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借出去两天了。
桑平今儿个终于看到谭一鸣把焕然一新的桑塔纳开出去了。
他拍着篮球进屋。
余笙瞥他一眼,接着提醒道:
“搁屋里不能打篮球,你自己立的规矩。”
“规矩是我立的没错,那是约束青子他们的。”桑平嘿嘿笑道。他抱着篮球搁手上转圈,“这篮球不是咱给小孩儿买的那个吧。”
余笙往他手上看了一眼,“张晓京的。”
为了方便打篮球,张晓京专门把篮球放这儿的。
“我说呢。这篮球质量真好,有手感的很。要不要跟我出去投俩球?”桑平向余笙发出邀请。
“我可没那功夫。”她这会儿正做屋门口敲核桃呢,准备打点核桃露给孩子们补充营养,把剩下的混着芝麻和蜂王浆炒一下。
桑平把球往地上一放,然后一屁股坐篮球上。
他脏兮兮的手伸到篮子里,还没碰着核桃仁,就被余笙手上的老虎钳敲了一下。
“爪子拿开。你看看你手多脏,你弄脏了我还得拿去洗。”余笙喋喋不休,“本来就没多少,你这一爪子下去,那还能剩几个。”
桑平委屈极了。
他捂着手,“就没有我吃的啊?”
“我看你这样子,不需要补脑。”余笙拿出女主人的气势,“你要是饿了,喝水去。水管够还管饱。”
“你看看你!”桑平忍不住为自己抱不平,“有啥好吃的,我都给你留住。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我对你赖吗?你摸良心说我对你赖过吗!”余笙没好气,作势要拿老虎钳敲他。她放下老虎钳子时说,“好吃的,你给我留住,那还不是因为你知道我会把好吃的分给几个小孩儿啊。你呢?你当我不知道你?啥好吃的到你嘴里,那就没有剩的了!”
桑平一副怨念之态。
他悄悄地摸走俩核桃,单手托着那俩圆滚滚的核桃,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媳妇儿,我给你表演个徒手捏核桃吧。”把余笙的目光吸引到手上之后,桑平开始了他的表演,“看好咯!”
他五指一收,将俩核桃紧紧捏住,只听咔嚓一声——
俩核桃都碎了。
“那你把剩下的都弄了吧。”余笙把剥核桃的活儿丢给他,一手提着老虎钳子一手捶着后腰,起身往屋里去。
“哎哎!”桑平喊她,“你把钳子给我留下呀!”
余笙头也不回道:“你不是能耐的很么,徒手都管把核桃捏碎,还用钳子弄啥,浪费资源。”
桑平垮了。
他非要搁媳妇儿跟前逞啥强!
这几十来个核桃,他徒手捏完,那他这手还不得废啦!
不给钳子,他就用砖。
反正家里的不缺砖头。
中午,余笙去接云妮儿和小段恒放学。
他俩一人给了她一包东西。
“这是啥?”余笙纳闷。
云妮儿乖巧道:“老师说,这是感冒药。最近流行感冒,学校统一发感冒药给我们。”
小段恒补充:“我们班已经有同学感冒嘞。上个礼拜就已经有嘞,然后传染给好几个同学。今儿还有同学请病假没来上课。”
余笙拆开那小包感冒药,发现里面都是药丸。
这些药连个药名都没有,更不知道里头都是啥成分。
她能放心给孩子吃这些东西吗!
余笙重新把药丸包好。
“走,拿去给你们孔爷爷看看。”
余笙领着云妮儿和小段恒去医馆。
她把两包药交给孔大夫,说明了一下情况:“孔大夫,你给看看这药能吃呗。他俩说是学校给发的。”
“哎对,最近闹流行感冒。”孔先生打开其中一个药包,放鼻子前闻了闻,就问出了一些名堂,“这就是普通的感冒药。可以吃。我这还有几袋板蓝根,你拿去冲着喝。”
余笙还以为是小袋的,等孔先生拿出来以后才知道是大袋的。
“这么多啊!”
“你们家人口多。”孔先生笑道。他把药包还给余笙时又说,“这感冒药应该是学校统一发的。等青子他们放学回来,估计也是一人拿回来一包。”
还没到放学的点儿,青子和顺子就先跑回来了。
搁门口拿砖敲核桃的桑平看他俩回来,奇怪道:“你俩咋回来恁早啊?”
青子说:“后面一节课是谭老师的课,他不知道弄啥去嘞,没跟我们上课。我们班就提前放学嘞。你快把篮球给我。”
他指了一下桑平屁股底下。
桑平话还没说出口,顺子就把板凳搬过来了。
顺子伺候的很到位,直接把板凳放他屁股底下,把篮球换到手上。
这一对比,就看出差异了。
桑平斜眼瞅着青子,“看见没有。这才叫懂事儿!”
青子撇了一下嘴。
他没有行动那不是看顺子进去搬板凳了嘛。
两个人搬一个板凳,那是浪费人力资源。
一人搬一个板是一种浪费。
余笙领着云妮儿和小段恒回来。
经过篮球场时,她问青子和凳出来,那也顺子:“学校给你俩发感冒药没有?”
“发了呀。”青子说,“哎,婶儿,你咋知道?”
余笙:“云妮儿、段恒他们学校都发了,我想着你们学校应该也发了。你们的感冒药呢?”
“吃了啊。”青子张了张嘴,“刚放下来,我整一包就吃嘞。”
顺子:“我也吃嘞。”
余笙顿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你俩是不是傻,你俩又没感冒!那一包是三天的药量,你们一下子就吃完嘞,你说你们——”余笙生气又着急。她撒开云妮儿和小段恒,把球场上的青子和顺子招到跟前来,“跟我走,让孔先生瞧瞧。”
她把这俩傻孩儿领去医馆。
一听说他俩各自把学校统一发的感冒药一下子都吃到肚子里了,孔大夫哭笑不得。
“药能跟你们这样胡乱吃吗!傻孩儿啊,真是傻孩儿!”孔大夫摇头笑笑。他转而对余笙说,“我就不给他们开药嘞,你赶紧把他俩领回去多喝点水,不停的喝水啊,排排汗。”
余笙领着他俩跑回去,烧了一大锅水灌给他们喝。
青子和顺子都发了一身汗,中午又捂着被子睡了一觉。
就他俩啥,郭小军跟小花、小海姐弟俩都把药包完完整整的拿回来了。
下午,他们仨休息好了起来,可青子和顺子这俩还搁被窝里。
看他俩情况不对,小海赶紧跑去叫余笙。
余笙匆匆赶到,手放青子和顺子额头上试探温度。
没有发烧。
但是俩孩儿脸色都有些白。
青子早醒了,就是起不来。
“啥感觉?”余笙问。
青子有气无力道:“起不来,浑身没劲儿。”
“叫你们乱吃药。”余笙无奈坏了。她扭头对郭小军说,“你们先去上学吧。小军,你去他俩班上找老师给他们请个假。”
郭小军应了一声,和小海、小花一块儿先去学校了。
可到了学校,郭小军咋也找不着青子他们班的班主任谭老师,一打听说是谭老师今儿上午出去后就没再回来。
青子和顺子叫桑平送去医院输水。
输了水后,这俩傻孩儿终于有力气下地活动了。
去医院的时候,桑平念叨他们。输水的时候,桑平还念叨他们。这都回来了,桑平还是没停止念叨。
“就你俩这智商,将来还考大学。我看以后不管你们干啥,迟早要把自己作死。你说你们是不是作死。多少药都敢一下塞嘴里吃,我看你们真是想死。我告诉你们,以后你俩要是考不好,可别怨这回药吃多了把脑子吃坏嘞。”
青子一回来就打篮球,被桑平揪回屋里。
一看这情况,顺子也不敢碰篮球了。
余笙特别照顾这俩病号:“你俩想吃啥?”
“没胃口,啥也不想吃。”青子摸着肚子,“今儿喝了一肚子水,又打了两瓶水。我都不知道我这身板咋容得下那么多水。”
“别趴那儿,起来动一动,把身体里的毒素和多余的水分排出来。”
有了余笙的特赦令,青子正大光明的抱着篮球往外跑。
余笙估计他俩运动一会儿就感觉到饿了,于是去厨房做鸡蛋糕。桑平去给她打下手。
青子打了会儿篮球就饿了。
他去屋里找吃的。
就在这时,一个女的拖着行李箱进门来。
这女子的打扮一看就不是乡下人。
她张望一周,尔后目光落到青子身上。
她很有礼貌的问:“你好,请问,这是余笙的家吗?”
“找我婶儿的?”青子用陌生的眼神打量她,“你找我婶儿弄啥?”
“我俩是大学同学——”
青子露出恍然之色,长长的“哦”了一声,“你就是那个叫...叫啥真真的吧。我们谭老师的前女友还是现女友来着。”
来人正是陶真真。
她化的妆不浓不淡,也谈不上精致。但是不难看出,她脸上擦了一层厚厚的粉。
青子又仔细打量她一番,毫无顾忌道:“我婶儿跟谭老师都说你长得好看。我还以为真的有多好看呢,还没我婶儿一半好看呢。”
这臭小子!
陶真真都快要崩溃了。
乡下的孩子,都这么没礼貌吗!
“你就是青子吧!”陶真真脸上带着笑,说话的时候却有些咬牙启齿。
“哎哟,你知道我。”青子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当然了!”陶真真努力保持微笑,“你们谭老师跟我说过你。就你那成绩,放在乡下还可以,拿到城里的学校,根本排不上名次!”
青子轻哼一声:“那说明我还有进步的空间。再说了,谭老师跟你说的都是哪年的事儿嘞。我每天都在进步,现在的成绩还能跟谭老师跟你说的那会儿一样吗!”
“小小年纪,怪牙尖嘴利的。”陶真真为了保持风度,实在不想跟他计较。
“师承我叔,过奖过奖。”青子向她抱拳,然后回头往厨房方向喊道,“婶儿,你同学过来找你嘞!”
闻声,余笙对正烧火的桑平说:“估计是谭老师把真真接回来了。”
她手往围裙上一擦,就这么带着一身烟火气息去见许久没碰面的老同学了。
当她出现的那一刻,陶真真诧异至极。
她不得不承认,余笙现在的状态,比上学那会儿还要好!
“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啊。”陶真真发自内心的说,“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陶真真还是余笙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路上辛苦啦。”余笙和她拥抱过后,发现就她一个人,“谭老师呢?”
“你说谭一鸣啊?”陶真真怨言道,“我早打电话让他去火车站接我,我等了五六个小时都没见着他人,我就自己打了辆车找过来了。这地方还是比较好找的。我还怕司机找不到这个地方。没想到我跟司机一说,他就知道。”
“你自己找过来的!?”余笙惊了,“谭老师去接你了呀。他为了接你,还耽误了今儿的课。”
陶真真:“他上哪儿接我去了?”
“估计...是找错路了吧。”余笙说,“他找不着你,自己就回来了。我先领你上去,你的房间,我早给你收拾出来了。既然来了,就搁这儿多住一段时间。”
陶真真迫不及待:“你跟我说的那些东西...”
“先不捉急。你先休息会儿,我正做饭呢。”余笙冲她嘿嘿笑了一下。
陶真真心中腾升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停在楼梯半道上,对余笙虎视眈眈:“你之前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些,该不会都是骗我的吧!”
“我这...”余笙为难一笑,抬起还沾着面粉的手,“我这真腾不出手来跟你一块儿捯饬那些东西。”
“好吧。”陶真真提着行李,艰难的跟着余笙继续爬楼梯。
厨房门口,桑平暗搓搓的躲着,小声跟凑过来的青子说:“这就是你们谭老师一直惦记的那位啊。”
听上去,他似乎有些失望。
“是吧,没多好看。”青子同样也很失望。
桑平得意的向他炫耀,“咋样,还是你婶儿好看吧。”
“那必须的。”
青子靠门边上,看到余笙又把陶真真领下来了,赶忙正儿八经的站好。
桑平也一改鬼鬼祟祟的面貌,抖擞精神迎接新的客人。
“这就是我先生。”余笙专门把陶真真领过来跟桑平见面。
“久仰久仰。”陶真真记得之前跟桑平见过一面。
她记得就是桑平去学校通知余笙有关于余父的死讯。
谭一鸣过年回去的时候,也跟她提过这两口子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