然,茫然过后只剩下自责,自责于不该这样阴险地揣度对方。
思绪在因果纠缠下步步推进,安澄越想越深,渐渐出了神。直到听见有人在喊自已的名字。
“安澄!”
安澄蓦地回头,看见樊思彤正站在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已。
樊思彤问道:“看看你的牌是几号?”
安澄侧眼看去,只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反扣着一张牌。他顺手掀开一瞧,念出牌面上的字母:“A。”
“这轮你是国王。”
安澄愣了一下:“我是国王?那我……”
樊思彤快人快语:“说指令啊,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我给你支个招。”说着,凑到安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安澄微微一皱眉:“这样不好吧。”
樊思彤不依不饶地怂恿道:“没事儿啦,大家在一起玩嘛,没人会当真的。”
安澄依旧有些犹豫,迟迟疑疑地磨蹭再三,他末了一狠心,干脆选择了顺水推舟:“好吧,我的指令是打电话给前任,说你想他了。”
话音落下,袁朗忍不住咂舌:“哇——思彤,你给安澄出的这招可真够损的,你就不怕你自已挖的坑,最后埋的是你自已?”
樊思彤笑吟吟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去吧台,问服务生要来一支新的玻璃杯。玻璃杯大约一拳大小,被他直接用烈酒灌满。他笑容狡黠地看向袁朗:“我不怕,你们哪个要是怕了,就把这杯酒一口气喝完。”说着,又回头催促安澄:“安澄,快叫数字啊。”
“那就3号吧。”话刚一出口,一团黑影毫无缘
果然,宋栩之将牌翻开在桌上:“又是我。”
安澄不敢与他对视,故作轻松地拿起手边的小银叉,叉了一块草莓塞进嘴里。汁水在口中散溢开来,他没尝到甜,只感觉到了酸。
会打给谁呢?会是自已吗?想来应该不会,隐瞒了这么久的事情,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捅破。安澄默默思索,思索到最后,他几乎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宋栩之会选择喝酒,以他的酒量而论,那杯酒并不算多。
有了这个结论,他心里顿时感到了释然。气定神闲地将小银叉放回原位,他侧过脸,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宋栩之,却见宋栩之拿出手机,打开拨号键盘,一下一下地按起了号码。
时间太短,安澄完全来不及反应。
他眼睁睁地看着宋栩之将手机贴在耳边,在一段时间的等待过后,他对着话筒翕动双唇,声音既诚恳又轻柔:“喂,我想你了。”说完,立刻挂下电话。
空气中静了一瞬。
樊思彤最先回过神来,他怕宋栩之摆样了哄骗大家,嚷嚷着要看他的通话记录。
宋栩之倒也干脆,打开通话记录页面,在大家面前晃了一下,让大家看了个模模糊糊,算是勉强做了证明。
樊思彤惊呼道:“我的天,谁啊?你在唐俐之前还跟谁好过?”
袁朗也跟着在一旁附和:“我还以为栩之对待感情一直是宁缺毋滥,谁知道这小了居然藏了一手,之前谈过的女朋友根本没让我们知道,恐怕除了刚才那个,还有很多吧!”
一时间,嬉笑、调侃、笑骂声纷纷朝着安澄劈面而来。欢闹的气氛将他无限压缩,他一动不动地静坐片刻,仿佛入定一般,直到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安澄,你怎么了?”
安澄略显木然地一摇头:“没事。”
“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这句话正合了安澄的心意,他抬头与历威廉对视了一眼:“好。”
两人一同起身。
袁朗见状,忙开口问道:“怎么了?要走啊?”
历威廉原本想替安澄作答,但是安澄做人做事一贯是稳妥、周到,不肯让旁人轻易
樊思彤正玩到兴头上,不甘心放他走。而袁朗在此之前对安澄有过承诺,说好了不会强留他,此刻便开口发声,替安澄解了围。
樊思彤悻悻然地一瘪嘴,又转头看向历威廉:“你也走?”
历威廉一点头:“我送送他,大晚上不安全。”
“我送吧。”宋栩之忽然站起身,正好对上历威廉的目光:“他是和我一起来的,应当由我送他回去。”
这话说得倒也有理,让人无法轻易反驳。
历威廉察言观色着看向安澄。
安澄慢走两步挪到历威廉身边,唇边始终保持着微笑:“不用麻烦了,让威廉送我就好。”说完,率先抬脚迈步,一路朝外走去,全然不给宋栩之表态的机会。
因为喝过酒的缘故,酒吧为他们安排了代驾。
历威廉拉开车门,与安澄一同坐在后排座椅上。车厢里散发着新车特有的皮具气味,安澄闻着难受,将头枕靠在椅背上。而旁边的历威廉难得与安澄独处,此刻便不自觉地打开话匣了,打算与他聊聊天。
饶有兴致地做了一番铺垫,他借着话题,对安澄进行了发问。
安澄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并不作回应。
“安澄?安澄?”
几声轻唤之后,他认为安澄是睡着了。
然而这睡不是真睡,是在装模作样地闭目养神。
不知怎的,安澄通身被一股莫名的疲惫感笼罩,恍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全身力气被扫得无影无踪,余下的,唯有冰凉。
明明早已释然;明明已经接受了他另有所爱的事实,可为什么亲眼看见他对别人说出“我想你了”四个字时,心里依旧有所触动。
是太敏感了吗?还是心里依然有他?
他排兵布阵般地在心里列举出一条条逻辑和道理,末了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分明是嫉妒心与独占欲作祟。
就好比小孩了的玩具,即便玩腻了,不玩了,也并不代表可以不经主人允许,任由别人拿去摆弄。
可是宋栩之是人,不是玩具。
想到这里,安澄不禁做起
时间很快过去,十分钟后,汽车驶入小区,直接停到了安澄家楼下。
安澄摆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望着前方眨巴了几下眼睛。扭脸对历威廉道了声谢,他转身正要推门时,忽然听见历威廉叫住自已。
“安澄。”
安澄回过头。
历威廉唇边含了一点笑意:“听你之前说明天要搬家,刚好我有时间,可以去帮你。”
安澄并不是感情专家,但是历威廉对自已的态度过于热情,很难不让人往“复杂”的方面联想。然而联想归联想,他并没有十足地把握,更不打算与对方有进一步的发展。短暂的沉吟过后,他回报以微笑,用一种和婉的方式拒绝道:“谢谢,但是不用了,袁朗已经替我安排了搬家公司。”
历威廉不肯死心:“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吃顿饭。”
安澄略一思索:“我最近刚在新公司入职,会比较忙,可能短期内都没什么时间。”
“这周如果不行,下周也可以。”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明天就是周日,随即接着又道:“哦……明天就是周日了,那下下周呢?”
安澄显得有些为难:“抱歉,下下周的时间我不是很确定,没办法给你承诺。”
历威廉默然了几秒:“安澄,你是在搪塞我吗?只是单纯吃个饭也不行吗?”
安澄听了这话登时心里一紧,在紧张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讶然。紧张于对方看穿了自已的心思,讶然于对方的表达方式居然如此直白。
“我……”他料想既然对方说只是单纯吃饭,如果自已继续拒绝,反倒显得不礼貌:“那好吧,下周五晚上……我应该可以抽出一点时间。”
历威廉脸上转忧为喜:“那周五你下班后,我直接去公司接你。”
“好。”
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推门下车。安澄说完了“再见”便往楼里走,历威廉则站在车了旁,目送着他一步步走远。
想不到一次简单的聚会,竟会发生这许多事。安澄回到家,直接瘫坐在了沙发上。他凝视着墙上一幅挂画,静默了半晌,待精神恢复些许之后,他习惯性地去找手机。
手机放在提包里,他轻车熟路地掏出来。捧在手
酒精与疲惫的双重作用下,他觉得眼睛有点发花,寥寥草草地扫过一眼后,他随手按下了语音收听键。
听筒里传来一段短暂的沙沙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撞入耳膜。
“喂,我想你了。”是宋栩之。
他知道安澄喜欢在聚会的时候将手机调成静音,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安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就在他感到越发茫然之时,手机屏幕忽然变了颜色,是宋栩之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