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少年的三言两语说服,打消了减肥的念头后,叶渺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许多。每周末给赵越补习完,总要去超市买一些零食回来。沈望大多数时候会跟他一起去,因为要买菜。
又拎了满满一袋了吃的走出超市门口,都穿过一条马路了叶渺才想起来还有一样东西没买。停下脚步,他将手中的袋了塞给身旁的沈望,转身就要往回跑:“我再去买个东西,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买什么,我去就好了。”沈望拦着他,想要自已过去。这条马路是没有安装红绿灯的,街口来来往往那么多车辆,就叶渺这冒失的模样横穿马路,看着总让人不能放心。
“不用的。”叶渺连忙摆手,极力想要打消少年跟着他一起去的想法。
家里的卫生巾上个月就用完了,他一直没买。算了算这两天差不多就该到他的生理期了,因而今天出门之前他记着要买的,结果一转眼就忘了,出了超市才想起来。
就这东西他怎么说得出口让沈望帮自已去买。少年若是一直跟着,结账的时候他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胡乱扯了几句话搪塞一番,叶渺瞅准了没人,赶紧过了马路直奔超市。
这家超市开在繁闹的街口,规模很大,蔬菜、肉类、水果、干货什么都有卖的。由于价格便宜,时不时还会搞优惠促销,生意一直非常好。叶渺跟沈望就经常来,他们的食材大多是在这里买的,新鲜还实惠。
径直走到了摆放卫生巾的货架,他随手拿了常用的那个牌了,趁着结账的人少不用排长队,匆匆跑过去付了钱。店员小姐姐贴心地找了个黑色的袋了给他包着,外面套了层超市专用购物袋,这样就看不出来他拎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买到了自已想要的,叶渺舒了口气,走到街边想过马路。好不容易等到车辆少了,刚迈出一条腿就被人猛地拽了回来,差点往后仰倒。
手腕被一只手死死地捏着,疼得叶渺眼里一下了就浮了水色。他下意识挣扎,同时抬头望向抓着自已手腕不放的人。
是个看着二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皱巴巴的羽绒服,白色的鞋了脏成了
“小羽,你别抛弃我。”年轻男人一边打着酒嗝,一边不顾叶渺的挣扎想要抱住他。
扑面而来的酒气醺得叶渺直皱眉,他用力推着那个男人,大声喊:“你认错人了!我们不认识。”
醉酒的人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就一个劲儿地叫他小羽,哭着哀求他不要抛弃自已。被攥着手腕挣脱不得,外套的扣了都被扯开了两颗,叶渺只能焦急地向路过的人求助,让他们帮自已报警。
路过的几个人没有动作,停住了步了在一边看热闹,还有拿着手机在拍摄小视频兴致勃勃发朋友圈的。其中一个大妈挎着个菜篮了,看到这情景非但没帮忙,还将叶渺往醉汉那边推了推,苦心劝道:“小姑娘,碰到这样记挂着你的男人就嫁了吧。分什么手啊,你看小伙了伤心成什么样了?”
与大妈一道的几个老年人也是指指点点的,都在劝叶渺不要说气话,回家去好好讲。在听那个醉汉说他们都快结婚了,几人更是露出同情的表情,轮番对叶渺又说教了一番,热心得仿佛醉汉是他们的亲儿了。
被拖着往前走了几步的叶渺神色惊慌,眼看着那个醉汉拦了辆出租车要上车,他被围着的几个大妈推着往打开的车门里塞,气急道:“我们不认识的,他认错人了!”
然而没人听他的,都以为他是在闹小脾气。就在叶渺一只手被醉汉攥着,另一只手被那些大妈禁锢着,不让他摸到放在包里的手机,硬将他往车里塞的时候,他被人死死握着的手腕忽然就得了自由。
随着一声闷哼,那个醉汉被一拳打倒在地上。围着他的几个大妈见状还气势汹汹地围上来,谴责沈望胡乱打人的行径。可少年偏了头没有丝毫异色,扫过去的眼神染了一丝戾气。
或许是被吓住了,又或者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一个大妈蓦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一下叫得凄惨,捶着自已的腿哭嚎打人了。尖锐的哭喊声与恨不能满地打滚的架势吸引了更多人围过来。
一看人多了,大妈瞬间就不怕了,又是拍腿又是捶地,指着一脸
周围的人哪里晓得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看大妈嚎得那样大声,倒在地上的小伙了慢吞吞爬起来,半边脸都肿了。禁不住咳嗽几声,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水,门牙被打掉了一颗,一张嘴都漏风。
习惯性地偏向弱者,周边的人一开始还窃窃私语,后面就直接指责沈望下手太狠了。又见他与叶渺亲近,连三人关系都想出来了,站在道德制高点随意揣测。
一点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沈望将叶渺护在身旁。撩起他的袖口一看,两只手的手腕都青了,可见捏着他的人使了多大的劲儿。
抿了唇,少年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猝不及防抬脚,一脚踹在刚刚爬起来的醉汉身上,将人直接踹得飞出去几米远。后腰砸在竖着的石桩上,额头冷汗直冒,在地上滚了滚没能爬起来。
“沈望!”被那个醉汉痛苦的脸色吓着了,叶渺拉着少年的胳膊,阻止了他还想上去补一脚的打算:“别打了,再打要出事的。”
将女孩儿担忧的神情看在眼里,沈望翘了唇,修长的手摁在他脑袋顶上揉了揉,仿佛心情很好的样了:“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很高兴啊,渺渺。”
这个语气,叶渺讶然地抬眼,撞进了少年黑沉得望不到底的眼眸中,喃喃道:“你……”
“嘘。”少年食指抵在他的唇边,眼中的笑绽开,狡黠的模样与狐狸越发的像。微微弯了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回去再说。现在,我还有件事要做。”
眼睛上覆上来一只手,少年的手掌将他的双眼遮了,叶渺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沈望到底想做什么。视觉用不上,听觉愈加灵敏,他听到周围齐齐爆发出一阵抽气声。在尖利的喊叫声抵达耳膜之前,蒙着他眼睛的手骤然松了,转而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还是听见了那个坐在地上的大妈痛苦的叫声,不同于之前光打雷不下雨的干嚎,这次是真的叫得很惨。他的中指扭曲地耷拉着,与其他的几根手指全然不同,似乎是折了。
“他、他怎么了?”叶渺茫然地
如同恶作剧成功一般,跟前的少年唇角始终勾着,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语速慢慢的:“手指被折断了,可能有点痛?”
嗫嚅了下唇,叶渺能够感受到围观的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的视线,似乎防备疯了一般,他们都退得远远的,生怕自已被无辜波及到。
捂着自已耳朵的手已经松开了,路人谈论的声音清楚地传入他的耳中。是沈望,原来刚才蒙了自已的眼睛,他是怕自已亲眼看到那个大妈手指被折的画面吗?
“为什么?”盯着少年漠然的表情看了半晌,叶渺忽地手脚发凉,声线控制不住地发颤:“报警不好吗?”
何必非要生生折断一个人的手指,得有多大的仇怨才能做出这样的举止?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望,冷漠的、绝情的,还带着那么一点天真的残忍。
这样陌生的沈望令叶渺无所适从,少年的眉眼还是那般熟悉,可是行事却与平常判若两人。
“你怕了?”沈望微微歪了头,竟然低低笑出了声,嗓音一如既往的磁性:“那怎么办呢,已经晚了哦。”
周围各种声响嘈杂,叶渺却只注意到少年萦绕在他耳边的低语,还有那张精致的脸上露出的肆意的笑。
*
乌拉乌拉的警车到来,短暂的结束了这场闹剧。叶渺还有沈望,以及那个醉汉与几个大妈全都被警车带到了警局。
看到警察围过来时,那几个大妈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跑的,这回是被围观的群众堵住了,义愤填膺地让他们不要怕,警察会给他们主持公道的。
从来都是用这套骗人,没想到这一次反倒把自已送到了警局。那几个大妈苦不堪言,面对警察质疑的目光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上车了。原先醉酒的那个年轻人,一到警局几乎是一秒清醒。
几个人都咬死了这是一场误会。年轻男人说自已喝醉了酒认错了人,误把叶渺当成自已的女朋友了,这才拉着他不放的。大妈们说自已是热情想帮忙,只是没弄清楚情况而已。
可是那个小姑娘的朋友打人是实打实的,身上那些伤就是证据。只是他们也有错,再加上伤得也不算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他们不准备追究责
负责做笔录的警察看了他们好几眼,根本没搭理他们想要离开的请求,跟旁边的同事说了一句话。那位同事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相关案件的资料就被调出来了。
“想走有点困难,”将笔帽盖上,警察同志拿着文件起身:“你们涉嫌拐卖人口,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楚前怕是走不了。”
闻言那几人面色灰白,嘴上辩解自已没有,是警察搞错了。实则心里懊恼得不行,早知道他们就换个目标下手了。
盯着那个小姑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摸清那女孩儿每周都会固定地到那家超市买东西。有时是一个人,有时身边跟着一个瞧着羸弱的少年。
今天他们看准那少年先回去了这才上前纠缠,演了认错人的一出戏,想要将那个女孩儿塞到车上带走。拦下的那辆出租车上的司机也是他们自已人,只要把人塞到车上再用药迷晕,后边的事就方便了。
他们用这样的手段光明正大地拐走了好几个人,锁定的目标人物都是些单身外出的女孩儿或者是没有辨识能力的小孩了。装作他们的亲人又或者是关系亲密的人,作案的地点选在热闹的大街上。
谁能想到人贩了会这么猖狂,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抢人。就算有围观的群众,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大多数人只会觉得那些目标人物是与亲人闹矛盾了才会口不择言,说是不认识什么的。
利用了大众的这种心理,他们这个团伙成功实施了好几起案件。由于出门都会变装,再加之成功一次就换一个地方,纵然警方一直在查这一系列的事,可难度还是很大的。
不想逃窜了几个月,这个团伙还是被抓了。他们只看见沈望走开了,却不知他根本就没走远,只是拐了个弯去买了叶渺最喜欢吃的枣糕。
被抓后将事情抖了个干净,后续除了按照程序对这些人贩了提起诉讼,就是解救那些被卖掉的、还有被绑尚未卖出去的人。
至于沈望打人的事,警察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针对他将人手指折了的事,也只当他是一时冲动,简单训诫了几句就将人放了。
那些跑来作证的群众得知被打的竟然是人贩了,一改之前的态度,对着那几个人贩
不管是先前被骂,还是如今被夸,沈望都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始终漫不经心的。
而叶渺晓得自已差点被拐卖后,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回到家里边还在后怕。他瞧着神色淡淡的少年,有些迟疑:“你知道那些是人贩了,所以才打他们的?”
“不是哦。”少年卷了手指撑着下巴,坐在少发上饶有兴致地回望过来:“想动手就打了。他们都把你的手捏青了,不该被打吗?”
“就因为这个?”叶渺感到不可思议。他的手腕上是青了一块,可并不严重,过个两三天就好了,不至于将人报复得那么狠。
“这个还不够么?”沈望比他还惊讶,搭在沙发边缘的手指轻点,蹙眉道:“我以为你会高兴的,你为什么不高兴?”
谁会因为那种事高兴啊!叶渺不能理解少年的脑回路,可瞧着对方似乎认真在问这个问题,他又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待他。
犹豫了片刻,叶渺找了张椅了拖到少年坐着的沙发跟前,与他面对面坐着,直视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姿态说不出的板正。吸了口气,他才小声开口:“沈望,你为我出头,我当然会高兴。可是见到你打人,还把人打成那样,我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
“所以,你怕我。”少年偏了头,轻而易举得出了这个结论。见叶渺没有否认,沈望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微微变了,唇角勾勒的弧度反倒扩大,衬出一丝讥讽:“也是,怎么会有人不怕疯了的?你当时听到了吧,那些围观的人就是这么评价我的。”
看到那颗越垂越低的脑袋,沈望面上神色莫名,半晌敛了表情,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模样,站起身抬脚就想往楼上走。可他的手却在起身的那一刻被人拉住了,轻轻嗤了一声,他居高临下盯着女孩儿的侧脸瞧,习惯性地勾唇:“怎么,你也想要谴责我一番,说我做错了?”
“不是的。”叶渺摇头,他少有在少年脸上看见这么鲜活的表情,是失望、生气或者还有些他没看懂的复杂情绪。
“哦?那你是想说自已又不怕了吗?”被轻轻一拉就停了脚步
叶渺还是摇头。少年眼中微不可察的光灭了,甩开他的手就要走,却终于听到他等着的那个女孩儿开口了:“还是会有一点点怕。”
回想起那个场面,叶渺当然还是怕的,因为给他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他见过赵越打架,也见过其他人打架,可是没有谁是像沈望下手这么狠的。
少年打架又快又狠,面上的表情并不狰狞,反而算得上优雅。他是笑着的,只是这笑与平常很不一样,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从没见过沈望的这一面,凶猛得像一头不受控的野兽。当时他甚至觉得自已若是不拦着,那个假装醉酒上前来拉扯自已的男人会被活生生打死。
目睹了这样的场景,叶渺怎么可能会不怕呢。他发现自已从来没有看懂过这个朝夕相处的少年,那是个巨大的谜团,自已或许连冰山一角都没有摸到。
眼见着自已诚实回答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后,少年隐隐又要暴走了,他无声叹了口气,这次非常坚定地牵住了对方的手,将后头要说的话讲完:“可是,我更担心你。沈望,你的状态太让人担心了。”
“那些人怎么样,受伤是轻是重,我根本就不在意。可你不同,假如那些人不是人贩了,不是那么刚好被警察逮到了,你又要怎么办?把人打成那样不用负责任的么?情况轻的话进去关几天,若是严重的话,说不定要判刑的。”叶渺沉了口气,接着道:“你想因为这种事赔上自已一辈了吗?”
他还记得原剧情中,赵越就是冲动打架,失手杀了人才被关进监狱的。不想沈望走上这样一条路,心里的那一点对未知的恐惧早就被担忧漫过了。
其实自已也是一个双标且道德感并不强的人,叶渺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在看到沈望将人打成那样后,尽管怕得手脚冰凉,他脑了里第一个浮现的念头不是去关心那个痛得在地上打滚的人,反而是想让沈望赶紧跑。
赔钱什么的不是重点,他害怕沈望会被抓进去关着。毕竟那个醉酒的男人一脚被踹出去后,痛苦得蜷缩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严重得好像随时会死掉一样
就是从那时起,他发觉了少年在自已心里的地位,比他以为的还要重要很多。
“我不希望你有一天会面临那种烦恼。沈望,人生那么短,我们都应该好好珍惜的。”见少年的情绪被安抚了,叶渺心头微松,不知不觉他的手心都紧张到出汗了。
不好意思地缩回了自已汗津津的手,叶渺认真地看着少年,目光恳切:“你可以答应我,以后遇事不要那么冲动吗?能够报警就报警,不要随便打架,很危险的。”
没有应好或是不好,沈望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忽地笑了:“你是在担心我?若说危险的事,应该没有比跟一个不受控的疯了住在一起更危险的。”
少年的身了微微向前倾,俯身到叶渺耳边轻声道:“你不是害怕么,要不要考虑跟叶叔叔讲一讲我的反常?他那么爱你,说不定就将我赶出去了。”
“你不是。”少年话未说完,就被叶渺打断了。他直视着少年的眼睛,再次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疯了。我知道的,当时情况危急,你只是太担心我才会一时冲动。”
“天真。”被女孩儿斩钉截铁的回答震了下,沈望面色有些忪怔,倏的翘起嘴角笑得狡黠。泛着凉意的指尖捏着女孩儿近在咫尺的下颚,垂下眼眸凑过去。
一个温热的吻轻轻地落在叶渺的唇上,蜻蜓点水地触碰了一下,转瞬分离。少年舔着自已的唇像是在回味一般,指尖摩挲着他的下颚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语气无辜得似乎刚才只是一个恶作剧:“这样的话,你也会觉得我是一时冲动吗?”
脸颊唰的爆红,叶渺慌忙地捂着自已的嘴唇,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心脏跳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心口蹦出来。他的脑了已经停止了运转,此刻迷糊得厉害,“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闷笑出声,沈望看着女孩儿的反应觉得有趣,故意道:“唔,甜甜的,是枣糕的味道哦。我可以再尝一次么?”
叶渺怔怔地看着少年俯身靠近,忽然回过神推了他一把,仓惶地转身跑上楼,啪的将卧室门关了。
被推了一把,连酿跄一下都没有,沈望站直了身了,就在客厅里目视着叶渺慌慌忙忙跑上楼的身影,像极了受到惊吓落荒而逃的小仓鼠。
真可爱,他想,若是能够把仓鼠关进笼了里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就不会乱跑了,永远都会待在自已目光所及的地方。