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侄三人步行离开阮家店。
一想到赵芹的那张臭脸,青子心中就快活。
真是恶人有恶报!
“她还想联合她村里的人欺负咱,她当这世上所有人都跟她一样蛮不讲理啊!”青子兴奋劲儿上来又蹦又跳的,比夏天池塘里的小蛤蟆还活跃。他蹦到余笙跟前,围着她转了一圈,“长得好看就是好,被欺负了走哪儿都有人帮忙。”
余笙沾沾自喜的撩了一下长发。
“你可不能这么想。”她正儿八经的对青子、云妮儿说,“颜值可不能当饭吃,颜值再高的人也得脚踏实地。你们看电视上那演员,好多长得都挺好的吧。可不是所有长得好的演员都能出镜的。就算能出镜演电影、电视剧,要是演技不过关,长得再好也会被观众说。不好好打磨演技,光长得好看就去拍电视拍电影,那拍出来的东西能看吗。”
青子虽然喜欢看电视,但他不追星。他对余笙说的有关于演员和演技的这些事,并不是很感兴趣。
不过他也明白,婶儿不过是拿这事举个例子,给他们灌输正确的人生道理。
离阮家店越来越远,青子的情绪也渐渐沉静下来。
直到回头望时再也看不到阮家店的影子,他突然感到一阵失落。
他可不是舍不得阮家店那些人。
只是一想到阮家的人逼得他妈出走,他就感觉心脏像是被一根草绳勒住一样。那草绳上的毛毛刺挠着他,越挠越难受。
看青子闷闷不乐,余笙不禁问:“是不是走累了?”
青子失神的望她一下,摇了摇头随即又低下头看路。
余笙知道这孩子的心思敏感的很,也大概猜得出来青子在意啥。
她主动提起:“青子,你姥说要给你跟云妮儿找个爸,你心里有啥想法?”
青子轻哼一声,不快的声音带着无奈:
“这是大人的事,我能有啥想法。”他又忍不住埋怨,“你们大人干啥不都背着我们吗,啥时候问过我跟云妮儿的意思了。”
余笙叹息。
她对心智早熟的青子心疼又无奈。
很多时候,她都怕自己管得太紧太严,让他产生逃离这个家的想法。又怕自己放手之后,这小子长大了以后回头埋怨她跟桑平在他孩提时代没有好好照顾他。
她能做到周到,但做不到面面俱到。
“等你长大了,就能明白大人的苦衷。”余笙的声音又轻又缓。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觉得没必要那么捉急的把大人的迫不得已和情非得已一下子统统都强加给一个孩子身上。她不想青子和云妮儿有任何心理压力,只希望他们能快快乐乐的成长。“你姥他们给你妈说媒这个事,我也是今儿才知道的。”
这件事,阮秋莲之前没跟她说过。估计是没好意思跟她提。
青子看向余笙,似乎挺诧异的。
他以为余笙早知道这个事。
“你妈还年轻,再成家,那是迟早的事。”看青子听到这话之后露出反感之色,余笙微微睁大眼,“你不会想让你妈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青子问她:“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我叔要是没了,那你是不是也会改嫁?”
“你还想让你叔英年早逝啊!”余笙不可思议。
青子有些急了。他也知道刚才那个假设有些冒犯。
“我说如果!如果!”青子一再强调自己没有那种邪恶的念头,“我没想我叔英年早逝,我就是打个比方!”
“我跟你叔的情况,跟你爸妈的情况又不一样。”余笙耐心的回应青子提出的那个假设,“我没经历过你妈那样的遭遇,咋跟你答案?光想当然吗?如果是想当然的话,那我觉得我可以好好地跟你探讨这个问题——你妈跟我不一样,其他方面,我就不说了。她嫁给你爸,带着你俩,日子过得咋样,我想你应该知道对吧。
她本应该过幸福和美的日子,突然遭遇那样的变故,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你和云妮儿都要靠她一个人养,你想想她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她得多大压力。尤其是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给她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只有娘家那边的人一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影响她。当时她跟前要是有另外一个人或者一些人能依靠,她可能也不会把娘家人当成是唯一的依靠只听信他们的话。”
青子抿着嘴,默默地听完了婶儿的这些话。
他心中痛悔不已。
那时候他也沉浸在失去父亲的哀痛之中,却没想到父亲过世之后他便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应该是他挑起家里的大梁,应该是他承担起照顾母亲和妹妹的责任。
可那时候他都干了些啥?
成日成夜里毫无意义的虚度光阴?
期待着别人的安慰,却没想到有些人比他更需要安慰!
青子眼眶一热,不禁滚出眼泪。
他呼吸急促,难过的吐气。
“你得设身处地的为你妈想想。”余笙放轻声音,“她年轻漂亮,咋会甘心苦自己一辈子?幸好她现在懂了,女人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承担更多,才能脱离苦海,才能不受别人掌控。她现在连娘家都不愿回了,等于是啥也没有了。你跟云妮儿还有我跟你叔照顾呢。她跟前哪有人?”
“呜呜——”青子哭出声来。
云妮儿拉着他的手,一言不发的跟上他步子的节奏。
余笙继续说:“我比你妈的运气好,我现在过得很好,可以说是幸福美满。这些都是我跟你叔一起营造的,我认为这就是最幸福的状态。哪天我俩真的少了谁,我想我们都不会再娶再嫁。跟前的人不对,本来营造好的幸福状态也维持不下去。”
余手搭在青子的肩膀上。
“你也不用太担心。”她的手搁青子肩上拍了拍,“你妈这次回来,从她的穿着打扮里我就能看出来,她是一个有追求有品位的女人,不会为了让自己少受罪就随便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青子情绪稳定很多。
怨也好恨也好,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在乎母亲的。
田野无垠。绿油油的麦穗在寒风中摇曳。
夕阳晖至,重新给麦田泼了一层暖暖的油彩。
余笙指着天际,“火烧云!”
青子和云妮儿望向天边。
被火烧云的光彩照耀,双眼不禁又是一阵发烫,青子揉揉眼睛。再望向夕阳,他仿佛整个人沐浴其中,身上暖暖的。
“好看!”云妮儿大喊一声。
余笙问她:“将才我跟你哥说的事,你懂不懂?”
云妮儿仰脸,“懂!”
“你懂个屁!”青子笑骂。
“我懂!”云妮儿不服气似的。
别看她小小的一只,她心里可是装了好多事的。
“你俩饿不饿?”余笙问。
青子和云妮儿同时两眼放光。
“婶儿,你带吃的啦?”青子早就饿了。
余笙东张西望了一阵,看四下无人,她跑人家的麦地里去,薅了一把麦穗,搓掉麦壳留住麦粒,给他俩分了一些。
“吃吧。”
“真寒碜。”青子嘴上嫌弃,还是一把将麦粒送入口中。
云妮儿可没他那么粗放。
她一粒一粒的吃,“甜!”
余笙边吃边说:“走半天,一辆车都没有。我还想着能不能搭个顺风车呢。”
“那你就想着吧。都搁家过年呢,谁出门呀。”青子说。
“你现在说话的口气跟你叔越来越像了。”余笙笑说。
青子毫无自觉,“有吗?”
“有!”云妮儿作证。
“哪有,你跟我说哪有。我改!”青子可不想走跟桑平一样的风格。
云妮儿笑嘻嘻说:“我也说不上哪儿,反正就是有!”
青子觉得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了。
他窜到田里,又薅了一把麦穗,拐回来后看到云妮儿手里抱了个苹果。
“哎,哎哎!”青子叫唤起来,“你苹果哪来的!”
云妮儿美滋滋的说:“婶儿给我的。”
还没等青子开口要,余笙塞给他一个苹果。
这是他趁俩孩儿不注意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婶儿,你哪弄的苹果?”青子疑惑。
余笙:“搁家装袋子的时候,装兜里了几个。”
青子仔细一看,发现手上这苹果果然跟送阮家店那些差不多。
“那你不早拿出来。”青子咬一口,尝到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心中很是满足,“我还以为你没装吃的,我都不敢问。”
余笙笑:“慢点吃,我兜里还有几个呢。”
天黑之后,就看不清路了,余笙紧紧的抓着青子和云妮儿的手,嘱咐他们:
“都别松手啊。”
“哎哟!”青子不小心走田沟去了,幸好他只是一脚踩空,感觉不对之后及时的找到重心,才没至于把婶儿和妹妹带倒。
“这路是直的,你咋走歪了。”余笙觉得这样速度太慢了。她跟青子还好,云妮儿哪能跟得上他们的速度。“云妮儿,婶儿背你。我跟你哥走快点。”
“我背她。”青子说,“云妮儿,到哥背上来。”
“你算了吧。连路都走不好,你一摔倒,云妮儿也跟你摔一块儿。我稳当些。”云妮儿背对着云妮儿蹲下。“云妮儿,快上来。我估计再走半个小时,就能到厂子了。”
云妮儿爬到余笙背上,没一会儿就爬她背上睡着了。
她困得实在不行,强撑了一路。
余笙背着她,带着青子,小跑了一段路。
青子突然惊喜的叫起来:“我好像看见嘞!”
他指着前面。
夜幕下,隐约浮现着建筑的影子。
“加速加速!”余笙又跑起来。
青子跟打了鸡血一样,还喊着余笙快点。
到了厂里,余笙安置好青子和云妮儿,用厂里的座机给家里去了个电话,告诉接电话的彭大娘他们夜里搁外面歇息。
青子来办公室里看到这有一张床。
他看那床上干净,被子叠的事豆腐块。
他忙对余笙说:“婶儿,咱搁这儿睡吧。你看那被子叠的,这床肯定是向阳叔的!其他床上一股子脚臭味,受不了!”
余笙抱着云妮儿转移过来。
随后,她搁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一把手电筒。
她嘱咐青子,“你跟妹妹先搁这儿,我去食堂看看,烧点水带过来。”
余笙前脚一走,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
青子接电话,没想到是叔打过来的。
“叔啊,你咋打过来嘞?”
桑平搁电话里埋怨他:“你咋回事,跟你婶儿走个亲戚,咋还走了一天一晚上?”
他早就往家里打了电话,从彭大娘口中得知余笙带着青子、云妮儿去了阮家店。他一连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听彭大娘说大人小孩儿还没回来。
这不,他将又往家里打了一通,才从彭大娘那儿得到最新消息,知道余笙带着俩孩儿搁厂子里住下,马上又打到厂子里来。
“我以后再不去阮家店嘞!”青子大声告状,“叔,你都不知道,我们骑三轮车过去,车子搁门口才停了一会儿,就叫我那小舅妈给偷偷骑回她自己家院子里嘞。她还不承认,后来被她邻居给推出来嘞。车子我们也没要,就撂那儿嘞。我们走回来的。”
“你婶儿啥时候变得这么傻啦?”桑平奇怪。
青子:“我婶儿才不傻嘞!把车子留那儿,就是让阮家店的人都看不起那个姓赵的!现在都知道她偷车的事儿来,就是要把罪证留在她邻居眼皮子底下!铁证如山,看她以后还咋做人!”
“都啥跟啥。”桑平没搁家。他们把小日子过得挺精彩的吗。
“阮家店的人还张罗着要给我跟云妮儿找个爸嘞!”青子冷笑一声,“这下可好,他们把我妈也逼走嘞。哎对了,叔,我问你哈,我婶儿要是英年早逝,你会不会再娶其他女的?”
“我撕烂你的嘴!”桑平骂骂咧咧,“你说谁英年早逝呢!你给我顺电话线爬过来!真是欠收拾!”
青子置若罔闻:“今儿我还跟婶儿探讨过这个问题。我就跟她打了个比方,说你英年早逝,她会不会再嫁,你猜她咋说?”
“你说谁英年早逝?你看我回去打不打你!”骂归骂,桑平还是很好奇的,“你婶儿咋说?”
青子得意的跟他做交易,“你要是想知道我婶儿咋说的,那你回来再给我一份压岁钱,要偷摸的给,不能让云妮儿知道。”
敢情是他今年压岁钱比妹妹少,心里不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