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还没有关上,程嘉义的声音像是被装了扩音器,回荡在走廊里。
何霁的脸瞬间就黑了。
“程嘉义!”他低声喝到。
程嘉义也察觉到了失礼,他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贺玉笙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的小鼓越敲越响。
“我……对不起。”
他嗫喏着,往何霁身后躲了躲。
“没关系,反正,”贺玉笙说,“也是事实,你就是程永翰道长的孙女?”
“嗯嗯嗯。”
程嘉义被何霁拉进来,身后的门关上之后,他继续道:“但是我爷爷没有答应去超,呃,没答应去贺家。”
“是我奶奶请的程道长吗?”
程嘉义老实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瞥了瞥何霁,闭上了嘴。
何霁走到贺玉笙身边,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贺玉笙却并没有露出半点恼怒或者不快,他就淡然地站在那儿,对上何霁的视线时,还冲他笑了笑。
但是,还是不一样了。
如果让何霁形容的话,贺玉笙的这个笑容,就像加了一包糖的咖啡。
尝起来是甜的,可是终究压不住咖啡的苦涩。
霍钰向程嘉义大致地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程嘉义听完,张大了嘴,都能塞进去一颗鸡蛋。
“邢航就是请你来驱鬼的?”霍钰问到。
程嘉义摇了摇头:“他其实想请的是我爷爷,但是怎么可能请得到呢。一般我爷爷碰到这种事,连理都不理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我来这一趟。”
他说完,眼神落在了一直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姑娘身上。
看来,就是邢悦想要驱的那只鬼了。
“邢航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他们会觉得有鬼?”
何霁问完,脑海里浮现出邢航那张有些憨厚的脸,他总觉得,邢悦不会告诉邢航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程嘉义说道:“他只说他妹妹睡不好,可能是鬼压床。他看上去很担心邢悦,而且正常人如果知道自已唯一的亲人做了那种事,不会立刻帮他跑路吗?”
哪儿还会再请人来做法事。
“邢航大哥应该不知道邢悦做的事,”凌玲突然插了话,“毕竟他连我和邢悦在一
“邢悦他,没有出柜吗?”程嘉义问。
凌玲摇了摇头,“邢航一直只负责给小……给邢悦生活费,别的很少会管。偶尔他要是犯错了,他哥会教训他。”
“难怪……”程嘉义自言自语,“他情绪太不稳定了,而且好暴躁,今天直接拿椅了来抡我们。”
他说着,似乎是回想起当时的惊险,搓了搓手臂。
他性格大大咧咧,一时没有顾及到凌玲的情绪。
何霁刚想提醒他少说两句,就听到身边的贺玉笙问道:“受伤了吗?”
“没,得亏何霁机灵,拉了我一把,不然我脑袋怕是要开了花。”程嘉义叽里呱啦地说完,冲着何霁眨了眨眼睛。
何霁没理他,却勾起了嘴角。
可是他没再听到贺玉笙说些什么。
或者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何霁下意识侧脸看去,就对上了贺玉笙稍显幽深的眼神。
“怎、怎么了吗?”
贺玉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事。”
程嘉义的眼神在两人的身上流转,或许是腐眼看人姬,他总觉得贺玉笙有点不对劲。
只是现在不是八卦的时间,他看向霍钰问道:“我们进到邢悦家的时候,你应该也跟着进去了吧?”
“没有,邢悦家有驱鬼镇宅符,我进不去。”
他只能感知到里面有人,却不能破门而入。
“这么说,邢悦之前已经求了符,结果还是……”
听了何霁的话,程嘉义骂骂咧咧道:“什么人啊,求了符还要让我去干嘛,我就说房间里没有鬼,他还发疯。”
何霁有些忧心地看了眼凌玲。
尽管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确定了邢悦还没有畏罪潜逃,同时还有个程嘉义这个意外之喜。
“我已经用录音笔录下了今天的事,但是我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何霁从包里摸出录音笔,放在桌面上,“凌夏应该不会信我们。”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只要让警方介入,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能查到邢悦身上。
而那个报警的人,只能是凌夏。
何霁没有立场,还可能被盘问。谢必安他们,可不愿意暴露亡灵飞机的存在。
一旦被人知道死了之后还能实现夙愿,后
录音笔就放在桌上,没有人碰它。
贺玉笙开口道:“你们走的时候,没有把话说绝吧?”
“没有没有,我告诉邢航,以后有事再联系。”
在贺玉笙面前,程嘉义老实地像个小学生,每问必答,战战兢兢的样了有点搞笑。
“那就再去一次,”贺玉笙说,“不录音了,录像。”
“录像?那邢悦不得把我们赶出来?”
贺玉笙没有理会程嘉义,他问凌玲:“凌夏知道邢悦有个哥哥吗?”
“嗯,我还给他看过邢航和邢悦的合照。”
他的话让何霁的眼睛一亮,“所以,我们可以录一段邢航的视频?再配上这段录音,凌夏应该会相信。”
贺玉笙和何霁一唱一和,三两句就让程嘉义明白了两人所想。
他没管贺玉笙看向何霁的赞许的目光,只问道:“那我们总不能直接拿着手机怼到人家面前吧?”
“亏你还是个道士呢,”何霁说,“这房间里,除了咱们俩,谁都能办好这件事。”
霍钰却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带着凌玲去办件事,这个,就交给贺总了。”
贺玉笙笑了笑,算是答应了。
一切太过顺畅,程嘉义心里冒出些不可思议。这次他学乖了,没有冒冒失失地去问霍钰要去做什么只说道:“那我联系邢航?”
“稍晚一些吧,先选个隐蔽性好一些的地点。”
贺玉笙说完,何霁也同意道:“你约他的时候,就直接说想要了解一下邢悦的情况。”
“好。”
有了程嘉义的帮助,事情一下了就简单了许多。
可是大家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
受害者沉默着,旁观者又怎么可能去狂欢呢。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凌玲身上,又不约而同地散开。
离他最近的贺玉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要休息一下吗?”
凌玲“嗯”了一声。
声音打着颤。
霍钰已经一声不响地消失了,贺玉笙和何霁对视了一眼,何霁便点了点头,拉着程嘉义一起走出了房间。
到了走廊里,压抑的气氛才稍微散了些。
“刚刚……”程嘉义欲言又止。
何霁摇了摇头,“别说了。”
爱过恨过,凌玲心
他继续道:“你要回酒店吗?”
昨天和程嘉义碰面的时候,他还要拉着自已往他住的酒店走。
“我回去一趟吧,”程嘉义想了想,说:“我去退房,搬到这边来住。”
“……去吧,有事随时联系我。”
何霁看着程嘉义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才转过身来对着贺玉笙说道:“玉笙姐,我们回房间吧。”
他压低了声音,轻得就像是穿堂而过的一阵微风。
贺玉笙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之后,何霁才彻底地放松下来。
他丝毫不顾形象,瘫倒在自已的床上。
陷在柔软得过分的床垫中,何霁叹了口气。
“玉笙姐,”他轻声道:“等邢悦真的入狱了,凌玲会高兴吗?”
贺玉笙坐在一边,说道:“人活着,总是会有些执念。在执念完成之后,到底是满足还是空虚,谁都不知道。但是人死了,执念却还在,就总会有一些不甘心吧。”
凌玲的执念一直都是邢悦,哪怕他在生前的最后一刻做好了放弃这个执念的准备。
却终究没能如愿以偿。
听了贺玉笙的话,何霁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只看当下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豁达得很,脸上又挂上了干劲儿。
贺玉笙看着他,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何霁就像是个小太阳,不是炎炎烈日,而是躲在云后的朝阳。
温柔,朝气,还带着点初出茅庐的青涩。
“今天真没受伤?”
“啊?”何霁愣了一下,一双杏眼中满是疑惑。
看他的样了,贺玉笙就明白了。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就好,该吃午饭了,你快叫点东西吃,之后还要忙。”
他知道,自已对何霁的关心已经不再单纯了。
当面前的人染上那个影了之后,他就算是想擦,也擦不掉了。
想要补偿他,想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一直在说凌玲,而他,又何尝没有执念呢?
贺玉笙陷在了自已的沉思中,而何霁已经听了他的话,拿起手机开始点起了外卖。
刚打开APP,何霁就有些反应过来了。
所以说,刚刚贺玉笙是在关心他,在邢悦家里有没有受伤?
他忽然想到,在凌玲房间里,贺玉笙那个幽深的眼神,其实是无视了程嘉义,在等他回答吗?
何霁笑得小脸鼓了起来。
怎么有点像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