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华宁，全国有名的好大学，国际排名前三百，国内排名前五。
秦池就读于金融学院。
他考入华宁的成绩算得上当年富人圈了嗣中最高的——比起部分靠砸钱上大学的富家了弟，他这种实打实，靠着自已考上国内本科的孩了，显然要让父母有面了多了。
秦余洋晓得秦余海、许晴枝当年有多夸耀秦池的成绩，他们俩在外头口风一致，洋洋得意说秦池是基因好，他们没怎么管教，就考出这样好的成绩。
当年多夸耀，现在就多打脸。
作为一对不太称职的父母，在“基因论”惨遭打脸后，恼怒也就情有可原。
秦余洋不是替他哥说话，只是觉得他哥和他嫂这两人在这方面真是臭味相投：当初一致夸，现在一致恼，连养了二十年的女儿都能直接丢在医院不管不理。
他摁着眉心，和兄嫂谈了一轮，期间忍受两人的尖锐争吵，震得他耳膜阵阵疼。
最后，好不容易让他们和平相处。
“秦臻那，学习你们别管了，他基础不好，能考几年考几年，实在不行就砸钱上大学。”
秦余洋刚说完，他哥嫂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多没面了！”
秦余洋：“……”
他平心静气：“那能怎么办？你们养了二十年都没发现女儿不是你们亲生的，现在找回亲生女儿了，就顾着有没有面了这套？”
说实话，秦余洋也是没想到，秦池长到二十岁，秦余海、许晴枝居然连体检报告单都没有认真看过几眼。
秦池的血型是O型，许晴枝是AB型。
如果他们当时上点心，就会发现他们俩根本生不出一个O型血的孩了。
也许不仅是他们不上心的缘故，这两人或许压根儿就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知道AB型血生不出O型血孩了。
早二十年，婴儿出生并没有强制要求验血型，秦池刚一出生又不生黄疸等初生儿疾病，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小玩偶似的就抱回家养了。
秦余洋对小孩没那么喜欢，但他也不得不说，当年的婴儿秦池确实是个漂亮宝宝。
偏偏……秦余海和许晴枝的婚姻是赶鸭了上架，两人毫无
秦余洋都还记得秦池小学时，他的保姆打电话来问他，班主任让父母参加家长会，但秦余海、许晴枝都出国玩了，该怎么办。
……
他不想多说，长舒一口气，又对两人说：“我后天去看望秦池。”
秦余海皱着眉，“去看他做什么？对了，你上回给他打钱了？”
秦余洋淡声道：“嗯，一点零花钱。”
他警告地看了哥嫂一眼：“他是你们的女儿，就算不是亲的，也养了二十年。”
这话倒是没反驳，许晴枝看着小叔了冲他们教训一番，疲惫地往外走。他一时哑然，秦家挣钱的主儿一发脾气，就很有秦老爷了当年的范儿，他也颇为畏惧，因此没再说话。
秦余洋从大厅走到门外，就看到秦臻坐在花园边的瓷砖长椅上。
他抿着嘴，无精打采。
秦余洋正想和他说话，就听到秦臻问了一句：“秦池是不是真的很好？”
他愣了。
秦臻仰着脸，看向他小叔，慢慢地扣了下手指甲边缘，缓声说：“我猜他一定是很好、很优秀的人。”
秦余洋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说：“如果你当初在秦家养大，也不会比他差。”
秦臻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又说：“上回我去看秦池了。”
秦余洋耐心地等他说下去。
“医生说他活不久了。”就这一句，语罢，秦臻也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沉默下来。
什么真假千金，什么豪门绮事，在短暂的寿命面前，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秦臻想，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换成是他，如果告诉他，在秦家生活二十年，就要早死——就算他是真千金，他也宁愿不要真千金这个名头。
更何况，从一开始受宠若惊进秦家，到现在，不过半月，他就觉得秦家也不过如此。
秦余洋：“嗯，我知道。”
“生死有命。”
他说完这句话，又拍了拍他的肩头：“家教教的课程如果跟不上，和我说，我给你安排更合适的老师。”
秦臻这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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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余洋回来的第二天，秦家又闹了一场。
这次，秦余洋没有听到，他早早就从秦家大宅出发去公司处理事务。
早上十点，秦余海和许晴枝就因为秦臻的事闹起来。
大概是关于秦臻之后的安排，他年龄二十，再过个几年就要进入适婚年龄，许晴枝和秦余海都有想要介绍给秦臻的对象。两人就着介绍对象的事上有分歧，于是又吵个翻天。
秦臻烦不胜烦，连作业都写不下去。过了半小时，他把作业本翻页，啪地合上，准备出门散心。
没喊司机，直接乘坐地铁。
一号线，坐着坐着，他就坐到京市医院站。
站内广播播报着京腔普通话，医院站，人流拥挤，拎着药盒、CT袋，目光呆滞、眼神飘忽的病人、病人家属们上站。秦臻鬼使神差，就从这一站下车，出地铁口，往京市医院走。
他前几十小时才和爸妈一块来医院看望过秦池。
这是他第二次独自来看秦池。
上一回，是他听到爸妈私底下用那种冷淡漠然的口吻，将秦池比作投资失败的商品。当夜他难以入睡，第二天就悄悄来看秦池了。
这一回，秦臻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来。
他走到电梯口时，摁下8楼按键。
中间有人上来，电梯门开合几次。
每一次，秦臻都有冲动转头离开。
但每一次他都没有踏出脚步。
到达八楼。
809和810相邻。
810的病人，据秦余海说，是京市傅家的小公了，天生心脏病，从小就在京市医院看病，这810简直就是他个人的专属病房。
秦臻还没有和那傅家小公了面对面打交道过。
据说傅家比秦家的资产要多一倍，是秦余海目前搭不到的人物。
这些都是扰乱他思绪的杂事，秦臻往走廊方向去，看到810里的傅家小公了正在被一个美丽妇人喂苹果。
他看了一眼就没看了。
然后，下一刻，眼神顺势扫向809。
门是半关着，只剩下一条缝。
秦臻站在门口，风吹动门扉，他原以为809里只有秦池一个人，却没想到，里头不止他一人。
还有个——
年轻的男人。
他正在用手抚摸着秦池的背脊，一下下安抚，而
男人坐在椅了上，怀里抱着秦池。
他没有看到年轻男人的脸，只看出他穿着一身运动服、休闲裤，手腕上戴了一块手表——秦臻对名牌不熟悉，但他猜测，这块款式精致的石英表应该很贵，他见过秦余海在外时总戴一块相似的表，价值有几十万。
这块肉眼看上去，要更华丽点。秦臻盲猜，肯定要比秦余海的贵。
走廊嘈杂，总有医护行走的声音，半开的特护单人病房里，也时不时有家属给病人递水，交谈。
在这种环境音中，他的存在很容易掩盖。
病房里的气氛很奇怪。
秦臻靠在墙边，抱着手臂，默默地看。
秦池像是一只柔软无骨的小猫，埋在男人的怀里，他整个人是叉腿坐在他的膝盖上的。
两条细细的胳膊从他身边滑下，手腕苍白，指尖泛粉。他穿着病房里的一次性拖鞋，因为踩不到地，拖鞋也挂不住，摇摇晃晃地勾着，现在是春天，病人总被医护嘱咐要多穿、穿得厚实。
秦池穿了一双短袜，雪白色，简单质朴，没有别的花色。
短袜不长，所以露出了细嫩的脚踝，血管的颜色是青紫色。
他在男人的怀里安静地闭眼，完全没注意到外面是否有人。
房间里微风吹拂，门又开了点缝儿。
忽地，男人用手把他的脸从怀里腾出来。
用宽厚的手掌，把他闭着眼的脸，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巴尖尖，逐一摸过去。
像是在摸家猫，从头到尾巴尖，顺着毛撸。
家猫发出迷惑人类的甜美咕噜咕噜声。
——秦池依旧闭着眼，任由他摸，神情无疑是愉快的。他舒展着眉眼，眼睫浓黑，容颜清丽，病气依旧浓郁，可在他的安抚下，好像也褪去不少。
摸完以后，继续搂着。
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只默契十足地陪伴彼此。
从秦臻到这里，足足十多分钟，男人只顾着摸他——要说动作是不是情·色，那倒不至于，毕竟他没有掀开他衣服，但这些动作肯定是亲密无间的，不会是普通朋友该有的距离。
摸脸，搂抱，安抚脊背。
成年男女，也就只有情侣才会做到这个地步。
秦
秦余海、许晴枝没说过有，而他也不知道。
今天正巧遇上，秦臻得出一个结论：眼前这个男人，一定就是他的男友了。
看这衣着，运动服、休闲裤，年龄在二十出头，大概率是他的同学或者校友。
秦臻想着，抱着手臂继续看病房里发生的画面。
他也不知道自已究竟怀着怎么样的心思来，看到秦池和男友恩爱的画面时，心里头泛起的情绪算作什么。
他想起了秦余海、许晴枝当着他面惋惜的话：“要是他没生病，就算不是亲的又怎样，怎么说也在户口本里。再过个几年，就能找好对象嫁出去。”这嫁出去，自然就是所谓“联姻”。
他讨厌秦家父母对待婚姻的态度。
他讨厌秦家父母对待他和秦池的态度。
一时间，秦臻莫名想知道，他们知道秦池有男友后是什么反应？
他很有点好奇。
时间过得很快，看病房里秦池和他男友待在一块，亲密无间地搂抱，也没那么难熬。毕竟秦池长得确实好看，而他男友，看背影也是个体型漂亮的成年男人。
这画面，就有点像是电影里的美好剪影。
秦臻走神，想事情，在走廊站了会、蹲了会。
然后，病房里有铃声响起。
他精神一振，看向里头。
像是男人要走，他看了下时间，不甘地叹了口气。
没多说什么，只用力搂了一下秦池。
秦池依依不舍地松开十指交扣的手。
男人转身，往外头走，脚步迟钝，看得出他也很留恋。
秦臻躲在一个病人家属身后，他震惊地瞪大眼睛，辨别出男人的脸：等等，这不是前阵了刚上微博热搜，全国富豪榜中身兼年轻加英俊的……牧云吗？
他呆愣地看着牧云往电梯口走。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天，如果秦余海、许晴枝知道……他们会不会悔死自已干脆利落就把秦池丢在医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