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都睡下了,屋里电话铃响起。
“睡觉之前真该把电话线拔掉!”桑平一边抱怨一边快速爬起来接电话。“喂,哪个啊?”
“我。”来电的是顺子爹姚亮。
桑平看了一下时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半夜两点多,你想弄啥啊?”
这么晚打扰人家,姚亮也挺不好意思的。
“白里我请个假,你给我调辆车。我送保文去火车站。”
桑平捏了一下眼角给自己提神。
“这是要送出去啦?”
“不出去咋弄。”姚亮无奈,“家里、村里都待不住嘞,他还留这儿干啥,继续让他混日子?都二十好几的人嘞,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的。像啥样子。这一回丢人都丢到屋里头嘞。一屋子人坐屋里说他,他可厉害得很啊。磨了大半宿,才说动他。这会儿他收拾东西呢,天一亮我就送他去火车站。”
桑平不怎么由衷的说了句:“咱都等着他衣锦还乡!”
姚亮叹了一声:“哎。不指望他搁外头混得能有多好。他只要正儿八经的能混到钱养活住自己就行嘞。”
“行啦。早点儿歇着吧。明儿你们过来,我叫向阳开车送你们过去。”
结束通话后,桑平躺回到床上,听到小步睡醒的声音。
他又爬起来给小步把尿。
“你看你妈睡得香不香,电话都吵不醒她。”
小步脑袋歪他怀里,瞌睡得直打哈欠。
他突然听到外面一阵诡异的动静,瞬间精神起来。
“嗯?”
桑平也注意到了。
咚,咚,咚。
“谁搁外面打篮球呢?有病吧!”
桑平把小步往被窝里一塞,打着手电筒出去。
前面的大门是开着的,但屋里还不是多冷。这门应该是刚开没多大会儿。
桑平走到屋门外,抬起手电筒一照,精准的照到篮球场上的带人影。
是青子。
“你有病吧!是不是有病!”桑平有些恼火,同时又觉得好笑。“大半夜的,跟鬼一样,搁外面晃啥呢!”
青子抓抓脑袋,憨笑一下,“我睡不着。被电话吵起来,就睡不着嘞。”
“你睡不着,让所有人陪你一块儿睡不着是吧!大半夜搁外面咚咚咚的,你是不是想挨打啊!”桑平连连骂道,“一玩起来,没脑子一样!深更半夜的,你去看看谁家的门还开着。这要是来个丧尽天良的坏蛋,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你,然后就是我们!一家人都被你害死光!一点儿安全意识都没有!”
青子吐了一下舌头。
他抱着篮球跑回去,在经过桑平时故意绕开,然而还是没能逃得掉一顿打。
桑平长腿一伸,往他屁股上一顿连环踢。
青子扔掉球捂着屁股窜上楼。
天将亮,姚亮和桑保文提着两个大包过来了。
桑保文抱怨了一路。
“就不能等天亮再走啊!”
姚亮没好气:“等天亮,你再拖一会儿,等到了火车站就天黑嘞。你再一拖,就拖到明天后天去嘞!”
这俩出来的早,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于是彭大娘多做了他们俩的饭。
桑平裹着大衣大楼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昨天晚上被你一通电话吵起来,我后半夜都没睡好。”
姚亮偷着笑了笑。
桑保文一口咸菜就一口粥,大剌剌的翘着二郎腿,嘚瑟的跟个二大爷一样。
“平,我出去打工嘞,你给我投资点儿呗。”
“这话你真好意思说。”桑平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是出去吃苦的,又不是出去享福的。你要是带着享福的心态出去,那你就准备一直吃苦吧。”
桑保文:“我这还没开始呢,你就咒我,将来我要是搁外面真混不好,那我可回来找你的事,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桑平轻轻哼笑一声,“你这脸皮现在是越来越厚嘞。不过也是,连做人的底线都放弃嘞,你也没啥好顾及的。啥话都能说啥事都能做。你要是搁外面犯了啥事吃上牢饭,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说你是打我们村里出来的。你丢得起人,我们可丢不起。”
桑保文脸色异常难看。
他看向一言不发的姚亮,向他发难:“不管咋说,我都是你弟弟。你就让人家这么说你弟弟?”
“说的有啥不对?”桑平说的那些,也正是姚亮现在担心的。“就你这德性,到哪儿都是个祸害。越大越不像个人!”
桑平去把向阳叫起来,叫他赶紧送桑保文去火车站。
真是不想看见桑保文这货!
多一秒都不想!
向阳开着车把桑保文和姚亮刚送走,谭一鸣就过来了。
“买东西?”桑平问他。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谭一鸣大清早还有啥其他理由到这来。
“我不买东西。”谭一鸣的答案出乎桑平的意料,“我借东西。”
“借东西?”桑平有些茫然,但也不妨碍他做好人好事,“你借啥,我给你拿。”
谭一鸣拘谨道:“我、我借你的车。”
“真不巧。”桑平说,“向阳将开走。”
谭一鸣懵了一下,抬手指着后院方向,“不是搁后院停着呢么。”
桑平恍然,“哦,你要借桑塔纳啊。现在用?”
“不不不。”谭一鸣摆手说,“过两天。过两天用。我能不能先借回去,给你那车好好洗洗。”
桑平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你嫌脏还借我的车!”
谭一鸣好声说:“我会给你洗干净的。我、我就是想洗干净净的再开车去。”
“还洗干净了再用。”桑平笑了,“你是送亲还是去接亲啊?”
谭一鸣:“都不是。我去接人。”
桑平愣一下。
他凑到谭一鸣跟前,笑得格外暧昧,“过两天你要接的这个人,是个女的吧。”
谭一鸣有些脸红。
他轻微的点了两下头。
一看他这神态,桑平就知道他跟他要接的那位女性关系不一般。
桑平瞬间展颜。
既然是这样,那他一定要支持。
“借,借。我车钥匙给你,你开走吧。”桑平变得相当热情,都有些叫谭一鸣招架不住了。“对了,我那儿还有一套像样的西装,要不要一块儿借走?”
谭一鸣笑说:“西装就不用了。那也太装了。”
“装装?”桑平好笑,“你开车去,就不装啦?”
“那、那不一样。”谭一鸣有种拔腿逃跑的冲动。“我、我先走了!”
桑平把车钥匙丢给他。
看他倒了半天车才开上路,桑平不禁担心起来。
要是知道这货的开车技术那么差,要不要把车子借给他,桑平还得重新考虑呢。
余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青子他们叫起来上学去。
桑平打了一碗鸡蛋茶,点了香油,端到余笙跟前。
这样的待遇,搁这个家,桑平就给了媳妇儿一个人。
“你那个同学,是不是要过来啊?”桑平说。
余笙:“是要过来。我跟你说过啊。”
桑平:“是不是过两天?”
“那我还真不知道。”余笙楞了一下,随即看向他,“你咋知道过两天?”
桑平:“谭老师今儿一早过来找我借车子,说过两天要去接人。还嫌我那车子脏,要提前借回去洗干净。我看他那样子,除了接你那同学,也想不起来他要接谁。”
余笙笑了笑。
“那应该是去接陶真真了。”
男人嘛,就会在心仪的对象面前装样子讲排场。
桑平又说:“保文已经走嘞。”
余笙好奇:“上哪儿去啦?”
“那我哪儿知道,叫顺子他爹送走嘞。今儿大清早走的。以后见不着他,想想就高兴呀。”桑平吊儿郎当。
余笙嗔他一眼,“瞅瞅你那样子吧。”
吃了早饭后,余笙送云妮儿和小段恒去上学,然后就跟桑平一块儿钓鱼去了。
这个时节,冷是冷了些,但是塘边的蚊虫少。过了一冬,塘里的鱼长得也肥。
正好钓多些鱼给郭家送去。
桑丽丽正坐月子。弄些鱼过去做月子汤也挺好的。
桑平刚钓上来一条肥美的大鱼,就看见一辆车缓缓驶来。
那车看上去很是眼熟。
不就是他家的那辆吗!
“车!车!”桑平指着车来的方向叫起来。
余笙望过去,看到车子停到塘边。
谭一鸣提了一只空桶下来。桶边上还挂着一条抹布。
桑平把鱼竿往余笙怀里一塞,直愣愣的站起来,接着朝谭一鸣走去。
“哎!”桑平对着谭一鸣大叫一声。
搁这儿遇到他,谭一鸣很是意外。
“哎?你咋在这儿呢?”
“我还想问你呢!”桑平气势汹汹的发问,“你不上你的课,开着我的车跑这儿来弄啥!?”
谭一鸣说:“我后面两节课。我把车子开过来,洗车啊。”
桑平瞪大眼,不可思议,“你用塘里的水洗车啊!?”
谭一鸣:“打井水麻烦死了,还不如把车子开到这边来呢。”
桑平大声说:“塘里的水脏啊!”
谭一鸣笑说:“你咋不说你这车比塘里的水还脏呢。”
桑平顿时哑口无言。
谭一鸣说的实话。
那车里头还好一些,车身上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四只车轱辘周围还有看上去很顽固的泥垢。
这车要是清洗干净,可得下好大功夫。
谭一鸣从桶里面拿了一瓶洗洁精,“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桑平说:“你以为表面上干净那就叫干净啦,那些细菌都是眼睛看不见的!这塘里的水里面多少细菌,你知道吗!”
“哎哟,你就别搁哪儿然糊了好吧。”余笙过来说,“你嫌这儿的水脏,还吃这水里面的鱼呢。”
“那不一样啊。那鱼是做熟的,高温都把细菌杀死嘞!”桑平振振有词道。
他八成还没意识到,他现在就跟个小孩儿一样幼稚且执拗。
“你以为不用塘里的水洗,你这车上的细菌就少了是吧。”余笙转头看向谭一鸣时换上笑脸,“谭老师待会儿还有课吧。我跟你一块儿洗。”
“你!”桑平张大眼。
他气呼呼的转身往钓鱼的地方走,看媳妇儿没有跟上来,他更别扭了。
余笙问谭一鸣:“真真要过来了是吧?”
“那还不是你把她招来的呀。”谭一鸣叹了一声,“她这次过来,我都不想让她走了。她要是搁这儿带一个班就好了。”
“你想让她当老师啊。我估计是不可能了。她没那耐心。”余笙对陶真真还是比较了解的。
陶真真在对待孩子的时候,相当没有耐心。
余笙记得重生前,她和陶真真还是大学同窗那会儿,在校方的安排下,她俩一块儿去一所学校代课。到了那学校,还没两天功夫,陶真真就跟学生闹了矛盾。倒是她,还挺受学生欢迎的。
那时,陶真真还差点儿因为这个事被开除学籍。是余笙和谭一鸣跟学校领导求情,才保留住了她的学籍。但学校还是给了她一个处分。
经过这个事之后,陶真真可是当着余笙的面发誓,毕业之后干啥都不当老师。
谭一鸣不能理解:“我就不知道她对化妆品的瘾咋就那么大。”
“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她只要对她正在做的事有热情,那就有动力把事情做好。爱一行,干一行,也没啥不好的。”余笙相信陶真真的能力,“我相信她只要能坚持下来,迟早有一天能成功的。她现在就是分不清化妆品的质量好坏,不管好坏都往脸上抹。”
“你还真说对了!”谭一鸣深有同感,“她就是这样!”
余笙:“我对这方面有一丢丢的了解。等她来了,我跟她说道说道。”
她重生前,那也是保养有道的。大牌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她还是能说出来一些的。
“哎!”谭一鸣突然有了个主意,“余笙,要不然这样吧。你也知道我们学校师资比较紧缺,你帮我劝劝真真,让她搁学校任教一段时间,哪怕带一个班就行。你跟她是同班同学,你知道她哪方面比较优秀吧。”
余笙:“她英语挺好的。”
河北中学,最紧缺的就是英语老师。不止河北中学这一个学校缺,放眼整个县城,哪个学校都缺。
劝陶真真来河北中学担任英语老师,余笙很是犹豫。
“用她喜欢的事去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会不会太小人了?”
谭一鸣摆手:“哎不是,你别这么想。我们学校初一初二就俩英语老师,两位英语老师在教学方面多多少少都有问题。我就想真真来了以后,能不能给学校带来新的教学办法,说不定她的教学方式,能让其他英语老师学到不少东西。”
“你这个想法还是挺好的。”余笙不得不承认谭一鸣很有教学思想。“那等她来了,我试试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