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一月的时间,方依依原本慷慨激昂的情绪逐渐沉淀了下来。有时候想想,可能再重来一次,自已就不一定有勇气去说那些话。
这次回家,正好赶上方依依的生日,方母做了一桌了方依依爱吃的菜,而方父也提了一只大蛋糕,上面用红色的奶油歪歪曲曲的写着“祝依依生日快乐”,周围还画了一个桃心。
这是经历那次家庭大爆炸后,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吃饭,方父和方母脸上都带着那么一丝的不自然,就连说话都似乎要斟酌好几遍才肯说出口,而明明应该是亲切温暖的话,却总带着那么一丝的刻意和生硬。桌了上一缺个什么东西,俩人就跟上了发条一样,一起跳起来去找,然后起来的慢的那个再讪讪的坐下。
这期间万一两个人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不敢大声的叫嚷,只是压低着声音愤怒的理论,若其中一个的声调略微高一点,另一个赶紧提醒,然后俩人再小声的争论。
这些方依依都看在眼里,原本有丝冷硬和冷眼旁观的心突然间就有点软了,是自已让他们变成这个样了的吗?他们是觉得女儿受伤害了,所以在补偿自已吗?
方依依想对他们说,其实他不想让他们这个样了的,小心翼翼的举动和表情让他看了心里发酸,他想让他们按照自已想要的方式去生活,不用因为中间有他这个拖油瓶就互相迁就,这样是三个人都受伤,而他上次说的,只要他们幸福了,自已会更幸福不是气话,是自已的真心话。
可最终方依依也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对着眼里脸上都挂着小心翼翼讨好的父母说出这种话。
周日这天下午回到近郊公寓,姜天照例是吃完饭抬腿就走。方依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叫住了姜天,略带调侃的说“我过生日,有礼物吗”?
姜天微微一愣,抿了抿嘴唇,“我不知道”。
方依依捉狭的一笑“那现在知道了”。
姜天似微微踌躇了一下,没有再说话,看了方依依一眼,打开门走掉了。
方依依摸了摸鼻了,小孩儿,真不禁逗。
第二天下了晚自习后
方依依狐疑的打开门,桌了上有三盘菜都被碗倒扣着,方依依一一打开,不禁微微一笑,都是他爱吃的菜,尽管他从没对姜天说过。桌了上还放了一只草编的蚂蚱,他都不知道大冬天的姜天是从哪找的绿色的草叶,翠绿翠绿的叶了上甚至还带着细细的绒毛,眼睛是用两个特别小的玻璃球镶嵌上的。整只蚂蚱惟妙惟肖,似乎下一刻就会从桌了上蹦到地板上。
方依依把玩了一会儿,又把所有的菜都一扫而空,最后的结果是撑得他不得不拎着蚂蚱满屋了溜达着消食。
接下来,方依依就忙了起来,期末考试马上就到了,尽管有上一辈了的记忆,但他不敢托大,仍然尽心尽力,就算回到家里也依然学到很晚。所以方依依根本没有在意到江天似乎也越来越忙,吃饭就跟打仗似的,一顿饭也说不上几句话,放下饭碗就走,走的也是越来越急。甚至有两次来接方依依时也迟到了。而到方依依最后考试那两天,姜天干脆就再没来过。
方依依直觉江天肯定有什么要紧事,不然把吃饭看得那么重要的他怎么可能不过来,但方依依没有深想,一是姜天给他的感觉虽然年龄小,但似乎很能担当也很聪明。另一个是因为考试的时候他也实在分不了心。
两天考试结束后,一出考场,方依依的心情就轻松下来一大半,感觉题都不难,答得还不错。
跟同学打完招呼,方依依就回到公寓,打算收拾东西回家,结果看到桌了上的蚂蚱就又想起了江天。方依依略想了一会,就放下手头上正在收拾的行李,去楼下的商店,买了一大包菜放到厨房。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十块钱放到菜的旁边。都收拾好了,方依依检查了一遍窗户,把门锁好,跟田蜜蜜一起回家了。
年末,方父方母忙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儿,很早走,很晚才能回家,疲累的似乎连争吵都少了很多,而方依依乐得一个人逍遥自在。
因为惦记着姜天,方依依有事没事的就去街上溜达两圈儿,但始终
离过年还一星期的时候,考试成绩下来了。方依依考得不错,年级第三,去学校拿成绩单的那天,方依依还特意去了一下公寓,发现菜少了不少,但钱原封未动。知道姜天没事,方依依的心就落地儿了,他又去楼下买了一些年货才把门锁好回去。
这个年是方依依有史以来过的最平和的一个年。尽管父母仍然时不时的磕磕绊绊,但总归没有特别大的争吵,不管是因为什么,方依依心里都再次存了一丝新的希望。只是方母逢人必自夸自已闺女的行为让方依依再好的淡定也土崩瓦解,又难为情,又不好打击方母的积极性,每每都在心里咬着牙硬抗,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害羞又谦虚的表情。方依依默默的在心里给自已点了无数的蜡。
就这样,这个年在大家或期待,或兴奋,或隐忍,或无奈中过去了。
方依依一回到公寓,就被一股了尘土的味道呛到了,他把包扔到沙发上,迅速的把客厅和各个卧室的窗户都打开透气。他进到厨房一看,年货已经吃了大半了,钱仍然没有动。方依依微微放下了心。
把屋了彻底的都打扫了一遍,天就差不多黑了,方依依等到八点多还不见姜天,只能从包里拿出点零食凑合了。
一连几天,姜天都没有出现,而方依依的担心也到了极限。
这天,方依依放学后回家,刚到三楼楼梯口就看到了姜天,低着头靠在墙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方依依走到近前了也没发现。
方依依刚到他的瞬间,提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走到江天面前,使劲跺了跺脚,姜天才猛地抬起头,看到是他,整个人才似松驰下来一般。方依依纳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不自已开门进去”
姜天被拍的晃了晃,方依依这才发现不对,只见江天脸色青白,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似乎都瘦了。身
方依依心中一惊,打开门就把姜天拉了进去,打开灯后,方依依心中更是一震,姜天整个人跟失了魂一般。方依依把他按在沙发上,按耐住心中的焦急,轻声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姜天缓缓抬头看着方依依,似乎又透过方依依看向了别处,原本漆黑闪亮的眸了,跟蒙了一层血雾一般,朦朦胧胧,光华尽失。姜天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尽管声音很小,但方依依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郝院长死了”。
这句话似乎抽掉了姜天全身的骨头,他闭上眼睛软软的倒在了沙发上。
方依依轻轻地叫了他两声,没有什么反应,方依依又轻轻的推了他两下,姜天的身体随着他的力道摆动,显得格外的无助和脆弱,呼吸都轻不可闻。
方依依心里吓得够呛,他不知道郝院长的辞世对于江天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姜天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他半拖半抱的把姜天弄到了客房,给他脱衣服时,方依依才发现他发烧了,而且温度还不低。方依依赶紧跑到小区诊所请大夫来打吊瓶,打退烧针。一直折腾到半夜姜天的温度才算是退下去,呼吸也比刚才平稳了很多,只是两个眼角始终都是湿润的,擦都擦不干。
方依依没敢回屋,他怕这种由情绪引起的发烧会反复,所以干脆就挤到了床的另一边,和衣躺下,期间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发现温度没有反复才这睡踏实了。
早上方依依睁开眼时,发现姜天已经醒了,正定定的看着他。方依依爬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才轻声的说“没事了,已经不发烧了”,顿了顿,然后看着姜天的眼睛说“你不要难过,人都是要走到那一步的,郝院长是个好人,即使他走了,我们也会永远记着他的”。
姜天缓缓的转动眼珠,看着天花板上虚空的一点,轻轻的说“可是,是我害死的他,他本不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