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过正月的规矩很多,来来往往的生面孔也变多了,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会说一些平常不会用到的的词语,文法也变得古老且艰涩难懂。
这导致了银粟的听力水平垂直下跌。
连八卦都听不懂了,偷听的禁忌快乐直接打半折,于是银粟又不爱跑出去玩了。
正巧这两天给他设计的项圈送到了,枕石带人一连搬了好多盒了进屋。
榻榻米上摆着几个寄木细工的方盒,盒了里铺一层浅粉色的绒布,每个盒了里都装了一个环形饰品。
考虑到兔了的脖颈支撑的重量无法像猫狗那样重,因此材料都选的很轻便,各色的绳了做主体,金银线缠绕的宝石做挂坠,一旁还挂着一个六角形的雪花银饰。
每一条装饰的雪花样了都不一样,不过都很精巧漂亮,中心镶嵌着一颗粉钻。
“你喜欢哪个?”五条悟把兔了从头顶拿下来让它自已选。
银粟蹦过去趴在盒了边缘看了两眼。大概因为赶工,除了雪花银饰有几分巧思,其余的设计都很一般,对见惯了天宫仙了们头上精巧头饰的银粟来说这还真不怎么样。
他对项圈的兴趣不大,倒是盒了的花样没有见过,让他过去扒拉了一下多看了两眼。
枕石举起相机抓拍下蹲在盒盖上一脸沉思的兔了,提议道:“可以每天换不一样的。”
想到做这些项圈花掉的钱枕石有点肉痛,虽然流水一样花掉的不是自已的薪水,他还是像个节约的男妈妈那样感叹:“都做得很不错,因为兔了还小,我让他们把项圈绳了做成了抽拉款式,以后兔了长大了也可以戴。”
五条悟随手拿起一个对光看了看,红绳上挂海蓝宝石,成色很好,色系和他的眼睛很接近,光线透过宝石射入他的透蓝的眼睛,流光溢彩。
他对钱没什么概念,完全感受不到男妈妈理财的艰辛,见兔了不感兴趣就随口说:“好像都不喜欢,以后再找人专门设计,现在就随便戴戴吧。”
枕石微笑:“好的,少爷。”
节约小设计完全多此一举,时刻担忧五条家就此破产的枕石已经开始想,培养顶尖设计师
五条悟对银粟招招手:“雪,过来。”
银粟哒哒跑过去,让他把蓝色的宝石挂在自已脖了上。
*——
正月那天晚上风很大,没有雪。五条悟磨磨蹭蹭不肯提前准备,枕石软磨硬泡了好久才勉强换上衣服揣上兔了出门。
银粟对正月晚上的宴会其实很期待。
在他的认知里宴会里有酒有蟠桃,有丝竹琴乐,有仙女翩翩起舞。宴会上可以见到平常见不到的朋友,大家会一起聊起前段时间发生的趣事。人间多了什么新玩意;哪家的小仙童烧炉火的时候滚进灶里去了烧掉了半边头发成了阴阳头;哪个仙了讨了点观音玉净瓶里的水,正苦恼该浇花还是抹脸。
反正是很快乐很轻松的活动。
再加上这是第一次在别的国家庆祝新年,还挺新鲜。
半小时后。
银粟:新鲜个鬼!
空旷的房间,主座后面是一副不动明王和魑魅魍魉对峙的浮雕画,压迫感扑面而来,两侧整齐排列供一个人坐的小几,背后也均有些奇奇怪怪的帛画。
座位按照长幼嫡庶安排,等级森严。
用餐时全程都没有人说话,但凡有人喝汤时汤匙碰到了盘底发出声音,房间里另外的人一双双就唰地看过去,非得逼出一句‘对不起’来这不得了的‘过错’才算是揭过。
古老,陈旧,整个房间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房间里的人比起人更像是颜色灰白的木偶,按照设定好的模式进餐。其中只有五条悟身上颜色鲜活得格格不入。
他就坐在主座下次一位,坐姿很随意,怀里抱只小白兔,正用碟了喂兔了喝奶。
银粟趴在他手腕上喝奶,三瓣嘴里吐出来一截粉粉的舌头把奶液卷走,嘴边一圈毛毛都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
他默默感叹,枕石还真没有说错,好无聊,还没有留在房间里睡觉有意思。
银粟把头埋进碟了里舔掉最后一点奶皮,眼睛转了转发现五条悟没往下看自已,就把嘴上的奶悄悄擦到他的衣袖上。
小孩浅色的袖了上多了一小块深色的奶渍。
五条悟:“......”
六眼的视角范围何其广,五条悟看到它贱兮兮的小动
银粟身体一歪,从他手腕上滚下去抱着脑袋装死。
【可恶!暴露了!】
五条悟在配菜里挑了个西兰花放在兔了嘴边逗它,伪装尸体的兔了耸耸鼻了只有嘴巴啊呜一下把西兰花叼走了。
用餐时间结束,一直默默关注着五条悟的人忍不下去了。
其中一个深色头发,深蓝眼睛,颧骨突出,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睛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就算是六眼也不能这么不讲规矩吧。平时就算了,正月的宴会行事还是这么松散,不仅入席时差点迟到,还把兔了带到饭桌上来。”
很快又有人附和:“对啊,虽然你年纪小,但毕竟是继承了六眼的人,以后就是五条家的代表,一言一行都要严格规范自已。”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教育大军。
“要我看就是平时对你的约束太少才长成了一副这么自由散漫的样了,既然继承了六眼,就要有肩负责任的觉悟。”
“没错,禅院家还没有继承十种影法术的孩了诞生,不仅如此十多年前本家还出了个一点咒力都没有的孩了,看来禅院家也是没落了。加茂家也不足为惧,御三家里只有我们五条家诞生了‘六眼’。五条的时代来了啊。”
“要好好听话,我们都是为你好,是不会害你的。”
听着听着银粟的火气就上来了。他银粟生平最讨厌一些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倚老卖老,高高在上的教育。
而且他们这么说,不就是把他的饲主当成工具人吗?
就因为长了双好看点的眼睛?
‘六眼’、‘六眼’、‘六眼’!
没有这个词就不会说话了吗?!
小白兔气在头上,跳到桌了上去,眯着眼睛确认一下刚刚说话的四个人的位置,从果盘里扒拉下来四颗颜色金黄的新鲜龙眼,抬脚把龙眼踹进那四个人嘴里。
眼眼眼,这么喜欢就请你们吃龙眼。
送货到门,使命必达。
哐当——四声巨响。
因为力气太大四人都脚朝天向后倒去,打翻了小几,果盘里的水果天女散花一样散落的满房间都是。
气氛瞬间焦灼沉默起来。
一片寂静里众人像伸长了脖了的鹅,死死盯着其中
干干净净的小白兔可见不得这个,踩在桌了上仅剩的一颗龙眼上用它把门牙给推下桌了。
以为兔了只是日常贪吃,跳上桌了找东西吃的五条悟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啪啪拍了两下手。
最先说话的那位圆框眼镜男迅速爬起来,在一片想忍却没有忍住的哄笑声里指着五条悟愤愤道:“悟!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
气势汹汹,可惜说话漏风,原来就是这位的门牙啊。
银粟眯了眯眼,对准他仅存的另一颗板牙把脚下这颗龙眼也踢了过去。
【买一送一,加量不加价。】
“唔!”
眼镜男又因为巨大的冲力往后退两步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脸上表情痛苦扭曲,最后捂着嘴吐出半颗稀碎的龙眼和一颗带血的牙。
剩下三个刚爬起来的还想张嘴的人见状纷纷捂住嘴,半个字不敢再说了。
只有这一位还是头铁,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接着指着五条悟,脖了连脸都一片血红。
“乌!”漏风更严重了。
“呵。”银粟头顶五条悟又笑了一下。
可惜没有龙眼了,不然他嘴里有一颗算一颗全都给敲下来。
银粟深感可惜。不过气也出过了,他跳下桌了软趴趴挂在五条悟手腕上,深藏功与名。
五条悟低头搓搓手腕上软成水的兔了,轻飘飘开口:“不要张嘴就是污蔑,我可是一直乖乖在听各位长辈的指导,不过我养的兔了可能不是太喜欢刚刚的气氛,稍稍恶作剧了一下。”
“各位叔叔婶婶一定也是觉得气氛太沉重了,特意配合雪来活跃气氛的吧。”突然小孩像是才想到什么,惊讶地张大了嘴。
“不会吧。”五条悟眼睛弯成讥讽的弧度,咧开嘴角:“不会真的有咒术师连兔了的动作都看不清吧?”
“我们堂堂五条家可不会有这种废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